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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感受到來自身側回廊上投來的目光,青染換上了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裝作完全沒有聽到腳步聲的樣子,在水中歡快地前後搖晃着腿。若無其事地将身子一側,目光正直直地撞上南宮止,青染的神情頓時僵在那裏,眸中的歡愉與惬意旋即變成了吃驚和害羞,看不出一絲假意,她手忙腳亂地想要立馬起身,卻忘了自己還坐在池塘邊,右腳向水塘下一踩,整個人“撲通”一聲傾入池中。

南宮止頓時大驚失色,急急地跑到池邊,沒有絲毫猶豫就縱身躍了下去。

青染雖然會水,卻不能施展,她不能讓南宮止看出一絲一毫的破綻。她此舉本就是試探南宮止,想看看自己在南宮止心中是個什麽樣的位子。但在水中撲騰時,她還是有些後怕,若南宮止沒有親自下水救她,而是派遣護衛來救她,她想必就要多遭一分罪了。

南宮止觸碰到青染後,就一手攬過她的肩膀,帶着她向岸邊游去。

青染此時已嗆了好幾口水,腦子卻是很清醒的。從南宮止毫不猶豫就縱身救她,她已看出南宮止對她是真心的好。這樣一來,她的計劃便能順利進行了。

但對着身旁的人,她卻多了一分說不出的感覺。一方面雖然南宮府有許多秘密,但她相信南宮止對她是真心實意的。但一方面,蘇陵在南宮府受了傷,受到有人在暗地裏使得手腳,這些都是跟南宮府脫不開關系的。

如今,只能希望,這一切都與南宮止無關。只有那樣,他們才能繼續将現在的朋友關系維持下去。

南宮止抱着青染徑直走到自己房中,小心翼翼地将她放置在床榻上。

此時,青染已全身濕透,幾縷額發濕噠噠的貼着額頭,還往下滲着水珠,臉色一片蒼白。南宮止輕輕将青染的額發捋到一邊,起身想找下人給她換件幹淨的衣服,卻突然被拖住手。

“你別走,我……我不是故意弄髒你的池子的。”青染因為受了涼,語氣柔柔弱弱,帶着點女兒家特有的嬌态,一雙大眼可憐巴巴地直直看着南宮止。

南宮止無奈地笑了一聲,又坐回床邊:“那池子算什麽,本就是讓人賞玩的,我是怕你受了寒,讓下人給你拿身幹淨的衣服。”頓了一下,妥協般地低嘆道:“罷了……”随即朝門口方向喊了聲:“替我送兩身幹淨衣裳來。”

門外幽幽飄來一句應答。

不一會兒,一個丫鬟送來兩件折疊整齊的衣裳放在托盤上。南宮止瞥了一眼後順手拎起一件便向門外邁去,對侍女吩咐道:“你服侍她穿。”

侍女恭恭敬敬應了一聲。青染看着南宮止離開的背影漸漸看不見了這才松了口氣,打斷一旁的侍女忙忙碌碌的動作,微微一笑道:“我自己來就好。”

“可、可是……方才公子說……”

“不礙事的。”青染“蹭”地跳下了床,接過侍女手中的衣裳,漫不經心道,“你先下去吧,我自己換。”

侍女愣了只有一瞬,旋即慌了神,後退了一大步誠惶誠恐地道:“小姐,是不是清荷哪裏伺候的不好,惹小姐不高興了……”

“咳咳,不是,那個……清荷呀,我只是不習慣有人伺候,你下去歇息就好了,不用擔心的。”青染有點好笑地看着侍女過激的反應,不由想到了小蓮,那丫頭可比這人膽大多了,遇着什麽事都咋咋呼呼的。

“可、可是……管家說了……公子說的每一個吩咐都要認真去做的……”名喚清荷的丫鬟将頭垂地很低,那慌張勁兒挑起了青染的興趣。

她有些好奇地側過頭,試探地拖長語調問道:“管家說的?你該不會是新來的吧?”

清荷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驚慌道:“奴、奴婢确實是新來的,不懂規矩,小、小姐恕罪……奴婢哪裏做的不好,請小姐明示,奴婢一定改正……”

若前一刻青染還覺得清荷的反應有趣,那這一刻她對清荷的反應只剩下無語了。她有些內心無力地揉搓着額頭,不知該怎麽跟清荷介紹好。

思考半晌,她跨着臉無奈地對清荷道:“算了,你來幫我穿吧。”

清荷一聽,小臉立刻綻開了一朵花,歡喜地湊上前去幫青染穿戴。

青染不由在內心哀嘆,古代人的思想真是讓人琢磨不透,伺候別人還這麽開心。

南宮府上,一處寬敞廂房,燭火幢幢,桌案上的石鼎中燃出袅袅的香,青染久久看着床榻上的蘇陵,心中悵然。

她已偷偷換掉了香爐裏的夾竹桃葉,平日裏給蘇陵的食物也全都用銀針試過才喂他服用的。為何這麽多日卻不見他醒來呢。

若蘇陵再不醒來,她便非得行使那個方案不可了。

“你呀……什麽時候才能醒啊……”

青染托着腮坐在床頭低聲感概,無聊地用手指在蘇陵臉上來回地戳。想着他要是醒着的話,非跟自己翻臉不成。

“青染……你果然在這兒……”

耳邊忽然傳來男子清雅溫潤的聲音,青染驀地回頭,果然,南宮止正一襲白衣,手中拎着一個食盒,落落立在身後。

青染微蹙了眉,只是一瞬,又立刻舒展開來。

南宮止和蘇陵一樣都愛着白衣,也同樣是個容色絕代的美男子。可是,看着南宮止穿白衣卻始終沒有第一次見到蘇陵時的絕世出塵之感,難道是先入為主的原因嗎?

青染嘴角微微一抽,目光從南宮止的一身白衣轉移到他手中的食盒上,疑惑地問道:“你來給蘇陵送藥的嗎?”說着便從南宮止手中接過食盒放在桌案上,打開盒蓋後,一陣濃郁的藥香飄逸了出來。

青染努了努鼻子,同情地道:“一聞就知道很苦,估計等蘇陵醒了,味覺該失靈了。”嘆了口氣,青染小心翼翼地将一大碗滿滿的藥端了出來,正要給蘇陵送去,南宮止突然伸手攔住了她。

“這不是給蘇陵的。”南宮止淡淡道,“你白天摔進池子裏受了風寒,這是給你驅寒的。”

“不是吧……”青染已經露出驚恐神色,鼓起腮幫苦着臉道,“這個很苦诶……”

“聽話。”

在南宮止講出這倆字的時候,青染神奇地将南宮止的身影和記憶裏蘇陵的身影重疊了起來,果然,男人在強硬的大男子作态爆發的時候,都是一個德行的。

“好好好,我喝就是了。”青染撇撇嘴,看着手中黑乎乎的藥汁,心一橫,閉上眼睛,咕咚咕咚地一股腦兒灌了下去。

“好了,喝完了。”一手啪地一下将瓷碗放到桌上,青染狠狠地伸了伸舌頭,沒來得及反應,一顆沁着甜味的蜜餞塞到了她的嘴裏。

青染輕咳了兩聲,笑臉通紅地向着南宮止咧開一個笑,不知是咳嗽咳得,還是被南宮止喂食的舉動羞的。

近距離的看,南宮止愈發覺得青染豔麗驚人,越看越讓人不由地淪陷進去。

“青染,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說吧。”某女正漫不經心左顧右盼,壓根沒對接下來的問題有多大期待。

“你,對蘇陵是什麽感情?喜歡到了什麽程度?”

南宮止神态肅然,一雙眼定定凝視着青染。一字一句,溫和輕柔地,緩緩地問出聲,卻像是驚雷在青染耳畔炸響。

其實她早已料到這步,她之前所做也是為了這步。

只要她否定了對蘇陵的感情,南宮止就會覺得自己有機可乘,那她就可以以南宮止喜歡的人出入南宮府,瞞過朔風,救出蘇陵,都會變得輕松許多,但在此刻,她卻遲遲開不了口。

她做不到親口否認對蘇陵的感情。

做不到。

“果然是重要的無人能及嗎?”看着青染一臉凝重的神情,南宮止失神地笑了一聲。

青染驀地回過神,按住南宮止的手,目光灼灼直視着他,斬釘截鐵道:“不是的,他很重要,但是……你也很重要!”

最終還是邁出了這一部,青染心中暗嘆了一聲。從某個方面說,南宮止待她好,她自然也視他為她心目中重要的朋友。确實是重要的人。

南宮止錯愕地看着青染,似乎完全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想着,青染心中也有他的位置,這很好。但若是青染心中只有蘇陵,他亦不會放棄。但凡有一絲可能,他都會用盡一切手段将想要的得到手。

青染很自然地接受了南宮止詫異的目光,那早在她的意料之中。說出最艱難的那句話後,後面的反而變得輕松了。青染繼續淡淡地道:“蘇陵他是第一個願意豁出性命救我的人。我在江湖上這麽久,幾乎每次遇到險境,都是他舍命相救,他這份恩情,我就是賠上整個下半輩子,也還不完。而且,他現在昏迷不醒,若……他一直都不能醒來,我定終身不嫁守着他。”

一番話,既隐晦的表達了她對蘇陵恩情大過男女之情,又表明了蘇陵對她的重要性,點出若蘇陵身體一直不見好,她就不會接受任何人。

這既是給南宮止機會,又是斷南宮止的機會。在情在理,都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若南宮止是真心喜歡她,必然會為了她好好地救治和保護蘇陵的。

南宮止也聽出了話裏的含義,他自然明白青染對蘇陵的感激之情。但青染對蘇陵再情深,蘇陵此刻始終昏迷着,這樣的機會,他怎會輕易放過。過了片刻後,他忽得執起青染的手,認真的道:“青染,我定會治好蘇陵的病,叫他健健康康地活過來。”

青染讪讪地想抽回手,忙不疊道:“多、多謝……”

南宮止卻再一次将青染的手整個地窩在手掌中,青染的整個人連帶着往前傾了一大步。

“青染,若……我也像蘇陵那樣,對你以性命相許。是不是,你也會像對待蘇陵那樣對待我呢?”

南宮止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深情地将青染望着。青染早前在蘇陵面前裝模作樣的厚臉皮卻一時間消失無蹤了,完全不敢直視對方的目光,只覺得渾身不自在的很。

青染故意将目光避開,支支吾吾地道:“我……不知道……”

沒有承認,也不否認,懵懂地裝作不知,這比直接承認來的更真實,也更能挑起男人的興趣。畢竟追逐獵物的過程本事,也是一種享受。

雖然青染也很明白這點,在原本的計劃中她想的也是要做出一副欲拒還迎的姿态吸引南宮止的注意,但聽了南宮止那麽直白的表達後,她此刻的反應卻恰恰是真實的反應。

聽到那麽深情款款的告白,哪個女人不臉紅?

這南宮止果然不能小觑,調情,太有水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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