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戀無聲無形

林吉泡夠溫泉,穿上嶄新寬松的深藍格子浴衣,身上冒着熱氣。

她有點瘋,三步作兩步,走到茶幾旁的榻榻米上,躺在莫寒身邊。

他此刻的表情,既不像沉思,也不像憂慮,淡淡的。

林吉問:“你來東京,除了陪我散心之外,是不是早就打算過來,親自處理遠山建設的交易?”

莫寒側過頭看她,微笑地問:“什麽都想知道?”

“嗯,關于你的一切,我都要知道,包括你現在在想什麽。”林吉毫無顧忌地承認。

莫寒看着她單純的表情,說:“你和小時候一樣霸道呀。”

林吉微笑,他鎮靜的語調,令她無法集中注意力。

這一刻周圍好像安靜下來,可以看見玻璃窗外的藍天。

那種純淨的藍色,讓人更加失神。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是白霞。

白霞說:“我現在和葉醫生在機場,馬上坐飛機離開東京。”

白霞的聲音雖然并不驚慌,卻沒有平素的神采飛揚。

林吉忍不住問:“怎麽這麽着急回去?”

“我爸住院了,還要做手術。”

白霞說完這句,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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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不關心她爸。

白霞挂斷電話。

林吉疑惑。

她們離開本城到東京,不過一兩天。

走之前,白霞還住在家裏,沒有提到白老爺子身體不好呀。

林吉放下手機。

莫寒問:“誰打來的?”

林吉說:“白霞她爸住院了,她和葉醫生坐飛機先回去了,我怕她應付不來,我先坐飛機回去。”

“我和你一起回去。”莫寒說。

兩個人下了飛機,天已經夜了。

車子直接往醫院開。

病房內,白霞、葉醫生、白雲、白夫人都在陪護。

白老爺子的情況穩定了,但還在昏迷當中。

莫寒和林吉進去片刻,怕打擾病人休息,再加上白霞無暇招呼,不好多留。

兩個人坐車回莫家。

莫寒說:“有葉醫生在,沒有問題。”

林吉點頭。

林吉也累了,回到莫家,洗完澡,躺在床上就睡。

莫寒這次沒有過來找她。

忽冷忽熱的黑方之香。

林吉沒有睡着,想了許多事情。

但怎麽冥想都不會有結果。

自從遇見莫寒,她就有了來處。

但之後,她的人生就像一陣夢境呓語,反而不能落地了。

她想去找他,她手上拿着鑰匙,赤着腳,穿過走廊,停在莫寒的房間門口。

她開門,莫寒已經睡着了。

她輕輕關上門,輕輕爬上床,鑽進他的被子,她剛要再看他一眼。

莫寒的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兩個人枕在一個枕頭上,林吉也看他,不管什麽,口齒纏綿地說:“我睡不着。”

餓了、渴了、睡不着,是世界上最好用的理由。

因為人人都會有共鳴。

莫寒拿她沒辦法,伸了手臂,摟住她在懷裏。

林吉安心了,靠着他身上的香氣,這時候是有溫度的,熱的黑方。

她放心地睡着了。

幾日後,白老先生醒了,但不能說話,白霞不是在醫院守夜,就是回酒店打理事物。

這天,白霞打電話給林吉,約她在酒店見面。

林吉開車到了酒店,酒店門口圍滿記者,水洩不通。

林吉詫異,開車繞到地下停車場,坐電梯直上頂樓。

林吉敲門,白霞開了門,眼神格外清醒,卻玩笑似地問:“聽說你和莫寒去箱根泡溫泉了?我壞了你們的好事,不怪我吧?”

林吉微笑,進門,她徑直走到落地窗那,拉開窗簾,往下看,

酒店門口,各路小報記者沒有散去的跡象。

林吉閑侃,說:“他沒有什麽好生氣的,霞啊,樓下是怎麽回事?”

白霞坐在沙發,開始訴苦。

可白霞即使訴苦,也是輕描淡寫。

“最近,不知得罪了哪路瘟神,說楓悅酒店提供毒品給高端客人。”

“證據呢?”

“來了一個小明星,向娛樂周刊爆料,言之鑿鑿的,更倒黴的是,那些八卦雜志暗示毒品的來源是葉醫生。葉家開私人醫院的,不能不澄清。我的酒店股價,也跌得厲害。”

“葉醫生呢?“

“被家裏給困住了,誰叫我名聲不好呢?”白霞微笑。

“你的好處,葉醫生知道,我也知道,別人怎麽說,又有什麽關系?”林吉淡淡的。

“你真是我的心靈雞湯!”白霞笑着,又說,“可是現在,我眼看就要人財兩空,我該如何是好?”

林吉沉默片刻。

能把白霞逼到這份上的,除了她繼母,林吉想不到第二人。

白霞斜靠在沙發上,拿出手機,看着股價走勢圖,繼續調侃:“這小線條都快成90度峭壁了,這會,要是有人想收購楓悅,還不是手到擒來?”

“你是楓悅最大股東,你不讓步,楓悅不至于被收購。”林吉安慰白霞。

白霞卻笑道:“我是最大股東沒有錯,可是你不知道,我只有楓悅30%的股份,還有25%在老頭子那,我和老頭子加起來才有楓悅的控股權。以前老頭子沒住院,寵着我,所以,那些股份早晚都是我的,可現在不一樣了,操縱權多半落在白雲母女手上了。”

“她們那邊,至少要買進25%,才能有楓悅一半以上的控股權。相比之下,你只用買進20%,這事還有回轉的餘地。”林吉說得開朗,完全是為了安慰白霞。

她很清楚,白家母女散布楓悅酒店藏毒新聞,是故意壓低楓悅市價,再趁低吸納,好控制楓悅。

白霞輸了先機,難免要吃虧。

白霞嘆氣,說:“現在我想買,也得有人賣,別說20%,就是10%,都難了。”

白霞張開雙臂,仰躺着。

林吉知道,楓悅酒店是白霞的命根子。

當年,白霞媽媽過世,将酒店留給白霞。白霞雖然頹廢,但打點酒店事宜,也還算有個重心。

要是楓悅都不歸她管了,她一準崩潰。

林吉握住白霞的手,微笑:“放心好了,我不會讓楓悅落入別人手裏的。畢竟,這裏還有我一個房間呢!”

林吉的話逗的白霞一笑。

林吉站起身,要走。

白霞喊:“林吉,你是不是想請莫寒幫忙?”

“嗯。”林吉點頭。

“不必了,我了解他的性格。他在商言商,要對莫家董事會負責,他不會插手楓悅的事。”

林吉回過頭,沖白霞微笑,說:“不試試,怎會揭曉?”

作者有話要說:

☆、2

林吉開車回到莫家,她沒想到樹陰裏,蘇容夏又在等她。

她一下手,他就攥住她的手臂,林吉皺着眉,有對峙的意思。

林吉冷淡:“你松手。”

“我上次跟你說的話,你以為開玩笑?你還住在莫家?”蘇容夏有些生氣。

“你是說莫寒殺人的事?我記得,不用你提醒。”林吉很淡。

“就算你不和我走在一起,你也不應該找莫寒。”蘇容夏口吻十分堅決,說的林吉好像跌進魔窟一樣。

蘇容夏不可能這麽湊巧等到她。

他一定來了許多回,良苦用心,就為了給她一個忠告?

林吉不領情,說:“我和誰在一塊,我自己心裏有數。”

林吉掙脫蘇容夏的手,想走,蘇容夏不罷休,快步追上,握緊她的手腕,不容質疑地說:“莫寒殺人,是我母親生前親眼所見。他十四歲,将家裏的保姆推下樓梯,那個可憐的保姆扭斷脖子,當場死亡。”

“是嗎?那你母親怎麽不向警方揭穿莫寒,據我所知,莫寒沒有進少管所改造的記錄。”林吉平靜。

“當年,我媽媽手頭窘迫,收了莫家老爺子一筆封口費,還做了人證,改口,向警方說那位保姆是自己摔死的。”

林吉反問:“莫寒為什麽要和一個保姆過不去?”

蘇容夏松開林吉的手腕,緩了緩,說:“這位保姆姓陳,當年為了騙莫家的錢,特意找了一位女孩,說是莫家被拐走的孫女,也就是莫寒的堂妹莫瑾。莫寒一眼就識穿了,而且他少年時候的脾氣很壞,又陰郁,又暴烈。”

林吉點頭,蘇容夏的話她沒聽進去,掙開他,就進莫家去了。

蘇容夏無可奈何,只好走了。

林吉進門,在花園裏遇見鄭茜。

鄭茜和李琳從小受莫家資助,莫家的事情,她應該清楚。

林吉徑直問:“莫家是不是請過一位姓陳的保姆?”

林吉看牢鄭茜,希望她的表情露出端倪。

鄭茜不說話,但神色微變。

林吉說:“看來是真有一位陳保姆了,她是不是出意外死的?”

鄭茜不答話,神情轉眼恢複訓練有素的淡然。

林吉也不追問了,問:“莫寒在書房嗎?”

鄭茜搖頭,說:“莫少爺不在家。”

“不在家?”林吉疑惑。

他沒有同她講過。

她上樓,推開莫寒的房間,的确空蕩蕩的。她打電話,剛好關機。

她想求他幫忙,但找不到他。

林吉只好同白霞在電話裏明說,白霞沒有說什麽,只是說,明天一起去找謝仲宣,雖然改了姓,但也還是白家二叔,又和林吉有淵源。

兩個人一起請他幫忙,勝算大一些。

第二天,林吉匆匆忙忙梳洗好,出門的時候,人雖然清醒,但她一晚上沒睡着,多少有點疲倦。她撐住神,開車到酒店接白霞。

酒店地下停車場。

白霞臉上沒血色,大概也是一夜沒睡,她坐上林吉的車,就又開始貧嘴:“還是你這車好,我要自個兒開車出去,準被那些記者攔住!還有,你這黑眼圈是怎麽回事?”

林吉笑而不語,發動汽車,離開酒店,往海邊開。

海風吹進車子裏來,白霞才悠悠道:“莫寒是怕你去求他,又不好拒絕你,所以才躲開了吧?”

林吉微笑,調侃:“原來他這麽冷血,那你天天作媒,是存心推我進火坑呀。”

白霞聽了一笑,說:“我說錯話了。莫寒向來外冷內熱,他不在,一定是有別的事情耽誤了。不過,就算他不願意幫我,我也怪不到他身上。”

林吉微微一笑,半個小時後,開到了海邊謝仲宣的別墅。

但事情很不順利,連謝仲宣也不在家。

白霞沉默不語。

林吉沒有說什麽,她又開車,送白霞回酒店。

她打算回家等莫寒,她開到郊區公路。

經過那棵大樹時,林吉忍不住停下車,她透過車窗,看着那棵樹,想起莫寒,忍不住凝視良久。

綠蔭照人,這棵樹救了她和莫寒,改變了他倆的命運軌道。

林吉終于有點憂愁,她開車回到莫家,坐在後院的長藤椅上,他親手種的丹桂就在頭頂,灑下一點樹影。

她靜下心,等了他一天。

到了晚上,莫寒終于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3

傍晚,夕陽從圍牆那照射下來,落在丹桂上,豔麗極了。

林吉坐得倦了,躺在長椅上,這椅上墊了厚厚的軟墊,她躺着不會咯應。

她閉上眼睛,感覺臉上有夕陽的光,直到某一剎那,似乎有陰影。

她睜開眼睛,莫寒已經坐下了,問:“你怎麽睡覺也皺眉?”

“你去哪了?夜不歸宿。”林吉坐起身來問,她下意識就靠在莫寒的肩上。

莫寒說:“我去給你準備生日禮物了,後天是你生日。”

生日?林吉沒有生日,但是莫瑾有。

林吉明白過來,心情放松許多,笑着問:“是什麽?”

莫寒低頭看她,說:“你知道遠山建設為什麽要回購我們手上的股票嗎?”

“為什麽?”林吉問。

“因為,遠山也持有一部分楓悅酒店的股票。”莫寒說。

林吉忽然有點明白,又不清晰。

莫寒繼續向她解釋,說:“遠山建設和白夫人聯手,要吞下白霞的楓悅酒店,遠山建設不想莫家插手,所以,回購我們手上的股票,令我們無法幹預決策。”

林吉大致理解了,她看着莫寒的眼睛,他态度從容。

林吉忽然放了心,微微一笑,說:“你一定有辦法,我早知道,白霞有難,你不會見死不救。”

“你什麽都知道?”莫寒調侃。

“快告訴我,你怎麽對付他們?”林吉忽然開始崇拜莫寒,這也難得呀,她自由自在,不用看誰臉色,多少有點桀骜。

莫寒看她脖子上一片紅印,大概是睡在藤枕上所致,下意識擡手撫上了,手上滑膩膩的。

林吉對他這些流氓習慣已經免疫,催他:“你快說呀,不說還留來壓箱底呀?”

莫寒聽了輕笑,說:“我雖然簽了回購協議,放棄原來持有的遠山建設股份,但為了防範起見,我在流通股市場上又買進了他們家的股票。”

“哦,原來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林吉點點頭,笑了,說,“你可真夠厲害的!那接着呢?”

莫寒聽見玉兒誇他,心情好得很,但他面上淡淡的,說:“遠山建設自保都難,哪有空摻和白家的事呀,而且我另外有好處給遠山小姐,她和白夫人的合作,不堪一擊,而且,她已經同意,将手上的股份,以合理價格賣給白霞,楓悅酒店還是她做主。”

林吉忽然覺得心上的石頭都落地了。

她微笑着,又回過神,問:“你給遠山小姐好處了?不會是美男計吧?”

林吉雖然玩笑,但臉上明顯的不高興。她想起遠山小姐盛情邀請莫寒,去什麽別墅共渡良辰來着。

莫寒看她這樣,沉思地說:“我的身體有那麽金貴嗎?”

林吉點頭,認真地說:“有。”

莫寒微笑,問:“生日禮物怎麽樣?”

林吉乍聽得這句話,臉一紅。唉,他一定是故意的。

他看出來了,她垂誕他的美色。

怎麽可能看不出來?她費盡心思勾引他,泡溫泉那會,都邀他共浴了。

“白霞安然無恙,你一定很高興吧?——我給你的這份生日禮物不錯吧?”莫寒忽然又認真地問她。

他說的生日禮物是這個意思?不是指他的身體?

林吉臉更紅了。

莫寒打量着她,在她身邊躺下了。

林吉往旁邊讓了讓,他又躺近一些。

林吉索性也躺下了,兩個人并排躺着,太陽下山了,天上漸漸升起月亮。

天色那樣純淨的藍,漸漸深藍,月光如水。

莫寒扣住林吉的手,說:“我們小時候,也這樣一起躺着,看過月亮。”

“是嗎?我忘記了。”林吉有點遺憾。

“生日要舉行宴會嗎?”

“不要。”

“不喜歡太多人?”

“嗯,交情有限的人,不見面更好。”

“怕應酬?”

“嗯,讨厭應酬。”

“我就知道你自由自在,這麽多年,只有我在受苦,見鬧心的人,做鬧心的事。”

莫寒忽然說得極其委屈,但那話裏又帶着笑意。

林吉側過頭,看他一眼,想也不想,就湊近了,往他腮上親了一口,說:“辛苦你了,哥哥。”

“還好。”他的嘴角都是笑意。

這樣的時刻,他已經很滿意,他說:“有月亮,有桂花,有清風,還有玉兒。不能更好了,老天爺待我總算不薄。”

林吉聽了高興。

他将她和月亮、桂花、清風并列,她也覺得“不能更好了。”

“那麽,我們就不辦宴會了,我讓白霞、葉醫生過來,陪你過個小生日。”莫寒說。

“嗯,你生日是哪天?”林吉問。

“十一月七日。”

“天蠍座。”

“不知道,你說是就是吧。”

“你最喜歡的顏色?”

“藍色。玉兒你呢?”

“綠色。”林吉說完,又閑聊,“藍色代表勝利,綠色代表和平。”

“嗯,我的确不喜歡輸。”

“老哥你還挺有自知之明。”林吉說。

莫寒聽見“老哥”這兩個字,心上微微一動,她終于放棄了吧,只将他當成哥哥。

林吉又問:“你最喜歡吃的水果是什麽?”

“沒有特別喜歡吃的。”

“随便說一樣吧。”

“提子,你呢?”

“哦,我喜歡吃西瓜,你最喜歡的書?”

“《銀河鐵道之夜》,玉兒呢?”

“《諾阿諾阿》。”林吉回答。

“高更寫的?”莫寒問。

“嗯。”

“他是個孩子——必須是孩子才想到藝術家是有用的人。”莫寒随意地念了一句,又笑着說,“玉兒從小就是藝術家脾氣呀,随心所欲的,越束縛,越反抗。”

“你很了解我。”林吉當他誇她。

莫寒笑着說:“還行。”

“我想知道你小時候的外號,我一定給你起過外號,對不對?”林吉忽然古靈精怪起來。

莫寒不說話了,裝睡。

“喂!”林吉側過臉看他,“別裝死,裝死沒用的,告訴我,我小時候叫你什麽?”

“你想不起來最好。”莫寒閉着眼睛說話。

林吉冷哼一聲,說:“我一定會想起來的!今晚的月亮讓我的靈感爆棚!”

說着,林吉真瞪着天上的月亮,沉思起來。

莫寒只笑,不說話。

林吉念叨:“我一定不會瞎起外號的,一定跟你名字有關系!莫寒、莫寒……”

“不要一直重複叫我。”

“你不說我就一直念到月亮下山。”

“莫寒、莫寒、莫寒……”林吉耍流氓。

莫寒用手捂住她的嘴,讓她閉嘴!

林吉不放棄,一雙眼睛瞪着他看,像鹿的眼睛,水汪汪的。

“好啦,我告訴你。”莫寒躺直了,嘴裏吱唔了三個字。

“什麽?”

“我說完了。”

“我沒聽清!”

“那怪你自己。”

“你再說一遍。”

“好話不說第二遍。”

林吉氣得一噎,她擡起手肘打在莫寒的肚子上。

莫寒一嗆,緩了半天,問:“你想謀殺你哥啊?”

“快說。”

“熱水袋。”

“什麽?”林吉沒明白過來,莫寒不說話了,閉上眼睛裝深沉。

“我給你取的外號,是熱水袋?”林吉難以置信,片刻之後,她放肆地哈哈大笑起來。

莫寒坐起身來,冷冷地說:“我去點蚊香。”

“嗯,熱水袋老哥。”

“我就知道,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是,熱水袋老哥,別說,這外號取得多形象呀,抱着熱水袋,不就不冷了嘛!”

林吉邊說邊大笑。

莫寒後悔也沒用了,嘆口氣,進門找蚊香盤去了。

等趕走蚊子,他還要在院子裏多躺一會。

有月亮,有桂花,有清風,有玉兒。

作者有話要說:

☆、4

第二天大清早,林吉起床,跑後院,戴了莫寒平時做園藝的白手套,又找了把鏟子,刨地。

李琳、鄭茜來上班,看見了,表情平靜,打招呼:“早啊,林小姐。”

林吉從坑裏探出頭來,問:“你們幫我看看,這院子裏就這一棵枇杷樹吧?”

李琳說:“是。”

鄭茜問:“要幫忙嗎?”

她們消息靈通,隐約知道林吉是莫少爺失散的堂妹。

沒想到莫家人都這麽熱愛園藝啊!

“沒事,你們忙你們的吧。”林吉在樹下都刨了一圈了,還是沒找着女兒紅。

難道埋得深?

林吉站在坑裏,仰頭看這棵枇杷樹,墨綠長條的葉子,聽說和紅糖一起煎出水,治咳嗽。

唉,現在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林吉還用鏟子往旁邊刨,新翻的泥堆外面,再挖大一點的坑,都能把她活埋了。

這會,莫少爺來了,站在坑外,居高臨下地問:“你找什麽呢?”

林吉聽見他的聲音,也懶得停下來招呼,說:“女兒紅。”

“你挖它做什麽?爺爺說要留到你出嫁的時候,才從地裏起出來。”

“我不結婚,明天生日,請白霞嘗嘗。”林吉頭也不擡地答,手上的活沒停,鏟得挺積極。

莫寒沉默了,他大概也明白了,他不結婚,所以,她也不結婚。

“不在這個位置,你挖再深都沒用。”莫寒說。

“什麽?”林吉終于停下了,仰起臉,看着莫寒,問:“你不早說?”

“你又沒問我。”

“那你不早起床!”

“昨晚上你撲騰來、撲騰去,一會拿我當枕頭,一會拿我當床,我能睡好麽?”

莫寒說得很淡。

“好吧,這件事暫且不提!”林吉伸手,莫寒接她,握住她的手,拽她出來。

林吉握着鏟子,掃視四周,問:“那我該從哪兒下手呢?”

“你結婚的時候,我再告訴你。”莫寒說。

“說了我不結婚!你不告訴我也沒關系,我自己慢慢刨,刨不動了,我就叫一輛挖土機過來,掘地三尺,我也要挖出那壇女兒紅來。”林吉倔得很。

莫寒無奈,說:“那枇杷樹是一個表記,但女兒紅不在樹下,要從樹往屋子這邊直走三米,才是。”

“三米?”林吉目測,不就是莫寒現在站的位置嗎?她說:“熱水袋老哥,勞駕你讓一讓。”

莫寒無奈,握着林吉的手,脫了手套。她刨了這麽大坑,果然,兩只手掌都起四五個水泡了。

林吉有點不好意思,說:“我沒那麽嬌生慣養,但就是手,因為做商業中介,所以……”

“知道了,你不嬌生慣養,回頭我幫你紮水泡。”莫寒一面說,一面換上那副手套,讓林吉坐一邊藤床上去,他來挖。

林吉躺下了,側着臉看她老哥幹活。

別說,男人幹體力活的時候,挺好看的,如果老哥光着膀子,再來點汗水效果,一定更性感。

林吉眯起了眼睛。

莫寒刨了半米深,鏟子碰着硬東西,“當”的一聲清脆極了。

林吉聽見了,坐起身來看,果然,露出了一個烏黑的壇子,那壇子不大,莫寒慢慢地挖開周圍的泥,露出形狀。

莫寒刨開了,将那泥壇子捧了出來,跟考古工作者似的,小心翼翼地遞給林吉。

林吉捧着那酒壇子就去水池子那,開了水龍頭,“嘩嘩”沖幹淨酒壇子周圍的泥土。

莫寒走過來洗手,說:“這個不能直接喝。”

“為什麽?”林吉問。

“這酒是用半鬥糯米做出來的五斤酒,又兌了五斤燒酒,一點水都不摻,埋在地下也有足足二十五年了,你要直接喝,會酒精中毒的。”莫寒說。

“那怎麽辦?”林吉怕莫寒哄她呢,就直接打開了壇頭,湊近一看,果然,酒和曲糊一般堆着,好香。

莫寒看她這樣着急,說:“你連我的話都不信?”

“信一半吧,看情況。”林吉實話實說,也不考慮她老哥的感受。

莫寒想起晚上沒睡好的事,無奈地說:“你就是生下來折磨我的。”

林吉沒聽他這話,她跑廚房去了,不一會,樂颠颠又跑出來了,手上拿着一個銀湯匙,往那酒壇裏,輕輕地舀了一點點曲糊,嘗了嘗。

人間至樂啊!

莫寒說:“我也嘗嘗。”

“嗯。”林吉又舀了一點點,遞到他嘴邊,莫寒嘗了口,說:“确實很好,你真要明天生日請白霞喝,還得去外頭買三斤紹興酒,兌着喝。”

“你怎麽什麽都懂?”林吉高興地問。

“還行吧,等你和我一樣大,也懂了。”莫寒面上平淡的很,心裏又高興了,玉兒随便說幾句好聽的話兒,他都覺得很受用。

“那我們去市裏買紹興酒。”林吉提議。

“吃完早飯再去。”

“去那兒再吃。”

莫寒無奈,說:“鞋底還沾着泥呢,先換雙鞋。”

林吉點頭,換鞋去了。

莫寒回頭看着院裏這兩個坑,唉,叫人過來收拾吧,還有這酒,她也忘了,莫寒只好讓人端進廚房放着。

兩人往市裏轉了一圈,買酒的事,沒費多少力氣,很快就回來了。

莫寒讓人找了個新壇子,将老酒和新酒混一塊兌着,又說得放個一天一夜的,才能喝。

這樣倒也正好。

反正,她明天才生日。

她問,這酒怎麽跟人一樣,得混一天一夜,才能熟悉對方的脾氣呢?

莫寒當沒聽見。

他終于發現,她不是一般的執着。

林吉又問:“你不是要幫我紮水泡嗎?”

他點頭,握着她的手展看,說,“你到花廳沙發那坐着,我去拿藥箱。”

“嗯。”林吉發現自己越來越聰明了,見縫插針的。

她平靜地去花廳等莫寒了。

作者有話要說:

☆、5

林吉一面等,一面打開電視,正在放紀錄片,關于現代農業的,講述幾百公頃的玉米地,怎麽駕駛小型飛機在高空灑農藥,目的是殺蟲。

她想到無數的蟲爺爺、蟲奶奶、蟲外公、蟲外婆掙紮着死去。

蟲氏家族,一代又一代地頑強抗争着。

太勵志了。

“看什麽呢?”莫寒過來了,将藥箱放在小條桌幾上,找出一根長針。

林吉瞥了一眼,好長的針。

“要不要消毒?我們用新方法消毒怎麽樣?”莫寒坐她旁邊了,慢條斯理地問。

“什麽新方法?”林吉有不好的預感。

“老方法,用消毒水洗這根針。”

“嗯。”

“新方法,火炙法。”

“什麽?”林吉沒聽懂,她老哥說話,怎麽那麽文绉绉的?

“就是,”莫寒拿出打火機,叮一聲點着火了,當着林吉的面,來來回回,緩緩燒那根針。

林吉後背一陣寒意。

這幾天,她不應該折騰他的,這是沒穿衣服的報複。

“好了,伸手,挑破的時候,應該有灼燒又疼痛的感覺。”

莫寒形容着,放下打火機,握住了林吉的手。

林吉下意識縮手,莫寒攥得緊,說:“乖巧一點,放松,不要緊張。”

他的聲音很靜,不容置疑的,但帶着一種暗黑的感覺。

林吉只能緩緩地撇過頭,一臉上斷頭臺的痛苦表情,繼續看電視。

紀錄片采訪了一位農場主,正在吧啦吧啦,什麽我們家族管理的這片農場,傳了三代了,幾十年裏,往這塊地上,少說灑了幾百種農藥了,但害蟲總是死一批,第二年又活過來一批,怎麽殺蟲都沒用。

林吉無語,說:“你都要滅人家九族了,人家能不進化嗎?”

莫寒聽了好笑,說:“你有空替蟲子着想,不如想想你自己。”

“什麽?”林吉轉過頭,她的手上立馬迎來了一陣尖銳的刺痛。

她抿着嘴不說話了。

“要不給你塊手帕叼着?”莫寒慢條斯理地問,挑破了一個,用濕巾擦幹淨了,再用棉簽往傷口塗點消毒水。

他有點樂趣,又有點成就感,尤其看林吉手心微微顫抖的時候,但是,她不會喊疼。

不會喊疼,也是做商業中介的時候,落下的毛病吧?

他很冷靜,挨個兒紮破了這只手上的水泡,又讓林吉伸出另一只手。

他看了看形勢,贊嘆:“哈,有一個大水泡,對我來說,這是個不小的挑戰。”

林吉幹脆閉上了眼睛……

她老哥說話的語氣,好可怕。

花了半個多小時,水泡都紮光了。

他意猶未盡,問:“要不要往你手上繞幾圈繃帶?這樣可以防止感染。”

“你怎麽不去當護士啊?”林吉看出來了,他玩出樂趣來了。

“哦,那就算了。”莫寒收拾完藥箱,坐沙發上陪林吉看紀錄片。

他家常地說:“前幾天,有人送來一罐新茶,鳳凰單枞,要不要嘗一下?”

“嗯。”林吉點頭,她知道他沏茶手藝好。

他去外廳,向人問茶葉放哪兒了,沒一會,又問有沒有從山上接的泉水。

林吉想到了一個詞。

事媽。

不一會,她的事哥回來了。

他靜靜地坐着,煮水,用一套黃花梨的茶具,熱水過瓷杯、茶碗,倒茶葉,又過水洗一遍茶葉。

他慢條斯理,周圍有氣氛。

林吉很知道,氣氛這種東西,例如演奏大提琴的,例如古典舞蹈的表演者,都是要靠長時間的練習,十年、二十年,潛移默化出來的。

他身上的氣氛,也是同理。

林吉靜靜陪着,有點悵惘的情緒。

她大概是配不上他了……

這時候,莫寒看那茶水出色了,遞過一杯給林吉。

林吉接着,慢慢啜一口,低頭沉思,順便安慰自己。

靠前世積德,她和他做成了堂兄妹,他沏的茶,她應該配喝……

“好喝麽?”莫寒問。

“嗯。”林吉慢慢喝完了一杯茶。

莫寒也嘗了一杯,說:“這種應該是黃桅香,還有芝蘭香、金玉蘭、桂花香,有一種很特別,姜花香,你要喜歡,我讓他們再找兩罐來。”

“你舌頭是什麽做的啊?”林吉冷不丁問。

“我當你誇我了。”莫寒微微一笑。

“嗯,我确實在誇你。”林吉承認。

他看她一眼,她的臉上微笑着,散發一種無可奈何、只好如此的情緒。

莫寒側着頭,往她唇上輕輕親了一口,蜻蜓點水,轉眼撤走了。

林吉輕輕皺眉。

唉,唉,唉。

再這麽下去,不如直接弄死她算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半夜下大雨,廣州一年到尾,好長時間都在下雨。

我被吵醒了,起來寫文吧。

最近很喜歡寫這種家常的、萦繞的、留戀的,片斷。

十年前就一萬二一斤的鳳凰單枞還家常啊?

我內心住了一個吐嘈帝和一個文藝帝,他倆交替地出現,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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