42 盲井中學

進去嗎?

兩人不約而同猶豫了片刻。

院牆大門敞開着, 陰雲低垂。

涼風夾帶着僅存不多的水滴斜斜卷進門口, 學校的大門正對着出口,風直通到底, 發出呼呼低喘。

像是前方有什麽陰冷的東西向他們發出邀請,讓人毛骨悚立。

·

“進去看一下吧。”越戈轉了轉眼珠, 舌尖在上颚劃了一下。

側過上身從虞翊手上接過阿秀被捂暖的手。

虞翊從嗓子眼兒裏擠出一聲“嗯”。

松開了阿秀的手, 面色凝重地看着籠罩在陰霾中的學校。

阿秀驟然被空出來的手不安地在涼涼的空氣中抓了兩下。

為什麽……要抛棄我?

是我哪裏做的不好了嗎?

阿秀有點難過,輕輕眨了眨酸澀的眼睛。

她一聲不吭地睜着微圓的眼睛,盯着虞翊擡起的側臉。

忽地,另一只微涼的手捏了捏阿秀空出來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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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秀一愣, 呆板地回過頭。

“小手還挺肉。”越戈嘴角挂起一個懶洋洋的笑,在阿秀手上又捏了捏。

阿秀難為情地垂下頭,小巧的耳尖蹿上幾點紅。

虞翊挂着臉,餘光掃過來,肚子餓着, 看什麽都煩。

沒出聲, 但意思表達的很清楚——

閉嘴!

兩個字,簡潔明了。

越戈笑了聲,心想,臉上這溫度估計得有個零下十幾度。

·

剛跨入院門,呼嘯的山風陡然消失。

像是進了一道無形的結界, 阻隔了一切外力。

只有虞翊、越戈、阿秀和這座早應毀滅的老學校安靜對望。

阿秀伸手指指前方,小聲“啊”了一聲。

虞翊和越戈同時撩起眼皮望過去。

剛才進來時空無一人的地方出現了幾縷人影,憧憧聚集在角落。

一時不備, 兩人冷不等愣了一下。

寂靜了半晌,虞翊把阿秀從地上抱起來,邁着長腿直怼人影。

·

遠看是幾縷鬼飄飄的人影,近看……還真是幾只鬼。

身影半透明漂浮在空中,三只鬼正聚精會神開着小會,絲毫未覺察到背後接近的危險。

虞翊立在他們身後,瞄了兩眼,臉都挺熟。

三只鬼都是吳曼青畢業照上的熟臉兒,兩只女鬼,一只男

矮個子女學生鬼:“聽說了嗎?今天好像有新同學。”

高個子伸胳膊在她腰間搗了一下:“淨說鬼話,我們這破村子,從哪裏來的轉校生?”

虞翊在後面聽了滿滿一耳朵:“……”

這他媽還真是鬼話連篇。

男鬼朝她們勾勾手,神神叨叨:“好像還真有,我聽說是村長一個遠房親戚的孩子,好像是因為在城裏殺了人,躲回來避避。”

矮個子驚訝地看着他:“不能吧——”

“別說了!”男鬼忽地揮了下手,把她們打斷。

他指指某個位置,抿着嘴咕哝:“人來了,就是他。”

越戈面不改色看過去,在那個方向,出現了另外兩道鬼影。

矮胖的男人滿臉讪笑,身邊跟着一個面色冷漠的男孩。

·

“他們不是鬼。”虞翊忽地在身後出聲,抿了抿唇。

“日哦!”男鬼驚恐地回頭瞪着他們。

兩個女學生也吓了一跳,本就慘白的臉色白了又白。

本來應該是一個往後瑟縮的動作,但可能因為她們是靈魂的狀态,兩位女同學尖叫着飛上了天。

虞翊:“……”

越戈:“?”

阿秀玩着自己的頭發,封閉在自己的思維裏。

越戈微微欠了欠身,語氣調侃道:“您繼續。”

虞翊冷冷“哼”了一聲,說:“這應該是段記憶。”

是老學校的記憶,把曾經發生在這裏的事情一點點還原給能看到他們的人。

也許是一個巧合,也許……是在試圖留下一點東西,告訴一些事情。

男鬼往後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們:“你們怎麽進來的?村裏好久沒來過外人了。”

虞翊老實回答:“走進來的。”

男同學沒想到他會回答,噎了一下:“……”

行,沒毛病。

越戈立在虞翊旁邊,說:“我們也是轉校生,你是幾年級的?”

男同學鄙夷地打量了他一眼:“我是初三的,學校最高年級也就初三了,你們……是轉校生?”

‘生’後面的問號說得很重,一聽就是不相信。

越戈繃着臉:“……”

沒見過23歲的初中生嗎?

·

虞翊問:“你認識吳曼青嗎?”

男同學:“阿青?你們

虞翊面無表情:“不是。”

男同學:“……”

這天沒法聊了。

·

男同學一分鐘之內被堵了兩次,有點心累。

虞翊點了點下巴,對着他的方向:“我們找你。”

越戈在旁邊看着好笑,擡手按了按唇瓣,忍着笑意,手裏拿着一根狗尾巴草逗阿秀。

阿秀很配合地去夠蕩在眼前的草,一次抓不到就扶着虞翊肩膀去抓下一次。

虞翊撩起眼皮瞪過去:“有意思?”

越戈尴尬地摸摸鼻子,搖搖頭。

還真挺有意思。

男同學憨厚地擠出一個笑:“你們找我……幹啥?”

“吳曼青幾歲?”虞翊問了一個最令人意外的問題。

越戈挑了下眉,靠到土牆上,黑沉的眼珠盯着他。

·

和虞翊待在一起時他總是想到某個場景。

成片成片如雲疊的紫荊和丁香樹繁茂地遮蓋在林蔭道旁,夕陽的餘晖透過林葉間的罅隙淌下。淺紫的花被映得透紅,影影綽綽聚集在一踮腳便能觸碰的位置。

身前還應該盤踞着幾棟黃白的建築,餘晖落在大塊的窗玻璃上,泛出火紅的光。光點聚集在眼前,形成一圈可見紅光,像是透過望遠鏡,勘到的宇宙波長,盛大又絢爛。

越戈腳尖因為用力繃緊而發麻,挪了下姿勢,無意識撚了撚指尖。又伸手在發熱的胸口捂了一下,他陡然愣在原地。

男同學打斷了越戈綿長的想象。

他在掌心錘了下:“應該是15吧,我們都一起長大的。”

虞翊極快蹙了下眉心,嘴裏反複念道:“15……歲。”

大爺說的冥婚新娘是15、6自殺而後被賣,他們從阿秀家證實了新娘就是吳曼青本人……

那為什麽……從老學校的記憶裏,七八年前的吳曼青也是15歲?

時間過長,古怪得不正常,他們還漏了什麽重要線索。

丁玲一聲脆響,把大家吓了一跳。

男同學望了望天,兩位同班女同學還在天上飄着。

他發愁地撓撓頭,朝虞翊和越戈擺擺手:“我們要上課了——”

話音驀地止住,男同學瞪着眼睛緩緩低頭,才發現自己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

一陣風涼涼吹過,帶走了關于男同學的最後一縷回憶。

·

阿秀趴在虞翊肩上睡着了。

“進去看一眼。”虞翊扭頭對越戈說,又看到越戈一副癡樣:“怎麽了?”

越戈一臉不可置信地按着心髒的地方,煞有其事道:“我沒有心跳,我是不是要死了?”

虞翊冷下臉:“……”

沒有心跳你媽。

·

越戈斜笑着伸手在虞翊眼前打了個響指:“開個玩笑,我演技好不好?”

虞翊睨了他一眼,譏嘲道:“影帝啊。”

傻逼游戲,不幹人事。

回回都能遇上神經病?

李牧暮是雙重人格,越戈他媽直接來了個精神分裂。

“這裏進。”越戈擡手指了指緊閉的木門,紳士地讓了一步,讓虞翊走在身前,自己綴在後面。

細長冷白的手嘎吱一聲推開陳舊的門。

虞翊高挑的背影先一步沒入昏暗的矮樓內。

越戈垂眼立在門口,再次伸手放在胸口,隔着薄薄的風衣,滿是荒蕪。

他忽地笑了一下,擡眼望到虞翊即将消失在眼前的身影,擡腳跨了進去。

……

山村的學校學生不多。

都是村民的孩子,學校因此修得也不大,矮矮兩層,簡單分了一下年級,一層小學,二樓是初中。

吳曼青的班級就在上了樓梯的拐角。

門上挂着一個牌子,紅紙貼着‘初三’兩個字。

教室很小,從門口便能一眼數完,幾張小木桌配着凳子,整齊地合放在一起。正前方的牆面塗了半壁的黑漆,是他們的黑板,後面對着的牆上,畫着一副黑板報,幾只肥小的短尾鳥立在枝桠,胸前點染着紅霞。

“看什麽?”越戈彎了下腰,從門口穿進去,看到虞翊對着教室後牆。

山裏應該有麻雀,烤麻雀……

虞翊無意識咽了口口水:“沒什麽。”

越戈試探着問:“你是不是……餓了?”

我看到你咽口水了。

虞翊黑着臉:“沒有。”

·

虞翊斂着神色走到講臺前,忽地頓住腳步。

“你先抱一下阿秀。”他小心翼翼拖着阿秀細軟的腰。

越戈剛要接話,視線瞥到阿秀沉睡的小臉,抿住唇,沉默地點點頭。

虞翊蹲在講臺後,把講臺裏的東西翻了個底兒朝天。

報紙、課本……哦,還有

虞翊為民除‘害’,把作業摞成一堆,墊着腳去翻天花板上吊下來的電燈,仔仔細細在燈管上摸了又摸。

越戈欲言又止看着他,想說,這是真沒必要。

·

虞翊前兩輪游戲,吃了規則海虧,稍不注意,智障規則就要搞點狀況外的事情。

搜東西搜的格外謹慎,角角落落都沒放過。

越戈看着他順着講臺摸到最後一張課桌,把屁大點兒教室掃蕩得幹幹淨淨。

當虞翊爬在地上看桌縫時,越戈看不下去了。

“這裏沒東西就去下一個教——”

“找到了。”

虞翊伸手夠了一下,從桌子下摸出一根鋼筆,在指尖上轉了一圈。

越戈好像出現了幻聽,聽到自己臉被打得脆響。

越戈:“……”

你他媽牛逼。

虞翊撐了下地,坐了下去,長腿交疊在一起。

這是一根黑色鋼筆,筆蓋夾縫處染着碎金。

同這間教室,這個山村相比,顯得有些突兀。

他摩挲着冰涼的筆身,手指乍然停在某處,是筆尾的地方,有一串凹陷下去的痕跡。

虞翊垂眸望着鋼筆,那是人工雕刻上去的,寫着——

贈吾女楊曼青。

作者有話要說:一則重要通知:

今天看到了國務院通告:4/4舉行全國性哀悼活動。

禿頭碼字工不能做點什麽大貢獻,但在4/4這天想停更一天,為烈士們默哀,希望各位小天使能夠理解【蠟燭】

————————

然後4/5給大家萬字章,說到做到!絕對不咕!!!

還有!猜我劇情那些個一點也不·可愛·人人兒!!!哼!猜到了也不是主線劇情!哼!【抓狂】感謝在2020-04-02 23:24:48~2020-04-03 22:56: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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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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