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驅逐令危機

文昌雲一怒之下, 關掉了電源。

面對漆黑一片的屏幕，他的腦海裏止不住地回想那些尖刻的言辭, 就像一把把鋒利的劍, 照着他最不想讓人看到的脆弱之處紮進去。

憤怒，和疼痛，伴随着呼吸愈發劇烈。

文昌雲有種窒0息的感覺, 他鬼使神差地又打開了電腦，這一回，他輸入了“常運”兩個字。

結果更加觸目驚心。

精明的網友們從十幾年前李聿的專訪, 扒出常運真有其人, 很可能就是李聿的戀人, 但是那個戀人人品非常渣, 好像一般忽悠着李聿等他，一邊去娶妻生子了。

“真人可能就在B市，過好日子呢。”

“最鵝熏騙婚基佬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女人被騙，還是這麽一個毫無底線的渣男！”

“太惡心了！光是書裏就能把我給氣死，現實中竟然還有這樣的真人，還特麽和我一個城市的！假如讓我碰上這人，我絕對#$%^……”

文昌雲“啪”地踢掉了電源，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一樣，他把鼠标猛地扔出去。

鼠标砸在牆上，順着桌沿滾落下去，只有一條鼠标線吊着, 搖晃來搖晃去。

文昌雲面色猙獰地望着黑暗一片的電腦屏幕，那視頻的情景卻一遍一遍在黑暗裏上演，他的心髒猛烈跳動着，一股混雜着驚懼和惱羞的毒液從文昌雲心裏迸濺出來，很快蔓延到嗓子眼，這個時候，只要一張嘴，他就能對李聿吐出最惡毒的詛咒。

這一切都是李聿一手策劃的，他知道，視頻是，來騷擾他也是——否則，那視頻裏的主角，陸隊長，不會假扮成送快遞的來找他。

沒錯，文昌雲認出了路德維希，就是視頻裏的主角。

“李聿，你到底想幹什麽？”文昌雲的手顫抖着攥成拳頭。

雖然回不去CA大陸，但是唐冰在B市的日子過得更爽，他一邊用ID手環遙控唐曜負責網絡炒作的事情，一邊帶着路德維希四處轉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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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兩人來到一處地下小酒館，唐冰點了一桶冰啤酒，裝在半透明的玻璃器皿裏，通過一個玻璃罐子連通到小巧精致的龍頭開關上，只要擰開開關，金黃色的啤酒就會很快注滿啤酒杯。

“能喝酒麽？”唐冰笑着問。

路德維希拿過啤酒杯，喝了一口，道：“可以。”

事實上，這啤酒品在他嘴裏，就像水一樣……根本沒有什麽酒精含量。在妖魔界，大小妖魔們都不把烈酒當一回事，人間這樣的啤酒，對路德維希來更不算什麽。

“跟我說說妖魔界的事情吧。”唐冰顯然對這個很感興趣。

酒吧裏充斥着喧鬧聲，為了聽清楚路德維希說話，唐冰将椅子挪近他，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了不少。

“你想知道些什麽？”路德維希問。

“你是出生在妖魔界的嗎？”唐冰道，“你在妖魔界呆了多久了？”

他的表情很認真，不像是随便問問。

路德維希思索了一下：“從我有記憶開始，就在混沌之城了，我還記得那時候有幾個大妖在追我，他們想吃我，不過還好，自從我把他們打趴下之後，他們就不再來煩我，嗯，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有一百年吧，我的運氣一直很好。”

路德維希說的簡單，唐冰卻知道事情并沒有那麽輕松容易。

“你有沒有離開混沌之城，到別處去過？”唐冰問。

“沒有，我一直在混沌城。”路德維希道。

“……這樣，你之前說，你好奇人類世界的社會模式，想把人類世界的社會模式帶到妖魔界去，是為什麽？你覺得妖魔界的社會模式不好嗎？”唐冰又問。

“我也不知道，妖魔界一直遵循着強者為王的規矩，弱者除非依附于強者，否則無法存活，強者證明自己的方式就是屠殺更多妖魔，”路德維希回憶道，“我成為大魔王，也是因為屠殺四方象獸軍，在收割妖魔這方面比別人強一點。”

“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唐冰點頭。

路德維希看向唐冰：“我以為你會害怕。”

“我為什麽要害怕？”唐冰笑了，“你能在那樣的社會中存活下來，站到食物鏈的頂端，我應該高興才是。”

“這與你們人類的觀念不同。”路德維希道。

“而你向往着人類的社會觀念。”唐冰補充道。

路德維希微微一怔，唐冰說得沒錯，否則他也不會到人類世界來了。

這時，身後的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熟悉的背景音樂響起來，路德維希背後的挂屏電視上播放着《長相思》中熟悉的街道追擊畫面……

路德維希回過頭去看，正看到自己狂奔在兩排民國建築街道中，背後是書寵相思緊追不舍，不斷放出能量波，如同黑色的急雨般襲向路德維希所在的地點，然而所有襲擊都落了空。

唐冰笑道：“這鏡頭當時不覺得，現在看來真是爽啊。”

路德維希“嗯”了一聲。

人們正激動地圍着屏幕看，一個個都沒精力分心旁顧，顯然，這段視頻是百看不厭，而且男女老少通殺，賊精的老板專門把《長相思》中所有追擊的畫面都截出來，拼了一段激動人心的動作版《長相思》，只要到了人多的時候，就會拿出來放一放。這樣一來，即便沒看過《長相思》原著的人，也會被吸引過去，而且他們不需要了解劇情是什麽，只要看打鬥看“特效”看個爽就好。

看着看着，一個人回過頭跟他朋友說什麽，目光突然凝住不動了。

她的眼睛驀然發亮，開始使勁推旁邊的朋友，急促地跟他說什麽，還叫他們也回頭看。

“天，那不就是主角嘛？”

“真的真的，就是陸隊長！”

“哇真人好帥！！”

圍在屏幕前的人全都往路德維希和唐冰這桌上看，路德維希自己是沒什麽出名的自覺的，唐冰見情況不妙，低聲道：“準備跑路。”

“嗯？”

兩人還沒站起來，屏幕前那一群小年輕就“呼喇”一下圍上來，将兩人團團圍在中央，一張張熱切的臉孔朝着路德維希，一雙雙手從四面八方伸出來，就想在路德維希身上摸一把，回去也有的吹噓。

唐冰反應何其迅速，當即伸開雙手将路德維希護住，一邊說：“我們小路還在保密期，大家幫幫忙，簽名都沒問題的，不要發照片到網上。”說着，脫下西裝外套裹住路德維希往外走。

“簽名，簽名——簽這裏行嗎？”一個年輕男聲當即掏出一只馬克筆，指着自己手腕說，“我保證一個月不洗手。”

“你保證一個月不撸0管嗎哈哈哈哈！”旁邊的人揶揄他，登時在人群裏爆發出一陣心領神會的大笑。

唐冰皺起眉頭，現在的小年輕，怎麽男的比女的還積極？

路德維希接近唐冰，小聲說：“我們快走吧。”

唐冰摟住路德維希的肩膀，如同跑橄榄球比賽一般撞開兩邊的人，匆忙出了小酒吧，走出一段還有人在追着叫“陸隊長別走”。

酒館裏的人們興奮了一陣，議論紛紛。

“我就說這肯定是哪個大公司的特別制作，一直沒對外宣傳的吧？怎麽可能是靈異片呢！”

“這是要推新人啊，這個新人真有料，可惜他經紀人護得太嚴實了，不知道哪個公司的……”

唐冰拉着路德維希跑出一段，直到後面再沒有腳步聲追上來。

兩人跑進了一處安谧的公園，夜裏只有路燈孤零零地開着，并沒有其他人。

唐冰喘了兩口氣，把路德維希頭上的衣服解下來，仔細打量着他：“怎麽樣？沒事吧？”

“嗯。”路德維希倒是氣息平穩，這點運動量對他來說不算什麽。

“你不喜歡那樣的場面？”唐冰笑着問。

路德維希怔了怔。

“剛才說要跑，不像是你的風格啊。”

路德維希這才反應過來：“唔，我的字很醜。”

這回輪到唐冰意想不到，等他反應過來，路德維希竟然是因為怕簽字太醜所以才逃跑的，這實在是——

“哈哈哈哈哈……”唐冰彎下腰拍着腿笑了起來。

路德維希在一邊等着他笑完，唐冰有時候笑點挺低的。

“從現在開始，你也算半個明星了。”唐冰終于笑完，正色道，“以後出門還是需要小心啊。”

離開CA大陸的第三天。

唐冰的通緝令被取消了，車站不再對他封閉，賬戶也不再凍結。

馬先生給世界建造者協會高層發了一封信，請他們加快審核視頻的進度，并且在新裏詳細闡明了唐冰的全息投影發明、以及他拯救遺失世界的方法，對于世界建造者協會将是多麽大的改革創新，具有多麽強的進步意義。

馬先生在信裏用了這樣的句子：

我認為，這種實時呈現虛拟世界內部狀況的設備，具有和書寵制造機一樣的劃時代意義，我們将書寵制造機奉上神壇的同時，卻将我們同時代的創造者踩在腳下，這不合情理。

世界建造者協會高層本來并沒有注意到這件事，唐冰送審的那一份視頻資料一直積壓在堆積成山的資料下面，也許哦過個一年半載都不會有人看。

直到馬先生把這個要求提了出去，以馬先生特殊的身份——同時兼任世界建造者協會機關要員與地球母星社交網絡公司總裁——他的話自然是非常具有參考意義的。

世界建造者協會重新審核之後，認為此事必須要在公開場合進行讨論，讓各界的人士都參與進來，才能得到一個合理的處置。

因此，他們在取消了薩博主席秘書發出的通緝令後，又給唐冰發了一封更緊急的法院傳票。

唐冰等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