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月神
共工等了相柳小半個月,天天等夜夜盼也沒把那條會講睡前故事的小蛇等回來。
他更氣了,他家走丢了一條蛇。不,也許那條蛇是遇到了更好的靠山,和新主子雙宿雙、飛去了。這世界若說誰的金大腿能和他相提并論,大概也就是日、月、風、水這屈指可數的幾位。
共工決定了要把這叛徒抓回來剝皮。
他首先拜訪了日月雙神。這兩位神還沒睡醒,月神興趣缺缺招待了他:“水神真會挑時間,這一大早的來我月神殿幹嘛?”
“我家的蛇丢了。”
“就那條胃口很大的蛇?”月神橫眉,“這蛇吃這麽多你遲早養不起,丢了就丢了吧。”
“他跟着我吃了九座山,得罪好些山神,不跟在我身邊早晚會被殺的。別的小神養不起也護不住他。”
月神攀下一枝月桂采桂花預備釀酒喝,長及地的月白色袍子貼在他後背上勾出一段窄腰。他不明就裏地“喔”了一聲,慢悠悠采了半碗桂花,窄長的雙眸才猛地一眨反應過來:“你以為你的蛇跑到我家來了?”
共工簡直不知道怎麽和這種孤僻又遲鈍的神交流。
月神也不想和共工這種脾氣暴躁兇名在外的神多說話,他放下碗朝屋裏喊了一聲:“哥,別睡了,起來給我的兔子換草料。”三分鐘後日神胡子拉碴批一件袍子來到共工面前,他抱着只灰色的兔子睡眼朦胧給它喂草吃。兔子跟個大爺似得對着日神噴口水,扭過頭誓死不吃日粟。
月神給他哥哥把披開的袍子系上,指着他懷裏的兔子說:“這是我養的兔子,它很小氣的,誰靠近我它都會氣地尖叫。我壓根養不了別的寵物。”
“我的蛇不是沒開靈智的寵物,他是神。”共工義正言辭。
月神把他推到門外:“我管你家怎麽回事,你走,我的兔子連我哥哥都看不順眼,你再多呆一會它就要叫了。尖叫的兔子有多可怕你知道嗎?”
共工被日月兄弟兩和月神的極品兔子搞得沒脾氣,他對比了一下,深覺相柳真是乖巧懂事比月神的兔子強一百倍,不一千倍。
這麽難伺候的兔子早晚被扔到天邊。
半個月前把自己的蛇丢出十萬八千裏的水神轉眼又闖進了火神家。對祝融就不必像對日月雙神那樣客氣,水火積怨已久,見面就幹架。
兩個打神打架波及周邊無數小神,石和土交替接受烈火燒灼和水的洗禮,片刻之間化為灰燼。山中神獸争相逃竄,跑慢一點就有變成BBQ的危險。漫天彩雲被火光映得通紅,水汽又使雲黑沉。
半個小時後天降暴雨,淋得衆神抱頭鼠竄,他們一邊跑一邊招呼在場唯一能勸架的風神飛廉。飛廉抖動脖子上的絢麗羽毛,短短的尾巴一翹一翹,漫不經心啄食地上的熟肉:“主上還沒做夠單打獨鬥揍趴下共工的美夢,我是不會插手的。”
忠犬和毒舌屬性兼容,飛廉也是一朵盛開的奇葩。
共工和祝融幾千年來争鬥不斷,從來就沒有哪一方能把對方揍趴下,全都是兩敗俱傷的慘淡結局,這次也不例外。共工原本只是想去搜查祝融家,打着打着紅了眼把最初的目的抛到九霄雲外圖個暢快淋漓。兩個神打累了癱在爛泥裏氣喘籲籲不想動彈,一個被飛廉拖走,另一個被留在了爛泥中。
衆神都離開了。共工渾身沾滿泥濘和血污,他一手枕在頭下指揮雲收雨歇。寥落蒼穹之下,萬頃焦土之上,獨留一個共工。
他覺得有點寂寞了。
神也是會感到寂寞的,光神就是挨不住才分裂為日月。
共工累極了,和着稀泥睡在了焦土之中。
等他醒過來時,相柳正叼着一塊焦肉企圖頂開他的唇齒塞到他嘴裏。二十目相對,相柳趴在他胸口嗚嗚地叫喚:“共工……我以為你被打死了。”他哭得太傷心了,共工胸前的衣服被他的眼淚腐蝕成一大塊破洞,衣服下的皮肉冒出陣陣焦味。
共工卻有些歡喜,他破天荒地“噗”一聲笑出來:“我說你怎麽這麽愛哭,原來你的眼淚不僅對死物有用,還能弑神。”
相柳慌亂地蹭幹淨他胸口的眼淚,一個閃身離他三丈遠。共工抓着他一個頭把他扯過來,胡亂給他把眼淚抹掉:“你除了眼淚,還有別的防身方法嗎?”
相柳怯怯地老實道:“不止眼淚,所有體、液都有用的,只是情緒越劇烈時威力才越大。”
共工“啧啧啧”嫌棄他沒用,拍拍屁股站起來把相柳夾在肋下往家裏的方向走。
“怎麽這麽久才找回來,是不是半路玩瘋了?”
“我很努力在爬,一天都沒有停!就是爬得不怎麽快,方向感也不太好……”
“蠢死了。”
……
“噫~~你這是在沖我龇牙?你都被我丢了一次了怎麽還這麽膽大包天,信不信我把你煮了吃。”
“少騙神,你剛才看到我還開心地笑了呢,你才不會吃我。”相柳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得意洋洋沖共工露出他的大白牙咧嘴笑,被共工挨個腦袋拍過去:“別傻笑,你這樣醜死了。”
共工找回了他的睡前故事大手,每天晚上都可以點歌點故事,睡眠質量有了顯著提高。睡眠好了他脾氣都開始變得溫和,周邊飽受欺壓的小神們喜極而泣:太好了大魔王終于消停了!
相柳賢惠得要死,不僅包睡還包辦共工的衣食住行,共工每天只要翹着二郎腿混吃等死。共工衣服褲子什麽的找不着了問相柳要,想吃什麽就打死了丢給相柳剝皮,心情好了騎着已經長成大腿粗細的相柳出去踏青,簡直不要太惬意。
舒坦日子過久了水神開始不是滋味,他是一個大大的兇神,怎麽可以放任自己溺死在溫柔鄉裏?而且還是一條辣麽醜的蛇構建的溫柔鄉?兇神的志氣何在?
好兇神志在四方。
他決定遠游,并且堅決不帶牛皮糖。相柳老媽子悶悶不樂給他準備肉幹。
共工內心驚駭:看看看他都敢給我擺臉色了,他剛來家裏時可是畢恭畢敬每天笑臉相迎的,偶爾吓一吓還會哭的。現在呢,會頂嘴不說還敢擺臉子,恃寵生嬌,絕對是恃寵生嬌!不能再放縱下去了,必須給他點顏色讓他知道什麽是共為相綱……
共工醞釀好情緒,要教相柳見識雷霆之怒:“相……”
相柳叼起一大袋小肉幹挂在他胳膊上,低頭時順便乖順地舔舔他的指尖。聽到共工叫他,濕漉漉飽含期待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共工抹了把臉把所謂的“雷霆之怒”咽回肚子裏,摸摸相柳的脖子囑咐他:“好好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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