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節
針織衫成了惹眼的存在,清脆的笑聲惹得衆人齊齊看去。
老鷹風筝又一次墜落在地上,孟惑喘着粗氣坐到了草坪上,精致的額頭上布滿了汗水。
小心翼翼将這殘缺的風筝折好,孟惑嘴角的笑意還未退,站起身就看見了樹後面的男人。
是他?
孟惑歪着腦袋,很快就想起了他是誰。
幾日未見,男人的臉色明顯好看了許多,只是過于蒼白的皮膚還有唇色,隐隐顯着不太健康的狀态。
孟惑脫了外套,将風筝裹了進去。
“你好呀。”
男人沒有說話,漂亮的眸子眨了眨。
孟惑也不覺得被忽視了,盤着腿随意地坐在了他腳邊。
“我叫孟惑,你呢?”
男人張了張嘴巴,無聲地吐出了幾個字。
孟惑将臉頰上的碎發撥到了耳後,自顧自問道:“今天的天氣很好,對吧?”
男人依舊沒有吭聲,就拿明亮的大眼睛瞧着她。
孟惑笑了笑,俏麗的小臉生動起來,“我今天很開心。因為天氣,還有這個風筝。”
孟惑将手中的風筝舉了起來,獻寶似地遞到他跟前,“是老鷹風筝呢,我剛在草坪上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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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說着,孟惑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說不定是個小朋友的,風筝斷了,興許他現在還在哭呢。”
“我小時候經常看他們放風筝,可我都沒有機會。”
“我媽媽總是不許我做這做那的,她生氣了會打我。”
“我有時候會生她氣,有時候又覺得她可憐。”
“她很可憐,我也很可憐。”
“……”
孟惑皺着小臉沒有邏輯地絮絮道。
男人沒有吭聲,只是用那雙泉水一樣的眼睛看着她。
孟惑笑着,眼淚卻被笑擠了出來,“我想起了我的布偶娃娃,它的眼睛跟你一樣好看,它也總是默默聆聽我的心事。”
“可惜它被媽媽撕碎了……”
“我有偷偷去垃圾桶找它,可是它已經四分五裂,無法拼湊完全了。”
那個娃娃是孟惑最好的玩伴,每次她被苛責懲罰,她都會坐在冰涼的地面抱着它說話。娃娃從不會回應,可是它有一雙清澈的眼睛,總是無聲給與小孟惑安慰。
被關在小黑屋的時候,抱着布偶娃娃,小孟惑就什麽都不怕了。
它是她的守護神,是她最好的玩伴,她們約定好要做一輩子的朋友。
孟惑抽搐着,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我……我把它埋在……埋在了院子裏的樹下面,那是我們一起種下去的小樹。”
“可是小樹也沒了。”
少女趴在男人的腿上,冰涼的溫度滲透了褲子。
男人落于輪椅上的手,輕輕地舉了起來,然後摸了摸孟惑的腦袋。
孟惑聽見他沙啞,仿佛一口枯井的聲音:“不、不要哭了。”
孟惑才不是見好就收的性格,她靠在男人的腿上,哭得好不傷心。
男人沒有厭惡嫌棄,反而笨拙地給她拍着後背。
這一幕落在了走廊上一高一矮兩道身影眼裏,“老先生,要不要我去……”
沈泰搖了搖頭,兩只手緊緊握着身前的拐杖,一雙渾濁卻依舊銳利的眼眸射向了草坪上的兩人。半天,他才低聲吩咐道:“先不忙着召喚沈钰過來,我再考慮考慮。”
高個子的男人頓了頓,很快明白了沈泰的意思,“好的,老先生。”
“先回宅子吧,過幾天該把他接回來了。”沈泰面容疲倦,杵着拐杖的手顫顫巍巍。
李烈很快走了上前,雙手畢恭畢敬攙扶着沈泰,“老先生,您慢點。”
身子的大半重量有了依托,沈泰不自覺松了口氣。剛舒展開的眉頭很快又重新緊緊鎖着,沈泰用拐杖在地面敲得響亮,啞聲問道:“李烈,你說,我錯了嗎?”
李烈腳步一怔,迅速低下頭回答道:“李烈不知,但我相信老先生做什麽選擇都是有原因的。”
沈泰不滿李烈的推诿,板着臉道:“我們相識幾十年,你知道的,我不會怪你。”
李烈想了想,擠了半天只是支吾道:“老先生,孩孫自有孩孫福。這該怨命,不該怨你。”
“命?”沈泰的脊背佝偻了下去,喃喃道:“不怨我嗎……”
若是在沈放搞出私生子前狠狠教導,若是對沈宴上一點心,若是……
沈泰捂着額頭,蒼老的臉上滿是痛苦。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他還得活着,還得為這偌大的沈家活着,還得為這偌大的沈氏重新培養一個新的接班人才敢閉上眼睛。
可他敢嗎?沈泰苦笑。
戎馬一生,榮華不盡,可到頭來,卻是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下場。
他如何有臉去見泉下的妻子、孩子,還有沈宴的母親。
第 7 章
孟惑是宅慣了的性子,憋在醫院也不覺得無聊。跟着梅苒看着沒有營養的泡沫劇,少女窩在床上笑得東倒西歪。
周律師這幾日挺忙,每天都很晚才能來接梅苒回家。孟惑過意不去,再三要求梅苒不用過來陪自己。
最後還是醫生一句“病人可以出院了”,兩方的拉鋸戰才有了結局。
出院那天,是個大晴天。孟惑其實有點不太喜歡這個天氣,總會想起被孟程程關在門外罰跪的那個下午。
來得時候不省人事,走得時候憑空多出了大包小包,都是梅苒他們帶來的東西。
周律師安排的司機正好奇地打量着趙氏集團真正的主人,少女面容稚嫩卻難掩昳麗。他不由得感嘆道:“有些人真的是直接出生在了羅馬,有錢又有顏。”
司機畢恭畢敬跑去将行李放在了後尾箱,孟惑趴在後座的窗戶看着遠處的“住院部”三個大字,她皺了皺鼻子,不知道布偶娃娃出院了沒有。
就在孟惑病房一牆之隔的樓上,李月穿着嶄新的護士裝,笑嘻嘻對着床上的男人說道:“沈先生,該去曬太陽了。”
沈宴瞧着窗外,梧桐樹的枝丫上挂着翠綠的葉子。
李月也不在意對方的冷漠,升來高級病房的第一天,護士長就交代了沈宴的情況特殊。雖然交流起來不太順暢,可沈宴這種安靜的性格反而無形省了不少事情。
李月原先還做好了更艱苦的準備,可沒想到工資翻倍了,工作量也變少了。
而且看着沈宴的臉……李月年紀小,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可真好看啊……
市醫院是A市最好的三甲醫院,一向是一號難求,能住高級病房更是難上加難。再加上護士長多次明裏暗裏的敲打,李月聰慧的知道沈宴的身份顯赫。
推來了輪椅,李月窮盡所有的甜膩,輕聲道:“沈先生?”
床上的男人總算移來了目光,漂亮又空靈。
李月朝他笑了笑,拿起了椅子上的小毯子。
沈宴雙手撐在床上起身,許是趟久了沒了力氣,他掙紮了一下才重新坐了起來。翻騰間,李月不經意瞧見了沈宴脖子上的東西。
是一個琉璃珠子,被細細的紅線纏着,看起來有些年頭了,色彩都不是很明亮。
李月眯着眼,猜想難道是自己眼拙,這并不是什麽琉璃珠子,而是什麽罕見的寶石?
可不對啊,這看着就是普普通通的琉璃珠子啊。
李月有些好奇,難道有錢人也有這麽樸素的喜好?
她努着嘴,想了半天都沒有個合理的猜測。
“……啊,對不起!”一低頭就看見沈宴已經乖乖坐好,兩只手乖巧地放在膝蓋上,一雙狹長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看。
李月急忙将小毯子披在了他的腿上,紅着臉去推輪椅。
沈宴不喜歡與人接觸,也不喜歡與人交流,這是李月花了幾天才得到的信息。
第一次她傻乎乎不懂,剛升上來只想着好好表現自己,對待沈宴殷勤谄媚,生怕自己做的不周到惹得貴賓不喜。
沈宴皮膚蒼白,四肢瘦弱。雖不懂為什麽高級病房的病人會營養不良,可她瞧見沈宴動作吃力的樣子,趕忙去幫他,結果對方第二天說什麽也不想出去了。
沈宴需要經常曬陽光,這是主治醫生耳提面命的叮囑,李月犯了難,急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還是從護士長口中得到了靈機,才知道原來是自己的肢體接觸讓沈宴抗拒。
對方連自己碰一下都反感,李月也不是小姑娘,自然不會心存幻想,只想着好好照顧好這位病人,然後升職加薪。
樹後的草坪是沈宴最喜歡的位置,這裏隐蔽安靜,不容易被察覺,可是卻可以從這看到遠山和白雲。
“沈先生,您有需要的話随時喊我,按一下這個鍵我就會知道的。”李月将一個遙控器一樣的東西放在了沈宴的腿上,識趣地走開了。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變成光點落了下來,一半灑在了草地,一半灑在了沈宴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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