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遲遲未歸

在聽小智彈完一首曲子之後，耀祖又呆呆的發了一會兒楞，這才随着小智下樓。

剛剛看着小智用他那雙讓人羨慕的修長雙手，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彈奏出那麽美妙的曲子，耀祖的腦子裏不斷的閃過這十幾年來和招弟相處的點點滴滴。

一邊回憶着過往，一邊想着剛剛小智說的那些話，耀祖忽然之間發現，小智竟将人性理解的那麽透徹，或許他并不知道人性是什麽？他只是用最簡單的心思去想人，想事，而很多事情一旦去除了那些花裏胡哨的包裝，追根究底不就是他說的那些淺顯的道理嗎？

一直以來，他都想叉了，他将自己以為的好，強加在了大姐的身上，他在不知道大姐現在過的如何的情況下就一廂情願的代入了自己的想象，也許說的好聽點，他是因為擔心大姐才會這樣，可事實上，他只是怕身上再背負起一段他償還不起的人情債，他怕承受不起大姐對他的付出，所以下意識的就想要通過這件事兒，讓自己能有個途徑去還上大姐的債，以為只要他能豁出一切将大姐要回來了，他多少就能少受一點良心上的譴責。

可是，小智之前的一句話卻徹底的讓他醒悟了，原來他一直都錯了，小智說的沒錯，他是大姐的弟弟，是親人，是家人，大姐為他付出，是她對他的心意，他不該想着自己背負了她多少的犧牲，而應該在心裏記住大姐對他的每一份好，竭盡全力的去做好自己能做的事，他能有出息，能讓家人過上好日子，也許才是報答大姐最好的方式。

家人之間也許真的不能算的那麽清楚，只要相愛，一切就都是值得的，算的那麽清楚，就少了那份親密了不是嗎？

當兩人下樓的時候，看到的卻是陳鐘和賀琴緊鎖着眉頭坐在沙發上的樣子，賀琴還不斷的側頭去看放在茶幾上的電話，仿佛正急着等誰的電話。

看到陳鐘他們這樣的反應，耀祖還以為他們是擔心他和小智的情況，走到他們面前之後剛開口叫了一聲“陳伯伯”，就被陳鐘揮手阻止了。

陳鐘擡頭看了一眼小智，又看了一眼耀祖，這才開口說話，“小智，剛剛爸爸想起來有一份很重要的文件放在書房了，但爸爸現在要等一個很重要的電話，走不開，你能幫我找一下嗎？我記得是放在書架上的，但也有可能放在別的地方了，我不是很記得了，你到處找找看，找到一個牛皮紙文件袋，上面寫了機密兩個字的就是了。”

陳鐘臉色正常的說着慌，讓小智去找這個壓根就不存在的文件，按照小智的性格，他在沒找到之前一定不會出書房的，這才能防止小智聽到一些不能讓他聽到的話。

小智不疑有他，聽到陳鐘這麽說之後轉身就往樓梯方向走，走到一半忽然又回了一下頭，“爸爸，讓耀祖先吃飯吧，他肚子餓了，剛剛小智有聽到耀祖的肚子在叫。”

耀祖聽小智這麽一說，臉上馬上就紅了一片，但陳鐘卻并未注意到耀祖的反應，只笑着朝小智點了下頭，表示知道了。

小智在看到陳鐘的回應之後，這才重新往樓上跑去，而陳鐘在看到小智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之後，臉上原本就有點勉強的笑容一下就消失的無影無蹤，轉而又換上了一臉的凝重。

沒想到這麽早就五更了，每天都在破紀錄呢！同志們，你們太給力了。

“耀祖，陳伯伯和你說個事兒，你先坐下，冷靜的聽我說完，我料想不會有什麽大事兒，所以不要太過擔心。”

聽到陳鐘這麽說，耀祖的臉色也變的有點不好看，不會有什麽大事兒那也是出事兒了吧，能讓陳鐘和賀琴這麽着急，又特意支開小智，留他下來，那是不是說這事兒和他有關，難道他阿爸，阿媽和大姐出什麽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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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伯伯…”耀祖只說了這三個字就不敢再往下問了，如果阿爸他們真出什麽事兒了，那十有八九就和他有關，如果他這次沒有這麽任性的跑出來，也許就什麽事兒都沒有了。

“剛剛你和小智上樓的時候，我和你陳伯母想了想，覺得還是要打個電話通知一下招弟，免的她擔心，但是電話怎麽打都打不通，打手機也是不在服務範圍內，我擔心出什麽意外，就打了個電話給英山縣裏一個認識的朋友，他告訴我說，鎮上到馬家坳的那段山路發生了山體滑坡，外面已經和馬家坳裏面斷了聯系，具體情況還不是很清楚，他再去幫我打聽打聽，一有消息就打電話通知我。”

“那…那已經等了多久了呢？”耀祖沒有戴表，所以并不清楚他和小智到底在樓上待了多久，但時間應該挺長的，因為他上樓的時候，外面的天色才剛剛暗下來，可這會兒外面已經整個都黑透了。

“差不多四十分鐘了，耀祖，你也別太擔心，我那朋友說山體滑坡是下午的時候發生的，都已經過了這麽長時間了，政府部門應該采取了一定的措施，也許等下電話過來的時候，就能聽到已經重新疏通山路的消息了。”除了說這些安慰的話，陳鐘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盡管嘴巴上是這樣安慰耀祖的，可他的心裏卻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會發生一些大家都不樂意見到的事兒。

陳鐘伸手在耀祖瘦弱的肩膀上安慰性的拍了拍，接着轉頭去看賀琴，只見她仍舊一動不動的盯着電話直看，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指都已經絞的發白了，她卻絲毫沒有察覺。

陳鐘悄悄的嘆了一口氣，伸手握住賀琴的雙手，輕聲的和她說了句：“別擔心，會沒事兒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客廳裏面始終都是死一般的寂靜，福嬸早在小智和耀祖上樓的時候就被陳鐘打發回家了，此時如果她在，還指不定會怎麽擔心呢。

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将客廳裏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裏的三人都吓了一跳，賀琴雖然離電話最近，可她卻遲遲不敢接起這個電話，她的直覺向來很準，從聽到發生泥石流的時候開始，她的眼皮就一直跳，她真是怕會發生什麽事兒，且不要說招弟和她之間這半年來培養起來的母女情分，就單單為了小智，她也是心驚肉跳的。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小智對招弟的在意，如果招弟出了什麽意外，那小智要怎麽辦啊？

陳鐘在電話響第二聲的時候，越過賀琴就徑直接起了電話，他心裏也害怕，可他必須第一時間知道事情的進展怎麽樣了？

“喂~~”這聲喂說出口之後，陳鐘才意識到自己是有多麽緊張，就那麽一會兒功夫，他的聲音竟黯啞的不像話。

“老陳啊，”電話那端的人在叫了這麽一聲之後就停住了話頭，似乎非常猶豫是不是要繼續說下去。

聽對方是這麽個反應， 陳鐘拿着話筒的手心裏就開始冒冷汗，難道他的預感成真了？招弟真出事了？可是，之前電話裏問的時候，明明說的是沒有人員傷亡，難道有瞞報！？

“老鄧，你就直說了吧，我…我能承受的起。”盡管嘴上這樣逞強着，可顫抖的聲音卻出賣了他。

一旁的賀琴和耀祖聽到陳鐘這樣說，都不約而同的糾緊了心，兩人甚至都從原先坐着的位子上站了起來，蹲在電話機旁盯着陳鐘，仔細的觀察着他在聽到對方怎麽說之後的表情。

陳鐘看兩人着急想要知道消息的樣子，伸手按下了電話機上的免提鍵，他手邊的電話才剛剛挂上，客廳裏就響起了老鄧的聲音。

“老陳，你也不要太悲觀，是這麽回事兒，這次山體滑坡的面積不是特別大，而且發現的也早，所以我剛剛去打聽的時候，說是已經清出了一條小道，有救援人員已經進去馬家坳了，也随身帶上了海事衛星電話，馬家坳裏面的所有人都安全，但是他們沒找到你說的林招弟，後來打聽了才知道，她因為着急打電話給你們，下午的時候就在一個村人的帶領下爬後山，想要繞山路到鎮上，但她去的那個方向，晚上也發生了一場山體滑坡，所以，我們并不知道她是不是安全的。”

一口氣說到這裏，老鄧才緩了下語速，他和陳鐘的關系還是很鐵的，當初陳鐘到馬家坳投資，也是他從中牽的線，雖然老陳沒有說林招弟是誰，但他多少能猜的出來，這個招弟和老陳的兒子陳智應該有點關系。

“爬後山！？就為了打電話，這孩子怎麽這麽不知道輕重，這個時候保重自己才是最要緊的啊！”陳鐘聽到招弟在這麽危險的時候還爬後山，繞山路，又聽說晚上她去的那個方向也發生了山體滑坡，心裏就是一陣急一陣氣的。

“老陳啊，你先別着急，現在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也許他們早就到了鎮上了也說不定，可能再過一會兒你就能接到她報平安的電話了。”

聽到老鄧的勸慰，陳鐘就再也沒心思和他說下去了，是啊，可能一會兒招弟就來電話了，或許現在她正撥打着家裏的電話呢，這麽一想，他只匆匆和老鄧說了聲保持聯絡就急着挂了電話，就怕招弟打過來的時候會是忙音，而他們也會錯過招弟的電話。

陳鐘才剛挂下電話想要回頭安慰下身旁的賀琴和耀祖，可才轉頭他就看到了站在樓梯口愣愣的看着他們的小智，而他的手裏還捧着之前他要給耀祖的衣服。

這是今天的第七更了呢，好家夥，同志們，昨天是五更，今天是七更，你們直接跳過了六呢

原來小智在書房裏找了半晌還是沒找到陳鐘說的那份文件，本想繼續找的，可忽然想到，之前他拿給耀祖換洗的衣服，耀祖好像放在琴室，并沒有換上，再一回憶耀祖身上那身還有點濕的衣服，他就有點左右為難了，爸爸剛才說這份文件很重要，可耀祖萬一感冒了那要怎麽辦？

經歷了好一番的思想鬥争，小智才決定快點将衣服給耀祖送去，讓他換上，然後他再馬上回來書房幫爸爸找文件。

可他急匆匆的拿了衣服剛下樓梯，就聽到了老鄧說的那番話，一開始他也沒太在意，只覺得在陳鐘通電話的時候打斷他不禮貌，可聽着聽着，他的耳朵就豎起來了，因為老鄧的話裏提到了招弟的名字，這麽一仔細聽，他才知道招弟不見了，可能還很危險。

小智站在那裏，滿腦子的都是招弟，他知道招弟為什麽急着打電話，為什麽不能等着救援人員進去，因為招弟答應他天黑了會給他打電話的，招弟一直都是說話算話的，她怕他擔心，所以才會寧願爬後山的山道，也要抓緊時間給他來電話。可是…可是招弟為了給她打電話，不見了。

“小智，小智，你怎麽了？”陳鐘和賀琴看到小智站在樓梯口都吓了一跳，剛才之所以引開他就是不想他聽到招弟的什麽壞消息，可沒想到，怕什麽就來什麽。

賀琴一看到小智呆呆的站在那裏的樣子，就急忙站了起來，也顧不上因為久蹲而泛着一陣陣麻意的雙腿，三步并做兩步的就跑到了小智的面前，抓着他的雙手就大聲的叫他的名字，希望能讓他回過神來，他現在面無表情的樣子真的吓到他了。

陳鐘和耀祖緊随着賀琴的腳步也趕到了小智的面前，耀祖現在真是悔的腸子都青了，原本大姐生活的那麽幸福，可因為他的自以為是和任性妄為，竟讓這所有的人都變得那麽痛苦。

小智被賀琴用力的抓住手，喊了好幾聲，這才回過神來，當他目光的焦點放在賀琴擔憂的臉上之後，他竟微微的笑了一下，然後上前幾步，将手上的衣服交到耀祖的手上。

“耀祖，你身上的衣服有點濕，換一下衣服吧，別感冒了，感冒了，招弟要擔心的。”

耀祖顯然沒有預料到小智會是這樣的反應，他愣愣的接過小智遞到他手上的衣服，卻不知道該給小智一個什麽樣的反應。

小智看到耀祖接過衣服之後，率先舉步向餐廳走去，那裏，福嬸在離開之前已經擺好了四菜一湯還有四副碗筷。

小智徑直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轉過頭對着陳鐘他們招呼道：“爸爸，媽媽，耀祖，吃飯。”

賀琴看着這樣反常到詭異的小智，久久無法動彈，這是怎麽了？小智明明聽到了招弟不見了的消息，怎麽會是這種反應，這孩子不會是擔心的傻了吧。

今天的一更來了，呵呵，魚一早就看到了好高的樓，激動壞了，魚一般來說十點半左右就關電腦了，所以昨天的八更沒有奉上，大家辛苦了啊，魚今天也會努力碼字。

直到她身後的陳鐘輕輕的推了一下她，賀琴才帶頭朝着小智在的餐廳走去。

陳鐘和耀祖亦步亦趨的跟在賀琴的身後，走到餐桌旁各自坐上相應的位置，看到小智拿起碗筷吃飯之後，他們也跟随着他的動作開始吃飯。

這頓飯吃的異常詭異，誰都知道這種氣氛很奇怪，可誰都沒有開口戳破那層窗戶紙。

除了小智之外的三人機械的吃着碗裏的飯，眼睛卻是随時盯着小智的，就怕他突然情緒失控，他們也好及時有所應對。

可直到一頓飯都吃完了，小智還是正常的很，而這種正常在這種時候卻恰恰是最反常的。

大家夥看小智吃完飯放下了碗筷，也都紛紛将手上的碗筷放下，吃了那麽久，他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嘴裏嘗的菜是個什麽味道，再這樣吃下去，只會傷胃而已。

小智見大家都不吃了，起身就開始收拾自己面前的空碗，然後就像平時做慣的那樣，拿到廚房就開始刷洗，這半年來，只要福嬸不在，都是招弟和小智一起收拾碗筷一起拿去廚房洗刷的，這樣的舉動放在平時也是正常，可問題是，現在是招弟不見了啊，小智怎麽會還如此平靜。

可站在廚房門口關注着裏面一舉一動的三人卻是誰都不敢開口問。

“爸爸，媽媽，耀祖，我去琴房練琴了，晚安。”洗好碗出來，小智對着三人又是一笑，然後平靜的道了晚安就直接往樓梯走去了，自從聽到了陳鐘接的那個電話，他就明白了可能根本就沒有那份機密文件的存在，所以他只字不提文件的事兒，只是按照平時一慣的生活作息在做着這些事兒。

沒等陳鐘他們有所表示，小智就上了樓，剩下樓下的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他們都知道現在的情況很不正常，可卻沒有一個人敢去問當事人到底是怎麽想的。

不一會兒樓下就聽到了從琴室裏傳來的琴聲，陳鐘和賀琴因為小智的關系，多少對音樂的理解是要較常人高明的，雖然小智表現的很正常，仿佛一點都不在意招弟的失蹤，可是他的琴聲卻出賣了他，以往的平靜安詳統統都化成了現在的兵荒馬亂。

賀琴與陳鐘對望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擔憂和焦急，兩個孩子，一個生死未蔔，一個不明原因的強裝鎮定，他們這兩個老的，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走了。

耀祖站在陳鐘和賀琴的身後，低着頭，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他要拼命的忍住才能不讓自己哭，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哭，闖了那麽大的禍，他哪還有臉來哭。他此時此刻只希望所有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他沒有見過李斯，沒有聽他說過大姐嫁給了一個傻子，沒有那麽沖動的跑回村向虎子打聽村裏的流言，沒有逞英雄的離家出走，可這所有的沒有，都已經發生了，他現在就是哭死了也不可能再挽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