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驅逐令危機

同時收到公開審判“CA大陸洩密案件”消息的, 還有薩博主席，以及他的秘書高建瓴。

“這件事是你搞出來的, 你去擺平, 換屆選舉的時候，不能出任何岔子，明白嗎？”薩博主席負手站在窗前說道。

“您放心, 這件事我們會擺平，我們的每一個操作程序都符合法律法規，無懈可擊。反倒是唐冰這個人, 狡猾奸詐, 為了一己私利不擇手段, 我們必須站在規範社會秩序的角度, 将他繩之以法。”高建瓴說道。

“事情最好像你說的那樣。”薩博主席道，“這件事我不會參與，但明眼人都知道你是站在我這一邊的, 假如失敗的話，你必須一力承擔後果。”

高建瓴額上滲出涔涔冷汗，他哪敢說個“不”字。離開主席辦公室後，他立刻召集手下，開始積極活動這次法庭的公開審判。

這次公開審判的規格超乎一般，審判當日，法庭裏座無虛席，世界建造者協會總會的委員們紛紛來到現場旁聽，法庭外的廣場上, 酷熱的陽光将空氣扭曲，卻并不能阻擋CA大陸民衆前來圍觀這場公開審判的熱情，他們舉着意見牌，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等待開庭。

《CA大陸頭條新聞》欄目記者Cherry一大早就來到廣場上，采訪CA大陸民衆對這次審判的觀點，大部分人都表示他們只是來看熱鬧，聽說有個姓唐的把書寵學院考試的視頻發到外面去了，這怎麽行，這種事情絕對不能開先例的，否則普通人就會發現他們世界建造者的特別之處了，萬一被拿去做人體實驗怎麽辦。

Cherry一圈問下來，發現民衆的觀點基本都是認為唐冰有罪的，至于定罪驅逐到扭曲世界是否重了點，民衆沒什麽概念，只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所以對這個刑罰沒什麽異議。

這時，一抹耀眼的金色從餘光中一閃而過，Cherry敏銳地回過頭去，就看見下屆主席競選人艾爾菲正帶着一頂寶藍色的絲綢帽，身穿與之相配的禮服，向廣場中行來，她走路速度飛快，渾身上下透出強悍精幹的氣勢。

Cherry立刻沖上去表明身份，将采訪的話筒遞到艾爾菲面前，艾爾菲雖然走得快，氣息卻一絲不亂，沖着就鏡頭露出一個自信滿滿的笑容：“我認為，唐冰會被無罪釋放。”

“什麽？您為什麽這麽認為？他可是将CA大陸書寵學院考試的視頻洩露到了地球啊。”Cherry興奮地問道，她需要的正是這樣充滿爆炸性的回答。

艾爾菲笑笑，主動握住話筒，對着攝像頭眨了眨眼睛：“書寵學院考試從來就沒有什麽視頻，因此也從來不存在洩露機密的問題，為什麽沒有視頻？因為技術達不到。法無禁止即可為，洩露書寵學院視頻從未有過先例，CA大陸法律也沒有哪條規定不許洩露視頻，既然如此，就無法判定唐先生有罪。”

“但是按照世界建造者協會保密條例，任何世界建造者都不得将世界建造者相關信息透露給普通人。”Cherry反應也是很快，她為了做今天的新聞專題，連夜把相關法律條文翻出來看了一遍。

“小妹妹，你可能記錯了，世界建造者協會保密條例第233條是這樣寫的：任何世界建造者都不得将世界建造者相關機密信息透露給普通人。”

“咦？”

“機密信息，還是無關緊要的信息，這就是這次法律裁定的關鍵所在。”艾爾菲沖着鏡頭，露出一個笑容，“唐先生非常巧妙地利用了普通人中間的宣傳推廣渠道，成功地保住了《長相思》遺失世界——截止目前，是129.5個小時，這已經大大超越了世界建造者協會保持的24小時紀錄，我相信，派遣書寵進入遺失世界完成過任務的世界建造者們，都明白這件事的意義有多麽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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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否認，這種行為存在一定風險，但是唐先生處理得非常好，通過專業的剪輯方法，回避了與世界建造者相關的信息。大家有興趣的話，可以上外網看一看，普通人們是怎麽議論這個視頻的。”艾爾菲笑道，“他們認為這個視頻是一種創新形式的真人秀，是神秘的影視公司制作出來的試水之作，也有認為是《長相思》電影的預告片。”

“我就說到這裏，是非自有公斷，請大家繼續關注這次公開審判，這必将是世界建造者協會歷史上一件具有裏程碑意義的事件。”艾爾菲簡單幾句話将事情講得條理分明，不僅駁斥了之前在民衆間傳遞的負面輿論，還将大家的關注點拉到了對技術革新的期待上，這一回，審判不再是簡單的機密洩露，而是與每個人都息息相關的問題了。

Cherry心中暗自贊嘆艾爾菲不愧是著名的女強人，腦子反應非常快，這個說話的過程中，也沒有什麽可以讓她插話的機會。重新接回話筒，Cherry略做總結，便帶着攝像一起走進法庭內的媒體區。

開庭後，由提起公訴的一方先申明對唐冰的指控，高建瓴的活動此時方顯功效，安保局局長、警局局長依次上前，指控唐冰目無法紀的種種劣行，并搜羅了一些B市民間的輿論。

“唐冰的行為顯然已經引起了B市市民的普遍懷疑，他們在網上發布這樣的帖子《靈異大片<長相思>，從8個角度論述為什麽現代技術拍不出來這樣的電影》《沒有備案，<長相思>從何而來？》《<長相思>作者李聿失蹤之謎》《<長相思>背後的神秘組織》……這些帖子将矛頭指向世界建造者協會，指向CA大陸，雖然沒有明确點出名字，但是已經威脅到我們一直努力隐藏起來的世界建造者協會……“

冗長的訴狀之後，進入雙方辯論階段，唐冰雇傭的律師不是吃素的，一上來就駁斥了安保局局長關于輿論影響的一番話：“這樣帖子實在太多，但是有哪一個提到了世界建造者協會嗎？沒有。個例不具有作為證據的意義，比起這些帖子，我認為幻想小說《我的小說成精了》《快穿之主神空間》《實習造物主》更接近于CA大陸的存在真相，但是這些作者，很遺憾，他們都沒有被您，被安保局抓起來，反而成了人人喜愛的小說家。”

就如艾爾菲說的那樣，辯論關鍵點集中在什麽是“機密信息”上。

安保局長被說得滿頭大汗，只能按照之前與高建瓴商量的策略，緊咬住這部視頻沒有通過世界建造者協會的審核，對書寵學院造成了非常惡劣的影響，并且完全是唐冰為了救他的書寵、為了一己私利才這麽做的，動機是非常惡劣的。

“任何資料必須按照程序進行審核，才可以投放出去，這是CA大陸安保條例中非常重要的一條。”安保局長将他寫的安保條例拿出來作為依據。

“CA大陸安保條例并不能作為量刑依據，”律師一針見血地指出，“我們應該參考更具有權威性的法律，比如《世界建造者協會大陸聯盟保護法典》，這部法典裏很好地協調了技術進步與機密保護之間的關系，根據法典第四章第146條，對大陸聯盟有革新意義的技術出現時，應當對專利擁有者進行保護，他在實驗中造成的負面影響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豁免。”

安保局長愣住了，他可不知道這麽回事，他立刻回頭看向高建瓴，高建瓴沉着臉，一言不發。

接下來，唐冰一方的律師又給出重拳出擊，他請出了負責把關宣傳的馬先生。

馬先生将他看到《長相思》視頻後的感想誠懇地講述了一番：“一開始，我并沒有把這個視頻和CA大陸聯系起來，我看到的時候，以為是一種新穎的真人秀節目，甚至準備動用我手頭的資金，去支持一下這個新穎的項目。但是後來，我收到了屏蔽它的命令，是CA大陸政府薩博主席秘書高建瓴先生直接發給我的，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這部視頻竟然是CA大陸書寵學院考試的視頻，真實反映了他們在遺失世界裏的行動……”

馬先生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我非常想要知道，是誰發明了這樣的全息投影！它拯救了我們這片孤傲自诩的世界建造者大陸啊！我們本來就是吸取精神力的一幫人，虛拟世界之所以能夠變得栩栩如生，離不開普通人的關注度啊，雖然，他們并不知道自己的關注，能夠将這些虛拟世界變成真實可感的，但是，不可否認，對于我們來說，精神力才是一切，關注度才是一切！可是世界建造者協會發展到今天，開始束手束腳，生怕洩露我們的機密，因此主動割斷了與普通人的聯系，這無異于自掘墳墓啊！”

“反對！”高建瓴委派的公訴人立刻說道，“證人的話太過主觀，與法庭無關。”

“反對無效。”法官道，“證人繼續講。”

“作為把關宣傳口徑的世界建造者，我明白，如果我的工作做得過于保守，那麽提供世界建造者協會運作的精神力就會慢慢衰竭，如果我的工作做得過于大膽，那普通人又會意識到我們這幫迥異于他們的存在，後果不可料想。我一直對我的工作非常謹慎，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一種新的可能，那就是《長相思》。用幻想作品來表達我們的真實，從而吸引到普通人的關注，既能夠保護我們世界建造者協會的正常運轉，又能吸取到足夠的精神力，甚至還能夠阻止遺失世界被遺忘之海吞噬……我非常想要唐先生的發明專利，我希望他能夠與我合作，我們的明天一定會是光輝的。”

馬先生向法官鞠了一躬。

這段說辭被同時公放出去，回蕩在法庭外開闊的廣場上，人們默默收起了“吊死洩密者”的牌子。确實，當世界建造者們開始沉浸于自己的小世界時，就距離當初那個給他們提供精神力、讓他的虛拟世界運轉起來的大世界越來越遠，這種疏離，從根本上來說，背離了吸取更多精神力才能得到發展的初衷。

高建瓴在場外看得十分惱火，法庭休息時間，他抓着公訴人又教授了一番說辭，待到再度開庭，公訴人也不再發揮什麽，就揪住“唐冰視頻并未通過世界建造者協會審核，就發布出去”這一點來說。

雙方辯了幾個回合，也沒有結果，這時，參與旁聽的世界建造者協會委員将拟好的審核結果遞交上去，作為一份強有力的證據呈上，将高建瓴打了個措手不及。

這份審核結果，正是唐冰找了馬先生之後，馬先生急忙寫信給世界建造者協會高層，讓他們加快審核進度，最終按照程序，趕在開庭前出來結果的一份強有力的證據。

“唐冰于CAX年X月X日制做的視頻《長相思》特別版，經世界建造者協會委員會審核通過，可以發布在外部世界的公衆場合。”

高建瓴聽到這個結果，知道大勢已去，但他不甘心，這結果無異于宣布，他在薩博主席那裏的地位也打了水漂了，這麽多年來的政治投資，全都毀于一旦，高建瓴不願意相信，他竟然會在這個他完全占理的小事情上陰溝翻船！

“唐冰發布的時候并沒有通過審核！！按照程序，現在通過審核并不能證明他當時就沒有違法！！”高建瓴拍着旁聽席的欄杆大聲喊道，“你們這樣做是不對的，他明明違反了審核程序，還有，他違反禁足令，私自去B市賄賂證人！還有他的書寵打了警察！！”

高建瓴煽動情緒是有兩把刷子的，他慷慨激昂地喊道：“今天有一個唐冰，将來就會有十個，一百個，假如大家都不守規矩，我們世界建造者協會早晚要暴露在普通人面前啊！”

“本來沒有義務回答高先生的這番話，但是，我想講兩點，”唐冰方的律師說道，“首先，根據書寵學院院長榮允的證詞，在當時，确實沒有更好的方法去拯救遺失世界裏的書寵，假如通過審核，遺失世界已經沉沒，那麽，救與不救沒有什麽區別。”

“在這方面，CA大陸也有先例，一次書寵學院考試中同樣出現了類似的事故，院長榮允發起萬人閱讀原著的號召，将遺失世界延續了24小時，及時拯救了陷落其中的書寵新生。這次號召，也并沒有通過審核，而是直接執行，并受到政0府表彰。”

那是分秒必争的時候，必須做出一個決定，救還是不救。唐冰選擇了救，就意味着他要越過那些程序。

“其次，《世界建造者協會大陸聯盟保護法典》第四章第146條，對大陸聯盟有革新意義的技術出現時，應當對專利擁有者進行保護，他在實驗中造成的負面影響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豁免。書寵制造機的發明者在發明書寵的過程中，致使24個原生世界變成扭曲世界，給世界建造者協會帶來了極大傷害，但是，由于書寵出現後大大減少了世界建造者的死亡，功大于過，他的行為具有負面效果，但是被全部豁免，就是援引這一條。”

這話說完，高建瓴竟反駁不了，他将牙齒咬得格格響，恨聲說：“你們還真把唐冰當成大發明家了？他的那點小伎倆，不過是和艾爾菲串通起來給我們設下的陷阱！你們等着吧，他一定會給CA大陸帶來厄運的！！”

直至此刻，勝負已定，高建瓴的咆哮，在衆人耳中聽來，不過是喪家之犬的惱羞成怒罷了。

公開審判結束，法官當庭宣布，唐冰被無罪釋放，CA大陸政府給他發布的禁足令、財産凍結也一并取消，現在，他又恢複了自由之身，還有倒黴催的孫少濤，也終于從拘留所裏放了出來。

庭審結束之後，唐冰請律師、證人們吃了飯，席間還有一位特別來賓，正是下一屆主席競選人艾爾菲。

“唐先生，您送我的柯麗雅遮陽帽，我非常喜歡。”艾爾菲沖唐冰眨了眨眼。

而坐在一邊的路德維希，并沒有注意這些錯綜複雜的關系，他專心致志地盯着面前白色碟子裏的粉色小糕點，等着有人先動叉子，他就可以跟上了。

夜晚，無事一身輕的唐冰返回中心醫院。

“你們猜我回去第一件事是做什麽？”他伸了個懶腰。

正好順路的書寵相思走在唐冰右邊，他聽到這話，便猜道：“開個缪斯酒慶祝一下？”

唐冰笑着看向走在左邊的路德維希。

路德維希盯着唐冰的上衣領口，那裏面還隐約透着一點白色特質材料：“脫衣服。”

“這個回答太狡猾了。”書寵相思接道，“你怎麽不說脫鞋？”

唐冰的笑容加深。

書寵相思嘴角微抽，這什麽節奏？兩個人怎麽一言不合就開始虐狗？今天是虐狗節嗎難道？

想到他家小相思還在遺失世界裏等他，書寵相思又惆悵起來。

“後天就是出殡的日子。”唐冰摩挲着下巴，“讓我們把文昌雲也一并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