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後土
共工一口氣走了好幾天,日落西山時找了塊石頭坐下吃第一塊小肉幹。吃完了愛心餐他抱着包裹渾身不得勁:雖說自從上次找回來後相柳長大了不少,大家也都知道他是共工家的蛇,留他一個神在家也沒什麽好擔心的。可架不住相柳性格太軟還長了一副招人欺負的小模樣。
我不在他要被別的神欺負的,萬一玩夠了回家看到一副骨架就不好了。
共工臨時加急回了趟家,一進門就看見在他面前無比柔順的相柳叼着一只白嘴紅足的小鳥。那鳥氣息奄奄,可憐兮兮地從喙裏漏出一兩聲“精衛”,“精衛”的叫聲。相柳見他折返,一口吐出精衛眨巴他無辜的小眼睛:“吃的沒帶夠嗎?我再給你做一點吧。”說罷他轉身去做肉幹,露出身後好幾只大小各異形态不一的山神。
共工瞎了眼,心情複雜地帶上幹糧再一次出門。
這次他放心地在外邊游蕩了好些年,他生性好水,經過大川不免要停下來和裏邊的水鬧一鬧。這次他像往常一樣泡進水裏淺眠,一朵小水花嗚嗚地輕拍他的臉頰。
水神把那朵水花聚在指尖不悅皺眉:“鬧什麽鬧?再吵我把你變成冰坨子丢到沙漠讓你永遠回不了家。”
小水花親昵地親吻共工掌心:“主人主人,我是來告訴你這附近可能出現了比祝融還棘手的勁敵。”周邊的小水花也開始鬧哄哄。“是的是的,有一只貓每隔十天半月就把我們全部關進一個黑漆漆的地方,等我們再出來時河裏的魚就少好幾百條!”“那只貓只要擡擡爪子,我們就全都跑不掉。”“那地方又黑又擠,跑出來得費好大勁。”
“主人,水的克星看來不僅僅是火,還有那只大肥貓。”
共工不屑地譏笑:“什麽克星,不過是名不見經傳的野路子神,我這次就為你們宰了他再走,免得你們整天提心吊膽。”話音剛落,無數小水花“主人”,“主人”歡呼着跳到他懷裏,生生把水神壓進水底。
後土提溜着四條小短腿跑到河邊,他上次撿的的小魚全吃完了,他需要來一大大大大大筐新鮮的貓糧。他粉色的小鼻子謹慎地翕動,确定周圍沒有別的神的味道才從樹後跑出來。
未料剛一擡腿,後脖子上那一小塊皮毛就被鉗制,一只強而有力的大手抓着他脖子把他拎到空中,醇厚的男聲從他耳畔傳來:“你想對我的孩子們做什麽?”
他自帶美瞳眼線的藍色大眼睛睜得老大,弱弱地僞裝成一只路過的野貓喵喵叫。
“別裝,我都聞到你身上的神味了,你是神,不是沒開靈智的貓。”
後土每一根貓毛都豎了起來,但還是要堅強地刷臉求生存。他扭過美顏盛世的布偶臉博取好感,小奶音叫的蕩氣回腸。他長而蓬松的大尾巴谄媚地拍打共工的手臂,眼睛眨巴着沖共工放電。
共工郎心似鐵,一手罩着貓頭就要讓後土知道賣萌失敗的下場。
頃刻之間,方圓十裏的沃土以共工為中心聚攏成球攜帶巨大的沖擊力向他裹挾而來。共工垂眸看手中的大肥貓,長身立在被攻擊的中心。他看到貓在土中笑。
“喔呀,你就是用土來困住我的孩子們的啊”共工興奮地雙眼發光,“你是大地之神。”
“臭男神放開我,不然我就用土把你壓死!”後土說起話來一點奶氣都不帶,惡狠狠沖他咆哮。
共工一手撚着貓尾巴掄圈一手召喚土壤中的水汽凝結成冰,不急不緩地說:“大地之神,我讓你看看是土能掩水,還是水能破土。”他伸出食指和中指将冰片抹成冰刀,雙指夾着薄薄的冰刀甩向土壁。
冰刃在十裏沃土中穿梭,将土牆割成齑粉,風一吹,落了兩位神一身。共工撣撣肩膀上的灰塵把後土舉得與他的雙眼平齊:“大地之神,你這些年光顧着當縮頭烏龜,現在別說是我,随便一個有點名望的神都可以幹翻你。”
後土縮成一團,蔫蔫地嘀咕:“你又是誰?身上一點神的味道都沒有,鬼鬼祟祟躲在河邊暗算我。”
共工把後土團成一個球,掄手讓貓球滾出去撞樹又反彈回他腳下。“我身上是水的味道,你站在河邊當然聞不到我的氣味。”他反複玩滾球球的游戲,“是你先招惹我的孩子們,我只是幫它們除去後患。”
共工把後土握在手心掂了掂:“看在你和我都是最早一批神的份上,我可以讓你選個死法。”
“我不選。”後土氣地直叫喚。
水神兇暴本性展露無遺:“那可不行,祝融還很弱小時我沒能殺了他已經很後悔了,你嘛,就別想活過今天。”
“我不會與你做對,”後土懇切地哀求,“我數千年來沒有長進,将來也不求能稱霸一方,我只是想安安穩穩地活下去。”
共工的手掌重新覆蓋後土的頭,下一步只要輕輕一擰,大地之神就死啦死啦滴。
後土吓得嚎啕大哭,一點骨氣都沒有地尖叫求饒:“祝融有風神!你共工什麽都沒有!你不缺擁趸嘛,我願意臣服于你啊!我什麽都聽你的,你別殺我嗚嗚嗚嗚。”共工被大地之神沒出息的勁勁逗樂,他就沒見過這麽慫的神。哭包相柳當年好歹還昂着脖子讓他給個痛快,這個神簡直弱爆了。
這麽弱氣的神再給他一萬年也成不了氣候,共工殺殺都嫌麻煩。
共工放開貓頭惡趣味拍拍後土的肥屁股:“我不缺擁趸,要不你就給我當兒子吧,叫聲‘爸爸’我就不殺你。”
後土迫不及待:“爸爸!”
殺殺都嫌麻煩的共工帶着他新收的兒子回家,他家立馬炸鍋。
差一點就要成年的相柳疑似進入青春期。他拒絕給共工暖床,唱歌,講睡前故事,做飯,每天早出晚歸過着野生蛇的日子。共工晚上都要軟硬兼施把相柳綁在床頭才能逼他講睡前故事,講着講着這蛇還變着法折磨他,比如他講的睡前故事從此以後再沒有結局。
共工每天晚上都掉進不同的坑,非常痛苦。
這日子沒法過了。一千零一夜裏的暴君每晚還能從前一晚掉的坑裏爬出來不是,好歹那姑娘坑完他還給他睡給他生孩子不是,他連那暴君都不如!
共工把相柳按在床上掐他脖子:“你今天晚上不把故事講完別想走。”
相柳引頸受戮,眼眶紅紅的:“你掐死我好了,反正也沒有神在乎我!”
共工滿臉黑線把相柳丢出去,不由自主聯想到了月神那只極品兔。據說那只兔子霸占月神好幾十年了,旁的活物不能近身。日神受不了沒有月神的日子還偷偷把兔子丢了一回,日月差點為此絕交。
相柳的行徑和那只兔子非常相似。
共工“嘿嘿嘿”笑出聲來,陶醉在水仙花海裏不能自拔。
相柳和後土龍争鳳鬥好些年,期間被大家長各打五十大板威脅恐吓無數,大約到了相柳成年那段時間兩個神的關系才稍微有些緩和。
相柳褪下蛇皮長成三米長的成年蛇那天,他乖順地伏在共工膝蓋上要求賜名。
共工瞟過他咧開的蛇吻間尖銳的大白牙,樂呵呵體驗了一把當長輩的快感:“就叫‘白牙’好了。”他故作高冷狀看白牙跑到後土那邊炫耀他賜的名字,心裏的小人在地上翻滾:诶呀這條小醜蛇又為了我和後土那蠢貓鬥上了,早知道取名字的時候再慎重一點取個更好聽的,哈子噶喜。
他不會告訴相柳先前把後土帶回家只是鬧着玩,玩夠了就會把那傻貓丢了的。看着這條蛇為自己争風吃醋乃是他神生最大的樂趣。
至于每晚一個坑……坑就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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