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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吹過庭院,吹得窗門吱吱呀呀開合個不停。

青染在蘇陵床邊坐的有些乏了,揉搓了會兒額頭,便緩緩起身走到窗邊。

透過窗縫向外看去,一個身着粉衣的窈窕身影匆匆從院旁的回廊走過,青染認出,那正是南宮玉。

自從蘇陵受了傷後,南宮玉似乎就像變了個人,雖然,很多方面還是顯示她很在意蘇陵,但是這種在意倒更像是一種應付。每次來探望蘇陵的時候,一盞茶不到的功夫就離開了,對蘇陵的傷也完全不上心。一點兒不像之前對蘇陵癡心一片的樣子。

剛剛她走的是後園的方向。這個點了,她去後園幹嗎?還形色匆匆的,肯定有貓膩!

越想越覺得南宮玉有問題,青染輕輕帶上門,一路偷偷尾随南宮玉過去。夜色雖暗,但青染不敢跟的太近,怕被發現。

南宮玉左彎右拐,繞了不少遠路,最後穿過一條植滿紫藤的青石板小路,在園中的一處纏滿青藤的石壁前停了下來。

那地方極為偏僻隐蔽,之前随意在園中游逛時,青染從來沒發現有這麽個地方。只見她将石壁旁的燭臺轉了個方向,石壁一側霎時開啓了一扇石門,一條暗道出現在眼前。

青染難以置信地捂住嘴,竭力不使自己驚呼出聲,同時,将自己的身影隐在樹叢中的更深處。

南宮玉回頭四下張望了一會兒,并沒發現異常便擡步進入,不一會兒,她整個身影都被隐沒在黑暗中。

青染踟蹰了一下,旋即跟了上去。經過了如許的幽深暗道之後,隔着鐵栅欄,是一處小室,燈火如豆。

這裏應該就是南宮止口中的暴室了吧。青染環顧四周,陰冷的氣息侵入骨髓,使她不禁打了寒顫。

南宮玉就在鐵栅欄內的小室中,青染怕被發現,不敢輕易進入。只得尋了個相近的地方窺探裏面的動靜。

不一會兒,裏面傳來隐隐約約的對話聲。青染心下好奇,便傾身過去,想聽的更真切些。

只聽一個洪亮有力的男聲恭敬地道:“小姐,少主吩咐過了,這女人是要犯,沒有他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見這女人。”

女人?難道是玄雪?青染心中升騰起一絲希望,屏氣凝神更仔細地聽了下去,生怕聽漏了一個字。

接着是一個尖銳的女聲,青染聽出,那是南宮玉的聲音。只是那聲音細薄如刀,傲慢無禮,語調語态與她平時新莺出谷般悠揚婉轉的聲調截然不同,俨然一個刁蠻無禮的潑辣貨,哪還有什麽大家閨秀的樣子。只聽她完全不在意地尖聲道:“我可是這南宮府的二小姐!是你們少主的親妹妹!我的話等同他的吩咐!你馬上給我讓開!”

那男聲又接着道:“小姐,請不要讓屬下為難,少主吩咐過,若有什麽人硬闖,直接就地處決,絕不留情。”

南宮玉似乎還不死心,故作強硬道:“就地處決?你有幾個腦袋!我是南宮止的親妹妹,你覺得如果我出事了他會置之不理嗎!”

護衛的聲音不卑不亢:“莊主說過,若是小姐來了也一樣。不用顧慮。”

護衛的話似乎起了點作用,南宮玉的聲音放軟了一些,不情不願的道:“那……我不進去,我就站門口跟她說兩句話總可以吧。”

良久,沒有人再說話。青染估摸着那護衛應該是默許了。果然,過了一會兒,傳來了叮鈴哐嘡的開鎖聲。

青染急急地将頭探出去一些,想看看裏面究竟是什麽人,無奈裏面的人籠罩在南宮玉的陰影之下,除了南宮玉的背影,什麽也看不清。

“原來是南宮家的二小姐,請問有何貴幹?”裏面幽幽傳來一個女子聲音,清淡疏離。那聲音曾近近響在青染耳畔,低低地喚她“玄霜”,她立馬就反應了過來,那是玄雪。

南宮玉找玄雪,莫非是要替蘇陵報仇?青染按着自己突突直跳的心髒,擔憂的緊。本來一句話就能解釋清的問題,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狀況?她真是糾結欲死。

“白吟雪,真沒想到,當年那場火竟沒有把你燒死。我告訴你,哥哥他如今已經記不得你了,你休想再做什麽風浪!”

那頭南宮玉的尖利的聲音像一把重錘震在青染的心頭。玄雪竟然就是當年豔絕江湖的白氏姐妹中的妹妹白吟雪!

可是,南宮止喜歡的不是白吟風嗎?為什麽又會和白吟雪扯上關系?

玄雪的聲音輕輕飄在半空,帶着嘲諷的輕笑,進入耳中,卻像冰鋒似的散漫出寒意:“你們南宮府還沒滅,我怎麽舍得死……”

青染幾乎可以想象地到玄雪淡雅的眉眼間淩厲的鋒芒。她倒抽了口氣,繼續豎起耳朵細聽。

“白吟雪,你覺得你有機會嗎?你落在這兒就離死期不遠了!我不會放過你的!”

“是嗎,那在下就在此恭候了。不過……南宮小姐對兄長的關心好像有點超過了吧……”

……

那兩人的對話愈發煙熏火燎,青染側身隐在暗處都幾乎能聞得到濃重的□□味。

這兩人……怎麽搞的好像情敵見面一樣……

這愈發複雜的事情将青染的腦子攪成了一團亂麻,她扶着牆,有些無措。

右手垂下的時候,手腕上的藏銀鳳镯與牆壁輕輕地摩擦了一下,發出“嚓嚓”的聲響。

鐵栅欄內傳來南宮玉警覺的喊聲:“什麽人!”

青染捂着嘴,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向後退了兩步,退到牆邊死角處,剛想溜出暗道,卻猛地被一個溫潤又清冷的聲音吓得渾身一顫。

“玉兒,你怎麽會在這裏?”

南宮止似乎沒看見躲在暗處的青染,直接推開鐵門,劍眉橫挑,目光凜凜注視着南宮玉。周身散發的逼人寒意和話裏不容置喙的威嚴,是青染從不曾在他身上見到過的。

青染隐在牆後的陰影中,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哥哥……”彼端的南宮玉氣勢立馬弱了下來,聲音細如蚊鳴,“我只是……她……”她試圖跟南宮止解釋些什麽,但眼前的狀況,她又不知該從何開口。

“不用說了。你且先回去。以後也不準來這。”南宮止的聲音輕若雲煙,卻擲地有聲。

南宮玉睜大了眼,似是不相信,高聲道:“哥哥!你怎麽能……”

“朔風!聽清楚了沒有!”南宮止驀地拔高了聲調,平日裏對南宮玉的溫和寵溺蕩然無存。

青染也覺得難以接受,在心中暗暗忖思,這真的是南宮止嗎?

那頭名喚朔風的護衛底氣十足地高聲應道:“是,少主!屬下遵命!”

南宮玉忿恨地啐了玄雪一口,看也不看南宮止,掉頭就走。所過之處,都掀起了一小股涼飕飕的風。

青染意識到當前并不是放走玄雪的最好時機。雖然此處只有朔風一個侍衛,但經過南宮玉這麽一鬧,朔風定會提高警惕加強看守。而且,蘇陵還在房中,若她在這邊出了什麽意外,蘇陵那兒便沒人照應了。

南宮止現下還在內室,估計一時半會應該不會出來。雖然青染很想知道他們會說些什麽,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趁他沒發現前盡早離開。這樣想着,青染便亦步亦趨跟着南宮玉向暗道出口方向退去。

“姑娘受驚了。”南宮止抿起唇,溫雅一笑,與方才判若兩人。

玄雪極慢地擡頭,眼神渙散地注視面前的人。

他穿着一襲鑲着金絲的白色織錦衣袍,随意而悠然,眼底隐藏着犀利和鋒芒,如一朵最高潔的雪蓮花盛開在巅峰,如雲舒卷于天邊。三年了,他還是一點沒變,一如三年前她見到他時的模樣。

他看起來是這麽高潔的一個人,任何一個女子見了都會傾心的吧。

玄雪在心裏冷笑了一聲,可是,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玄雪了。

她漫不經心地擡眸,目光若有似無地劃過南宮止的臉龐,淡淡答道:“南宮止,別裝了,南宮玉說你忘了前塵,你當真忘了?哼,我才不信。即使全世界都被你蒙在鼓裏,我也不會被你蒙蔽。你不用在我身上枉費心機,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南宮止聽了并不惱,鳳眸微眯,邁着步子踱到她面前,深幽如墨的目光靜靜地凝視着她:“姑娘誤會在下了,只要姑娘說出你的同夥都在哪,你找青染什麽目的,在下便放了你。姑娘又何必如此固執呢?”

“南宮止,你真當我是傻子嗎?”玄雪定定地看着南宮止,良久,眼中浮起一絲冷淡笑意,“三年前我信了你,傾盡全身心來幫助你,不惜……不惜背叛同門,即使是被最好的姐妹追殺時,我心裏想的也還是你。”

玄雪淡淡的眉眼間暈出苦色,清楚感到心底隐約的痛,一點一點放大,再開口,已是極艱難:“可是……我換來了什麽?換來的是你血洗玲珑閣,那是生養我的地方啊!”她的聲音因為兇狠而幾乎嘶啞,聲調也因情緒不穩而變得起伏不平:“當我親眼目睹玲珑閣內血流成河,聖壇總教變成一片廢墟……我真寧願玄霜當時殺了我,而不是放我走!若我當時能認清你的真面目,玲珑閣又怎會遭此劫難!”

她死死盯着他,像被什麽東西狠狠擊中,蒼白的臉血色褪盡,良久,發出一聲低啞的笑,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道:“三年前,我信了你,犯下那樣的滔天大罪,你覺得,我如今還會再相信你嗎?”

南宮止不動聲色地抿唇一笑,悄無聲息地貼近玄雪耳邊,聲音放得柔柔的:“玄雪,當年你與玄霜并稱白氏姐妹時,玄霜就比你受歡迎,你知道為什麽嗎?”

玄雪冷哼了一聲,并不答腔。

南宮止卻不在意,悄然一笑,繼續道:“因為,玄霜比你更聰明。玄霜雖然清冷,但她能一眼看穿來客的所缺所需,然後對症下藥。我本以為,經那一事後你會變得機靈點,沒想到,時隔三年,你還是老樣子啊。真是讓人愛不起來。”

話落,南宮止若無其事地直起身,走向門外,剛走出幾步,又想起什麽似的側過頭,眼神裏滿是邪魅的笑意:“玄雪,你當真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她是誰了嗎?”

玄雪聞言,一陣寒意從脊背直擊而下,她蒼白美麗的唇已咬出了一絲血痕。

“我警告你,不準傷害她,否則,我對你不客氣。”玄雪周身都散發出冷凝的氣場,一字一頓,堅定地對南宮止道。

三年前,玄霜放她一條生路,卻因此差點丢了自己的性命。如今,無論如何,她也要護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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