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

莫寒帶林吉去吃飯,吃完飯,莫寒陪林吉回柳斜街搬東西,要她完全住進莫家。

林吉沒有什麽東西要搬,她讓莫寒在車裏等她。

林吉上樓,開門。

家裏毫無變化,沒有林時回來的痕跡。

林吉看是周末,林時不用上課,就打了個電話給她。

電話那頭的林時冷淡得很,林吉問她生活費夠不夠,林時敷衍地嗯了一聲,就說要同學聚會,挂斷電話。

林吉無奈。

她收拾東西,将平時用的行李箱清了空,以後,她再也不用四處接活,這些旅行套裝、作案工具,都用不上了。林吉想,這是好事。她将自己小時候和林姨的合影,放進了行李箱,還挑了幾本心愛的書,剩下的,就随意了。反正莫家什麽都有。

臨走,她想起還有一件東西,連忙又進了書房,踮起腳,往書櫃頂上一陣摸索。

她摸了半天,沒夠着,忽然有點不安,連忙拉過來一條椅子,踩上去一看,匣子還在。林吉打開匣子,裏面露出一把小小的手槍。

當初,林姨留給她防身用的。

她不住這裏,手槍還是帶在身邊的好。

她合上匣子,塞進行李箱最裏頭。一切都好,她告別過去,未來,永遠扮演莫寒的堂妹角色。

林吉出神。

她的手機響,她以為是莫寒催她。

一看來電顯示,卻是陌生號碼,林吉接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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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是蘇容夏。

蘇容夏溫和,說:“小吉,我現在住在貢村。”

“和我有什麽關系呢?”林吉嘴快,她想起葉醫生對她的評價,一個利索地結束上一段感情的、睿智的女人。

這是好話吧?

“我有話想和你說。”

“我沒有話想和你說。”

蘇容夏嘆氣,說:“這次,我會一直等你,你什麽時候願意過來找我,我都在。”

這算是補償嗎?

林吉太息。

她挂斷電話,拉着行李出門,下樓。

莫寒自在地坐在車裏,看林吉下來,下了車,替她将行李放進後備箱。

他上車,林吉卻不上車,打開車門,朝他來了一句:“我還要去學校看林時。”

“我送你過去。”

“不用,我和她有私房話要說。”

“私房話?”莫寒微笑,同意了,說:“那你早去早回,我在家裏等你。”

林吉點點頭,關上車門,目送莫寒開車離去。

她叫了輛出租車,直接開到貢村。

她下車,進小區,上樓,找到蘇容夏的公寓,按響門鈴。

來開門的蘇容夏沒想到林吉來得這麽快,眼神不由閃過一絲驚喜。

林吉看他一眼,卻微微皺起眉。

蘇容夏像是一夜落拓,胡子拉茬,頭發淩亂,只有一雙眼睛仍然亮得像星。

蘇容夏請林吉進門,他想牽林吉的手。

林吉微微一側身,避開了,進門。

她看見那間畫室,門開着,畫架上有一幅畫了一半的作品,一個女人的肖像畫,眉眼、輪廓,是自己。

林吉心軟,臉色緩了緩。

蘇容夏關上門,進廚房拿了一瓶紅酒、兩只高腳杯,快樂地提議:“你還記得我們約好了,等我有能力舉辦個人畫展,你就用最貴的紅酒給我慶祝?”

林吉看酒瓶上的年份,的确足夠貴。

但她意興闌珊,說:“是有這麽一件事。”

蘇容夏不氣餒,開瓶,倒了兩杯,一杯遞給林吉。

林吉接了,但不願喝。

蘇容夏主動碰了碰她的杯子,喝了一大口。

林吉将杯子放在一邊桌上,說:“我們已經分手,我不需要你等我。”

蘇容夏微微皺眉,忽然道:“我已經托人查過那幅畫,是真品,而且拍賣記錄,的确歸謝仲宣所有。原來,那天他當着咱倆的面說起的佳話,是意有所指。我找過謝先生,要把那幅油畫送還給他,但他婉拒,他說你是故人收養,那幅畫就歸你保管了,還說,當年,你為了偷那幅畫,和保安打鬥,腰上受了傷也不怕,居然不要命地跳進海裏。”

蘇容夏說到這,不由自主想靠近林吉。

林吉往後退了一步,蘇容夏只能止住步子,說:“那個時候我還問你,腰上怎麽受的傷,你騙我說不小心摔的,我居然也信了你的話。你為了讓我提高畫技,連命都不要,你真傻,畫得不好又怎麽樣?難道你的命不重要麽?你是我見過的最傻的傻子!”

林吉回想起那時的瘋狂,心中微瀾,但這種起伏,相比另一個人來,卻又顯得淡了。

她沉默,半晌,問道:“這麽說來,你一點都不介意我做賊?”

蘇容夏看牢林吉,一字一句地說:“我們重新開始吧?”

林吉微微一笑,反問:“何小姐呢?”

蘇容夏說:“我給了她一筆錢,她和她哥已經去英國定居。”

何其婉黯然退場,是莫寒推波助瀾。

而莫寒替她趕走情敵,只是因為,她是他的妹妹。

老哥替妹妹出頭,天經地義。

林吉嘆息,不自覺拿起紅酒杯,一飲而盡。

這麽好的香氣,這麽苦澀的味道。

蘇容夏看林吉喝酒,以為她原諒他,傾下身要吻她額頭。

林吉吓一跳,倉促一退,林吉心煩,将酒杯放在一邊,反問:“除了這些,你還有什麽話想說?”

蘇容夏臉色微變。

林吉無情,說:“那些都是五年前的事了,五年的時候,真的很長。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我們都已經結束了。”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蘇容夏堅持。

“重新開始?我不需要重蹈覆轍。”林吉話也說完了,要走,蘇容夏抓住她的手臂,問:“你不相信我的誠意?我說過,這次我會一直等你,等你到回心轉意為止。”

他強迫她?

林吉完全無奈了,開誠布公:“我們不合适。我是什麽樣的人?做什麽樣的事情?有多少秘密?過去的你一無所知,現在的你也只是一知半解。所以,就算你口口聲聲說愛我,也只不過愛着我的表象而已。也許,你覺得我曾為你做了很多事,你愧疚,你想補償,但實在不必。因為我那個時候為你做的一切,甘之如饴。但現在已經變了,我就是陪你簡簡單單地喝一口紅酒,我都覺得厭倦。至于你等不等我,肯不肯放下,都跟我沒關系了!”

林吉越說越淡,她看着蘇容夏眼裏的亮光一點點熄滅。

林吉自認為要說的都說清楚了,她甩開蘇容夏的手,開門要走。

沒想到蘇容夏攔住那門。

他像要證明什麽一樣,按住林吉,低頭用力吻住她的唇。

林吉一怔。

唇上熟悉又陌生的觸覺向她襲來。

她忽然有點害怕,她不會對蘇容夏餘情未了吧?

就在她迷惑的這一刻,她忍不住凝視蘇容夏的眼睛。

不!她不愛他!

她愛的是莫寒,此時此刻,她所有的感覺,都是因為她希望眼前這位不顧一切吻向她的人,是另一個人。

林吉的心顫抖着,狠狠推開蘇容夏。

蘇容夏跌了幾步,臉上卻笑意深深:“你撒謊!你沒有忘記我!你的反應說明了一切。”

林吉惱怒,說:“你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認錯人!”

說着,她也不管蘇容夏表情如何,轉身摔門走了。

林吉打出租回莫家。

她坐後車座,的士司機不時打量她,只看到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鬼魅一樣的神情。

夜幕降臨,山間公路,天色漆黑。

只有出租車車前燈的光,向前掃蕩,掃蕩出一幕幕景物。

林吉低低嘆息,的士司機打開電臺,電臺裏又有人唱出心碎的歌。

錯亂的林吉忽然讓司機停車。

司機吃驚,問:“小姐,這裏是荒山野嶺。”

“停車!”林吉不容置疑,付車錢。

司機莫名其妙,剛才這位小姐上車,說要去郊區,他就覺得不對勁。

一個年輕的小姐,夜裏跑什麽郊區啊?

這荒無人煙的!

這會,半道上就停車了。

她住這?不會是女鬼吧?

司機心顫,路邊停車,開車內燈,目光死死盯住林吉。

林吉打開錢包,要付錢給他。

千萬別是冥幣啊!

“給!”林吉遞錢過來了。

林吉莫名其妙,這個司機有病啊,她給他錢,他手抖什麽啊?錢會咬人啊?

出租車司機一見她下車,就急轉彎掉頭,瞬間開遠了。

林吉無語。

她拿手機照着路邊的長草,她順着白天的車轍印,緩步走到了一棵大樹下,河谷的水聲,在夜裏更加清晰,山風吹徹,有草木的香氣包圍她。

她的世界空空蕩蕩,一仰頭,能看見黑壓壓的樹陰中,看見穿透而來的星光。

遙遠的星光啊,你可知道,我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才能忘記痛苦的感覺。

林吉瘋魔了,走上前,張開雙臂,輕輕抱住那棵樹。

她的額頭貼在樹幹粗糙的紋絡,絮絮叨叨:“樹啊樹啊,多謝你,沒有你,莫寒就死了,他死了,就沒人折磨我了,我多無聊啊!”

樹不會說話,只有鳴叫的夏蟲回應林吉的瘋癫。

這樣也好,平靜。

她很平靜!她不能更平靜了!她為什麽這麽平靜!她應該生氣!

老天爺耍她一回又一回!

林吉拿額頭輕輕往樹上磕。

她想起自己和莫寒相處的每個片斷。

第一個片斷,他在酒店伺候她,陪她單純地睡覺。

第二個片斷,他請她參觀莫家,給她講故事。

那個時候,他是不是就已經知道她是他堂妹?

不然,為什麽要在一個陌生人面前講起他的三叔?

第三個片斷,他用香槟替她敷腳,看她怎麽被情敵擊敗。

第四個片斷,她失戀自閉,他熬白粥喂她,邀她做伴,還對她大發感慨。

——不曾盼望過的東西,偏偏在手上,想要的,卻永遠不會得到。

現在想想,這句話真是太應景了!

蘇容夏要和她重修舊好,在她只想要莫寒的時候。

上帝,我可以對你罵髒話嗎?

林吉的腦袋磕壞了。

剩下的片斷錯亂了。

一會是莫寒帶她射箭,一會是莫寒帶她到海邊,一會是旋轉餐廳,一會是咖啡館……

有時候是花園、有時候是圖書室、有時候在書房、有時候在卧室……

純潔無暇、清心寡欲的片斷。

但他已經在她的心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以至于她每一次都能輕易地重建有關他的每一個片斷。

他的每一句話,每一次微笑,都像攝影照片一樣,永遠地定格在了她的腦海裏。

想删也删不掉。

她為什麽那麽傻,答應永永遠遠地陪着他,直到死?

她死了算了!

三米外就是深不可測的河谷。踩下去,不能更痛快!

林吉完完全全地醉了。

她沒有看見明亮的汽車車燈掃過她,更沒有聽見身後窸窣踩過草叢的腳步聲。

等她感覺到腰上有一道大力時,吓了一跳,一轉身。

她看見了莫寒的臉,生氣極了。

他冷冷的,問:“你不回家,在這裏發什麽神經?”

林吉啞口無言,她瞪着他看。

他的手停在她的腰上,用力了,直接将她攬進懷裏,抱得緊緊的,就像世上最珍貴的失而複得。

作者有話要說:

☆、2

林吉一瞬繃緊身子,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一樣。

莫寒察覺到她的僵硬,自然而然地擡起手,輕輕撫着她的頭發,像安慰被夢靥驚醒的幼童一樣。

林吉想看看莫寒的臉,想看看他的眼睛。

她擡起頭,兩人目光交彙,鬼使神差地,她主動吻向莫寒的嘴唇。

這一刻的觸覺,溫軟極了。

林吉貪戀、忘情,她的雙手攬住莫寒的腰,不顧一切地霸占他。

當她感覺到他身上的體溫,她的靈魂開始有沸騰的感覺。

莫寒以為她只是輕吻他的唇,他并不介意,只是他剛要停止這個吻,林吉卻吻得更深入,超越了友愛式的親昵。

莫寒輕輕推開林吉,他寒星一樣的眼睛,凝神看着她。

林吉的臉色有點紅,分不清是醉酒,還是因為情動。

莫寒冷得像冰一樣問:“你去看林時?怎麽還要喝酒?”

林吉唇上的紅酒餘味,出賣了她。

林吉卻一點也不在意,她無辜地微笑,說:“才喝了一口,沒有關系,我很清醒。”

她的雙手不肯松開莫寒,蠻橫地攥住他的衣角。

她很高興,想要手舞足蹈。

莫寒看見林吉放肆的笑,更以為她醉得不輕,臉上帶着薄怒,盯住她。

林吉嫣然一笑,反問:“你擔心我對不對?”

“廢話!”莫寒壞脾氣。

林吉卻微笑起來,名義有什麽關系呢,只要他此刻擁她在懷裏。

她的指上碾皺他腰上的衣料,沒有什麽特意要做的事情,她就是攥緊了,不撒手。

莫寒似乎也感覺到她的執着,索性攔腰抱起林吉,大步往車子那走。

林吉一瞬有些呆滞,腦海中,滿滿的都是第一次在楓悅酒店見他時,他也是這樣抱她去洗澡,同樣的姿勢,不同的心境。她放肆地雙手攬住莫寒的脖頸,自始至終,凝神看牢他,不由自主地吐露心事,道:“你要是一直這麽抱着我就好了。”

她聽見他的心跳聲,覺得沉醉,伸手又想解他襯衫上的扣子。

莫寒被她纏得沒辦法,又騰不出手來阻止,只能輕聲呵斥道:“你喝多了就認錯人了。”

林吉大膽地看着莫寒笑,小聲得像傾訴秘密一樣:“我沒有認錯。”

莫寒覺察到林吉口吻裏的認真,卻仍是淡然。等他探身将林吉抱進車子副座,莫寒才冷聲問:“那我叫什麽名字?”

林吉不說話,她看着莫寒上車,坐駕駛位,關車門。

她忽然想落淚。

她微微仰面,笑着說:“你是蘇容夏。”

莫寒一言不發,傾過身給她扣好安全帶。

林吉咬他的耳垂,挑逗似地輕輕含住了一下,莫寒的脖頸紅了,忍耐似地替她扣緊了,這才輕輕躲開了林吉。

林吉卻笑了。

莫寒沉默地開動車子,轉彎駛回公路。

林吉搖下車窗,公路之外寂無人聲,沉默的山影起伏,滿滿的風灌進車裏來。

她忽然朝着窗外流動的風速,低聲道:“我沒有認錯人,我知道你是誰,你是蘇容夏。”

林吉的聲音最後變成了大喊大叫,伴着遠山連綿的回響,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震蕩着。

莫寒忍不住剎住車,将車停在路邊。

他擡手打開車內的小燈,借以照亮林吉的樣子。

林吉的臉上滿是笑,得意地看着他,全部都是濃烈的情愫。

莫寒忽然湊近林吉,淡淡問:“你是不是還很愛蘇容夏?”

他的眼神,有讓人融化的力量。

林吉微笑地回答:“是呀。”

莫寒不放過她,冷冷地問道:“你想和他在一起。”

林吉看着忽然變得深不可測的莫寒,不由凝住神,多看他幾眼,愈看,愈覺得,令人彌足深陷,不由點點頭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容夏。”

她的笑意閃過一絲絕望,但仍然動人。

莫寒被她的笑觸動,心軟,忽然說:“那你先聽葉醫生的話,治好暈倒的毛病。”

林吉微笑,商量:“我答應你,有什麽獎勵嗎?”

莫寒聽見她調侃似的反問,忍不住凝視她的眼睛,她的盼望那麽明顯,她的笑意那麽純真。

莫寒側着頭,在她的唇上碰了碰,就快速撤離了。

林吉嘴角一勾,她得逞了呢。

莫寒則像完成了哄小孩的艱巨任務一樣,發動車子,一路開回了莫家。

到了莫家,莫寒還要忙工作的事,林吉一個人獨自上樓。

她躺在床上,對自己的厚臉皮感到滿意。

或者,她可以一直用這一招,甚至像小時候一樣,半夜爬上他的床,徹底地引誘他?

好主意,對不對?

她本來就是賊,她有什麽好顧忌的呢?

偷一個男人的身體而已,想必不會太難。

林吉就這麽思緒萬千,她一直在等莫寒上樓的聲音,等啊等啊,她人沒等到,自己先睡着了。

唉,莫家的房子,有魔法。

半夜,她醒了,她的腰上很涼,她朦胧回過頭,看了一眼。

莫寒還沒睡,他坐在她的床邊,用藥膏揉她腰上的淤青。

林吉看着他。

“你接着睡吧。”莫寒說。

他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是親人的套路,特別溫暖。

林吉沉默,她看見莫寒這會好像剛洗過澡,他的臉像大理石雕,他的發梢微濕,他穿一件寬松的睡袍,胸膛前的肌膚微露,不能更性感。

林吉轉移話題地問:“你怎麽還不睡?”

莫寒微笑,說:“我睡了,誰給你塗藥?”

林吉看着他,怎麽看都不會厭倦。

莫寒替她上好藥,不經意地問:“明早我要去東京,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林吉問:“我去做什麽?”

莫寒忽然一笑,道:“我們去散心。”

“我們?”林吉問。

莫寒說:“葉醫生建議我帶你去散心,他和白霞正好要去東京旅行,讓我們也去。”

林吉明白了,明明是葉醫生想攜美出游,又不能推掉對她的治療工作,所以,巧立明目,公私兩不誤!

葉醫生太厲害了。

林吉不能破壞他和白霞的好事,答應了,問:“明天幾點出發?”

莫寒說:“我明天會叫你。”

說着,他合上藥膏,給她加了一條毯子,輕輕關上門走了。

林吉忍不住将手停在自己的腰上,閉上眼睛,沉睡了。

作者有話要說:

☆、3

林吉一睡就睡過了,夢裏忽然遇見林姨。

林姨仍是年輕的模樣,林吉也恢複年幼時小小模樣,靜靜站在林姨身邊,向前握住她的手,問她過得好不好。

林姨微微笑一笑,一下一下地撫林吉的額發。

林吉一瞬想落淚,竟真有止不住的淚珠,叭嗒叭嗒滴濕林姨的袖子。

林姨只是笑着嘆氣道:“小吉這麽愛哭,長大不會嫁不出去吧?”

林吉嬌縱,一邊哭一邊嘟囔:“會有王子來娶我的。”

她在夢裏說這話的時候,忽然看見一個少年,她不知怎麽就想拽住他的手。

他卻掙開,強硬道:“你等在這裏,哪也不要去,我去找人。”

她努力想看清少年的臉,但他顯得高大,林吉仰頭,只能看見刺眼的光。

她費神眯住眼睛,只能看清他身上的黑白條衣裳,還有一道割破的傷口,沁出污紅血漬。

林吉大哭,喊了一聲:“哥哥,不要丢下我。”

但她的腳上卻有千斤重,怎麽也挪不開步子,她幹脆往地上一坐,發燙的路邊上,有很多很多的狗尾草,草莖上有螞蟻爬來爬去。

林吉清晰地想了起來,她數啊數,數到第三百七十八只螞蟻時,有人把她抱了起來。

林吉迷迷糊糊地輕喚:“哥哥,你回來接我了?”

她朦胧,失去意識。

天亮了,莫寒過來喊她起床,看她睡得正熟,忍不住坐在她床邊,觀察她睡覺時的表情。

她的表情那麽多,一會微笑,一會又皺眉,還不忘喃喃自語。

莫寒微笑嘆氣,忍不住将耳朵靠近她的唇邊,正聽到林吉喃喃喊“哥哥”,輕輕地懇求“不要丢下我”。

莫寒如遭電掣,沉默了。

他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握緊了。

林吉輕輕皺眉,醒了。

莫寒沒有抽回自己的手,只是看牢她問:“你夢什麽了?”

林吉想不起來了。

夢裏的哀傷細節,在林吉一睜眼看見莫寒的瞬間,就消失了。

“忘記了。”她坐起身,清晨朦胧的光,還未大亮。

“真忘記了?”莫寒盯住她,探察的、深入的。

“嗯。”林吉點頭,她看清他的盼望,他一定很希望自己想起過去吧?

林吉索性将頭靠在他的肩上,在他耳邊輕輕地問:“你走路沒聲音?為什麽每次你進來我都不知道?”

莫寒沒有說什麽,只是任她靠着。

林吉很高興,她用實踐來把握親昵的尺度。

嗯,她可以靠着他的肩。

擁抱呢?她可以随時擁抱他嗎?昨天他抱她,應該可以的吧?

林吉下一步就圈住了莫寒的腰。

他的氣息,萦繞着。

他沒有拒絕呢,只是問她:“你要不要吃早飯?”

林吉微笑,說:“還不餓。”

其實,她只想擁抱他的體溫,感覺他,就像美夢成真。

莫寒感覺到林吉的依賴,并沒有反感。

小時候,她就這麽纏人,長大了,還是一樣。

“你真的不記得剛才做的夢了?”莫寒揪着這個問題不放。

林吉一瞬想起螞蟻,她隐隐約約有點預感,只是太模糊了。

她反問:“你想知道?那你讓我做一件事情。”

莫寒還來不及問是什麽事情,林吉已經壓着他,将他按在床上。

莫寒的眼神忽然有一絲無辜,只是那無辜一閃而過,變成了冷俊。

這一剎那,林吉可以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她帶一點愉悅又透出誘惑,說:“你扮蘇容夏,我就告訴你。”

“玉兒!”莫寒想制止,他要坐起身來,但他的耳際有溫熱的氣息拂過,他被林吉死纏爛打地抱住。

林吉懇求:“就一會,一會好不好?”

莫寒無奈,點點頭,答應了她。

可是,他的身上有她的重量,很不舒服,他不由道:“你先起來,我們換個姿勢。”

換姿勢?

還不等林吉反應過來,莫寒已經撐手坐了起來,側身抱住了林吉。

林吉高興,抱他也是允許的,只要她堅持。

那麽,下一步。

她可以吻他嗎?

林吉盯着莫寒的嘴唇,她很想試一試。

莫寒正輕聲地說:“飛機還要兩個小時才能準備好,你要是困了,再睡一會。”

“我睡着了,你還陪我嗎?”林吉問。

莫寒看穿林吉的想法,唇角不由微揚,說:“嗯,我陪你睡。”

林吉滿意這個答案,她凝視他,他的容顏近在咫尺,放大了眉梢眼角。

她幹脆用他的手臂當枕頭,摟住他的腰。

這些事都是允許的,對不對?

林吉閉上眼,嘴角帶着笑意。

她聽見莫寒輕輕責了她一句“總有辦法折磨我”,但他沒有推開她。

莫寒看見林吉顫抖的睫毛,還有肌膚透出的蒼白色,總是像大病初愈一樣。

他忍不住抱得更緊一些,好像這樣一來,她身上會暖一些,臉色會紅潤一些。

林吉沉浸了,恍惚了。

她的意識像一座回憶的閣樓,有溫柔的旋律輕輕奏響,純淨而憂傷。

她赤着腳,踩上木質走廊。

一直走,慢慢走到白光的盡頭。

她用力推開彩繪玻璃窗,刺眼的亮光照射着她。

她看見樓下有個少年在種花,她連續地喊他“哥哥”,樹梢渡過來的風,吹起她寬松的睡衣。

少年擡起頭仰望她,斥責:“你不穿外套,又站在風口吹冷風?你要是着涼了,爺爺又要罵我了。”

她卻毫不在意,忍不住更加愉悅地喊:“哥!你要送什麽生日禮物給我?”

樓下的少年很困擾。

她忽然就想赦免他,嬌憨道:“我就知道你想不到,我替你想好了,我要電視裏的食人魚,還有銀環蛇!你跟爺爺進城經過寵物店的時候,記得給我買回來。”

她看見少年一瞬變色的臉,她不由拿小小的手捂住嘴,咯咯笑個不停。那是幼稚園小朋友追逐嘻鬧時才有的笑聲,無憂無慮,純淨透明,像被風吹響的銀色風鈴。

夢境接連而來,深埋在黑暗中的記憶呼之欲出。

林吉卻不自知,她忽然聽見開門的聲音,她以為莫寒要走,驚吓了,睜開眼。

莫寒沒有走,還在她的身邊,他似乎睡着,雙眼閉着,呼吸分明。

她往門那邊看去,門“咣”的一聲又合上了!

門外傳來白霞的叫聲:“老天!你們倆有必要大白天的還抱在一起睡覺嗎?做這種事也不鎖門!”

這時候,葉醫生也來了,問白霞怎麽不進去叫林吉?

白霞叫:“你推門幹嘛!裏面有人!”

葉醫生忽然明白,邪惡地問:“幾個人?”

白霞俏皮:“廢話,只有一個人的話,我幹嘛還關門!”

葉醫生笑了,追根究底地問:“你是不是看了一些不該看的東西?”

白霞笑道:“這世上還有我不該看的?”

“那我也要看!”

“你別看!你不一樣,你太純潔了,快跟我下樓去!”

白霞和葉醫生聊得不亦樂乎。

莫寒自然被吵醒了,他看見林吉臉色泛紅,他忍不住揶揄:“抱住我不放的是你,臉皮薄的也是你。”

林吉強作鎮定,問:“是不是該出門了。”

莫寒看看手表時間,嗯了一聲。

兩個人就一起起床了。

作者有話要說:

☆、4

莫寒先下樓,林吉慢了一步,等她下樓,見大家都坐在偏廳。

白霞一邊喝茶,一邊看着莫寒問:“你是不是半夜爬我們家林吉的床?”

莫寒淡然回應:“那總比你開着觀光車,硬追着葉醫生強吻的好。”

葉醫生本來事不關己,一聽這句,故作鎮靜,放下茶杯。

白霞臉色通紅,憋不出話來。

葉醫生只好替她解釋,說:“那天不是這樣的。”

莫寒點頭,說:“如果不是她用強,那就是你半推半就了?”

葉醫生滞住,表情格外好看。

莫寒擡頭,看見林吉正站在門口笑,他起身,說:“我們出發吧。”

他走到林吉身邊,在林吉耳邊輕聲道:“你今天穿裙子很漂亮。”

他說這話,完全是從審美的角度。

林吉有點高興,嗯,他和她之間,贊美的話是允許的。

那麽,下次,她也可以誇他穿睡袍很性感。

她又多了一項權利。

這時候,白霞走過來,出手捏住林吉的臉,戲弄道:“莫寒欺負我和葉醫生,那我只能從你兒找補了!哎,你這張臉,怎麽笑得跟喇叭花似的?”

林吉拍開白霞的手,說:“你找葉醫生去,葉醫生逆來順受,天天等着你去□□他呢。”

白霞回頭看一眼葉醫生,葉醫生那表情,确實很無辜,很适合□□。

她一轉頭,林吉已經溜走,跟在莫寒旁邊,形影不離的樣子。

想跑?

白霞追上前,得意地打量林吉和莫寒,調侃:“你們倆,倒是夫唱婦随,怎麽?兩個人好上了,就忘恩負義,欺負起我這個紅娘來了?”

林吉微笑,問:“紅娘,你做什麽媒了?”

“你和莫寒啊,你們倆都睡一塊了,還想狡辯?”白霞瞪眼。

莫寒看一眼林吉,好像眼下的誤會都是因為她的任性。

林吉無所謂地笑。

一行人出門,這會有兩輛車等着,也有司機開車。

白霞和葉醫生坐一輛,莫寒帶林吉坐另一輛。

車子駛出私家路後,沒往城郊的機場方向開,而是往另一個方向的公路走。

莫寒看林吉一直在笑,卻不問她為什麽一路就知道傻笑,他閉眼沉思時,習慣性地握住她的手。

兩人溫柔地十指相扣。

嗯,牽手也是允許的。

林吉無聊,湊近了觀察莫寒的臉,她用手遮住他的眼睛,手心裏,他的睫毛在微微撲閃,像蝴蝶晃動翅膀一樣。

莫寒溫柔地握住林吉的手腕,認真地說:“不要鬧。”

林吉臉一紅,忙着看一眼前排的司機。

司機大叔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專業得很。

林吉放下心,說:“這有什麽關系呢?只是碰碰你的眼睛。”

莫寒笑着反問,說:“你讓我扮蘇容夏,我也答應了,你現在該告訴我,你夢見什麽了?”林吉淡然,微笑:“你再扮幾天,我再告訴你。”

莫寒拿她沒辦法。

車子開了半個多小時,駛進一片山間盆地,路面寬廣得如同廣場,地面鋪着大塊灰色地磚,嚴絲合縫的六邊形連綿不斷,像蜂巢平面。

天空蔚藍,白雲舒卷。

因為這片區域一望無際,天上的雲朵就顯得格外低,會令人誤以為開車到盡頭,就能擡手觸到雲。

林吉心情舒曠,問:“這裏是哪裏?”

莫寒淡淡地說:“戰時的軍用機場,爺爺買下來之後,改成了私人機場。”

林吉詫異。

這年頭,有私人飛機不奇怪,有飛機場就與衆不同了。

林吉問:“你是說,在這裏坐飛機去東京?”

莫寒說:“一會專業的機長會開,白霞當副機師,你和葉醫生今天的治療就在飛機上進行吧。”

“又治療?”林吉不耐煩。

莫寒無奈,林吉比他小太多,他習慣性把她當小女孩看,哄了一句:“你配合好了,我就扮蘇容夏。”

“真的?”

“真的。”

林吉微微一笑。

五分鐘後,一行人下車,走進帶隔熱層設計、藍色外牆的高大倉庫,倉庫門口還加了防火隔牆。

倉庫的陰影裏,停着幾架商務私人飛機,外加兩架直升飛機。

其中一架“環球快車”将要起飛,地面工作人員正在檢查設備。

白霞微笑地看着那架飛機,躍躍欲試:“BABY,讓我好好試試你的手感。”

葉醫生和莫寒似乎早就習慣了白霞的說話風格,臉色都淡定得很。

林吉笑了。

飛機準備好了,幾個人登機。

白霞自覺地走進駕駛艙。

莫寒看閑書去了。

葉醫生目不轉睛看着林吉,說:“林小姐,我們到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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