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定國公府的偏心老太君(1)

淩玉森肚子疼了三天。倒不是一直疼, 而是斷斷續續的, 也并不非常疼,只是微微酸麻, 難受的讓人難以入睡,出了一身冷汗。

七月的天, 出了一身汗, 又被勒令不準用冰不準洗澡, 甚至每天三頓的喝又熱又苦的藥比吃飯還勤勉, 是個人都受不了。

三天過後, 肚子終于不疼了, 被折磨的瘦了一圈的淩玉森看起來更加文弱了,有點扶風弱柳的模樣, 态度卻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彎, 對于習武強身健體表現出了濃烈的興趣。

明田心下暗笑:比起又熱又苦又疼,當然還是學習更快樂了,尤其是練武總比躺在床上不動彈要好的多。

秦玉鑫幾人都被淩玉不管裝病還是真病卻過的凄慘的三天吓到了,都不敢有人再拖延或是請假,饒是淩玉森,雖然總覺得自己肚疼來的有些蹊跷, 但卻沒有往明田身上懷疑, 只以為自己是沒病裝出病。

五個人好歹老實了許多, 跟着四個老師還有明田老老實實的學武藝,甚至就連秦二郎堅持了一段時日下來都大變了樣,至少不再是往日裏縱欲過度的腎虛模樣了。

畢竟是國公府, 還得有不少應酬,适逢某某夫人消暑宴,邀請了京都不少官宦子弟,明田對這些不感興趣,她的身份地位也不會随便出去赴宴,但也不會阻撓五朵金花的社交,就任由祝氏帶着五朵金花出去了。

天熱,酷暑,消暑宴在山腳湖畔涼亭,有山水,有冰酒,有衣袂飄飄仙姿佚貌的各家娘子,五朵金花融入其中,看起來一派和諧。

饒是消暑宴,各家齊聚,也分了圈子,不說你爹我爹是什麽關系,就是年歲大些的也不樂意和年歲小些的一起玩。

年紀大些的各家娘子多讨論些胭脂水粉衣服首飾,又或是談論起某某郎君馬場威風、獵場生猛,又或是某某公子臨湖吟詩,風度翩翩,很有些少女懷春的意味。

由于這段時日習武騎馬挽弓,秦玉鑫本才十二歲的身體抽條不少,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短了,但是六七月太陽毒辣,比起其他躲在閨閣裏繡花塗脂抹粉的娘子們,還是曬黑了些。秦玉鑫本就自尊心強,這個時候混在一群香風細語、衣袂飄飄的世家娘子中,總覺得自己變醜了許多。

吳家娘子拉着秦玉鑫道:“玉鑫,你這段時日倒不怎麽邀約出來玩了。”

秦玉鑫扯着嘴皮子道:“祖母請了先生,拘着在家學呢。”

李家娘子也笑:“正巧,我阿娘請了貴妃娘娘,托曾在太後娘娘跟前伺候的吳嬷嬷道府上來教導規矩禮儀了。可別說,宮裏出來的嬷嬷就是不一樣,規矩禮儀也比別處更講究些。”

另有人道:“是啊,我阿娘請了名震汝南的女先生來傳授琴棋書畫……”

有人問起秦玉鑫在家學什麽,她讪笑:“也是跟各位姐妹一樣,學些琴棋書畫呢。”說學琴棋書畫是正常的,四書五經也不算什麽,但是要說在學君子六藝,學怎麽拿槍挽弓刺劍,學騎馬沖刺,這就太奇怪了些,畢竟很多世家郎君都不學。秦玉鑫心下直埋怨明田,臉上卻帶着面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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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貴女吹噓完了,又開始說起某某家的胭脂水粉用着好,某某家的金釵步搖出了新款,某某家的服飾樣式是宮裏新流傳出來的。秦玉鑫坐在一旁,聽着有些陌生的交談,總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往日裏有隙的孟家娘子見了秦玉鑫的坐立不安,問:“不知道秦家妹妹有什麽高見?”

秦玉鑫臉有些紅了,将近三個月都被拘在府裏學武,要是說些四書五經六藝她還可以說上幾句,甚至連一套軍拳也能像模像樣打出來了,但是要論胭脂水粉衣服首飾,她還真一點方法都沒有。

孟家娘子見秦玉鑫愈發難以開口,不由抿唇笑笑,似不經意的道:“我阿兄前段日子還說女孩子就要梳流蘇髻,簪金翅步搖才好看呢……”

話鋒一轉,又道:“可是呀,女孩子就要白淨些,最好皮膚像白瓷一樣又滑又白,最後配上流蘇髻金步搖,那才真真的叫月下嫦娥呢!所以咱們做女兒家的,還是要好好養着這皮膚,不能又黑又糙的,不然以後怕是議親都難!”

話語未落,一群人圍着她讨論起今年流行什麽色澤的衣服款式和首飾了。

這邊一群人中,唯獨練武兩個月的秦玉鑫黑了些,但身子拔高,精氣神還是有的,只是比起弱柳扶風和白若雞蛋的其他世家娘子,就有些糙了。

秦玉鑫漸漸被衆人冷落,又聽了幾耳朵某某家的郎君看某某家娘子盛裝打扮看呆了,一時又想起上輩子的心上人六皇子,想起自己以後再這般下去除了家世就要泯然衆人矣,心下越發不忿起來。

都怪祖母!女孩家好端端的學些什麽武!以後嫁人可怎麽辦!

和年歲大了開始糾結起嫁人的秦玉鑫這邊的圈子來說,才剛滿八歲的老五秦玉垚就是個實打實的小孩子了。九歲的老四秦玉焱自以穿越女不與一群小屁孩為伍,但是她庶女身份外加年歲小,也少有人帶她玩,只能和同時因為學武和崇拜明田後關系匪淺的秦玉垚玩。

比起讨論胭脂水粉的一群大姐姐,她們小孩子還沒想那麽多,只想着玩些有意思的,比如說什麽投壺、射鼓、蹴鞠、踢毽子、捶丸。因為開始習武而逐漸掌握身體能力的老五秦玉垚一下子從一群菜雞中脫穎而出,隐隐成了一群孩子王。

“秦五你好厲害!”

“秦五你教教我吧!我也想投中一次,可是怎麽也投不中!”不時有同齡小姑娘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

老五秦玉垚在衆人崇拜的眼神中都有些飄飄然了,好歹還記得和自己一起備受煎熬從蹲馬步熬過來的幾個姐姐,拉了老四秦玉焱來,挺胸大聲道:“我四姐比我還厲害!”

在一群剛上小學的小學生面前裝逼,饒是穿越女秦玉焱也有些臉色發紅,但一想現在自己的皮才九歲,也不覺有什麽了,手把手的教着,和老五秦玉垚一樣贏得了一群孩子崇拜的目光。秦玉焱一時激動,想起明田的風姿,不由得叉腰,頗有雄心壯志道:“這算什麽!我們祖母可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我們沒學到多少,但是這些都是小菜一碟!”

秦玉垚也興奮道:“對!祖母說我們是将軍的孩子,這些都是小兒科!”

五朵金花赴宴回來見明田,神情百态,心思各異。

明田早有所預料,揮揮手讓她們下去,看了一眼神思不屬的秦玉鑫,默默端茶喝了一口:好戲正開鑼,只待挖坑等你跳。

明田也沒料到秦玉鑫竟是這般能忍,從六月一直忍到了八月中秋。

八月中秋團圓宴,明田、秦二郎夫婦,還有五朵金花進宮赴宴。本來麽,按規矩只有老大秦玉鑫和老五秦玉垚有資格去,但誰讓明田是太後親妹子,五朵金花不分彼此,她要帶進宮,庶女外孫女算什麽,一起進去。

明田老神自在的坐在太後身側和太後瞎聊。她的計劃進行三四個月了,雖然剛開始,還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但成績卻很喜人,五朵金花年歲小,最顯著的就是身量抽高,身體健康,秦二郎也從以前腎虛臉色蠟黃成了個正常人。

太後欣慰道:“看來作用還是很大的,二郎好歹也能立起來了,你以後也就不用這般操心了。”

明田淡淡道:“子輩唯一剩下的是個不成器,孫輩無男兒可用,只能培養孫女,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太後簡直要傷心落淚了:“也不知怎的,咱們秦家就當真一輩兒一輩女了?這麽大的家業,竟是連個頂立門戶的也沒有!”

明田安慰道:“阿姊也別這麽傷心,我當年不也頂過來了?只要培養好這五個小的,建功立業能立足天下揚我秦家門楣,縱然是女兒身,又哪裏比孫兒差了?”

太後更傷心了:“哪裏是這麽容易的事情!其他人家有子孫,秦家就剩幾個閨女……”

明田安慰了一陣子,不理會了,見宴會上的秦玉鑫偷偷的行動起來,秦玉鑫的外祖母也動身了,對着太後點點頭,也走了。

宮宴人多,總有想要出來醒酒或是散步透氣的人,秦玉鑫沿着昏暗的長廊走了片刻,打發了身後跟着的小宮女,拐進了一旁一個略顯空曠寂靜的殿內。

殿內沒有燃燈,只有廊下昏暗的宮燈影影綽綽的照着,但是秦玉鑫看着站在床邊背對着她的那個老婦人的身影,險些悲從中來。

她輕聲喚:“外祖母!”聲音凄凄慘慘,似含了萬般委屈。

她壓抑的太久了,自重生後,前世的仇恨就時常鞭策着她的內心,她一直怨恨着生父秦二郎不愛生母,怨恨繼母占據了生母的位置,怨恨原身不慈,怨恨幾個庶妹就敢和她搶東西,但最不忿的,還是她自诩定國公嫡長女,比底下幾個妹妹出身不知高貴了多少,最後結局卻慘敗。

她本打算重生後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但無奈出師未捷身先死,自重生後她就一直被拘在府內和幾個看不起的妹妹們一起學什麽武藝學騎馬,甚至每天還要被明田監督催促。

這樣的日子實在不是人過的!

她料想中的幹倒繼母,稱霸定國公後宅,擁有管家權,讓幾個妹妹看見她就瑟瑟發抖不敢多話,自己名揚京都吸引衆多世家郎君公子的事情,一件都沒發生!

明田出山,繼母後宅管家權穩穩當當的,親爹不知是不是腦子被驢了,纨绔子弟不做了竟然開始努力學習起來,還要教導她們一起學!

這也就算了,沒有嬷嬷教導禮儀,不繡花,不塗脂抹粉,甚至沒有漂亮的衣服首飾,最最重要的是,她變黑了!

這是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她要是不美了,靠黑成碳、粗糙成樹皮的皮膚,還有拿不出手的舞蹈身姿女紅,怎麽吸引到六皇子,以後嫁個好夫君打壓幾個妹妹和生父?

秦玉鑫簡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了,撲過去拉扯着外祖母的袖子,嘤嘤哭訴:“外祖母,不是孫女這般不孝,而是定國公府完全不是人待的地方啊!把幾個孫女不當人看!祖母不慈,怎麽能奢求孫輩孝順呢?”

明田的聲音突然幽幽的,從黑暗中傳來:“哦?老大,祖母是怎麽不慈了?”

秦玉鑫身形一僵,微張了口。

明田回身,握住她揪着袖擺的手,冷靜道:“祖母是短了你的吃喝用度嗎?你去問問項氏,府內最要緊的東西,哪個不是先緊着你們五個的?”

“還是說,我讓你們五個學武藝,學騎馬,學怎麽拿槍挽弓刺劍,就是苛刻你們了?”

秦玉鑫一驚,猛然間要尖叫出聲,卻被明田突然一點,身體一麻,已是發不出任何聲響了,她只能聽見明田的聲音從黑暗中幽幽傳來。

“你剛才所說,我都聽的一清二楚。秦家待你如何,你心中有怨我不多說,免得你認為我是在狡辯。但有一件事我卻要說,你覺得你一輩子就是為了嫁一個好男人不成嗎?”

昏暗的環境中,依稀還能看見窗外宮燈随風搖蕩,耳邊隐隐有宮廷奏樂隔着院牆傳過來,想來一牆之隔的地方,仍舊人聲鼎沸,只是這裏,秦玉鑫卻如墜冰窟。

“出身好又如何,家財萬貫一人之下又如何,這都是最沒用的外物!昔年我父親和先帝爺起兵推翻前朝帝王,多少皇室子弟都做了泥腿子,泥腿子又進了天子堂。”

“你覺得你一輩子的榮辱都寄托于一個男人身上,覺得我耽誤了你結良緣的契機,你大可說以後不跟着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一起學了。我讓你們努力充實自身,以致日後……即便秦家沒了,你們也能以自己的本事立足于天下,這也是害你不成嗎?你難不成當真要把自身性命懸于一個男人的身上不成?”

秦玉鑫仰頭看着明田,昏暗的燈光下只能看見她沉沉的雙眸似閃着光,她低沉,卻有力的話語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的一樣。

“你是秦家這一輩的嫡長女,是底下四個妹妹的長姐,為什麽眼界這麽低,你就只看的到四方宅院,看到嫡女庶女争端,看到後院管家,看到胭脂水粉衣服首飾,看到男人的深情薄情嗎?”

“世間待女子多苛刻,秦家孫輩就你們五個了,你們沒有兄弟,在朝野立足多艱難?祖母拼了老命給你們五姐妹創造機會,你卻偏偏不珍惜……”明田長長嘆息,“你若當真以嫁如意郎君為己任,覺得我讓你們學四書五經六藝是蹉跎苛待你們,大不了我*日後……再也不管教你了。”

秦玉鑫心神大恸,眼中隐隐有淚水溢出。

明田離開了。秦玉鑫仍舊維持着剛剛的姿勢,身旁有腳步聲傳來,她眼角餘光看清這是四個妹妹,淩玉森彎身扶起她,輕聲道:“大姐姐,起來吧,地上涼。”

內殿的人有什麽樣的心神波動,明田是管不着了,她正看着萬人迷系統剛剛跳出來的提示,心下樂的不成,一邊想着要不要回府之後假裝頹廢兩天再行動,還是說立馬就開始下一步計劃呢?

萬人迷系統:【叮!宿主,秦玉鑫對你的崇拜值為20/100,程度為甘拜下風;秦玉焱為55/100,程度為推崇備至;淩玉森為38/100,程度為心服口服。】

明田心裏樂的呵呵直笑,看來還是後世穿越來的秦玉焱最了解明田的心理,對她也最崇拜。有着原身在前,拉着沒有男子女子也能頂上去,拉着振興秦家的大旗,外加上系統周旋,她是一點也不擔心露餡的。

明田故意裝病了兩日,祝氏秦二郎還有五朵金花都要來侍疾,被她趕走了。直至第三日,明田又是早早的醒了,喚來秋菊夏荷換衣,帶着兩人來到了校場,校場人少,明田拿紅纓槍虎虎生威的耍了一陣,随後聽見老三老四和老五喝彩的聲音。

明田把紅纓槍遞給秋菊,又拿了夏荷手上的帕子擦汗,看立着的幾人笑了笑,秦玉鑫站在一旁,微垂着頭,有些諾諾的不敢看她。

明田權當沒看到秦玉鑫的小心思,反正只要人來就成,她問幾人:“覺得祖母這槍法如何?”

淩玉森道:“矯若游龍翩若驚鴻。”

剩下三個老老實實道:“很厲害。”

明田笑道:“這是我老秦家的槍法,從我的爺爺那輩起就小有名氣了,今日開始傳授給你們,希望你們日後也莫要堕了我秦家滿門英烈的威風。”

秦玉鑫在一旁深深的看明田。

學習的時日總是過的很快,一晃三年過去了,秦玉鑫這年及笄,就連最小的老五秦玉垚也十一歲了。

秦玉鑫及笄後,祝氏為着她的婚事急的嘴上冒泡,定國公的嫡長女,自然不能低嫁了,但是她一個繼母,插手原配嫡長女婚事總感覺渾身不得勁,她跑到明田跟前詢問,明田只道:“随她自己樂意就是了,反正我定國公府也不是養不起閨女。”

祝氏還是急的不行,旁敲側擊問了好幾次,終于秦玉鑫答應同她一起赴幾場相親宴,連帶着年紀也不小的老二淩玉森和老三秦玉淼也一并去了。

老大老二老三跟着去相親了,老四老五自然也放了假,秦二郎雖然有所長進,但仍舊沉迷于納小妾生兒砸不可自拔,明田就帶着老四老五去城外遛馬。

這次祝氏帶着三人去的是某某長公主的賞花宴,聽說長公主雖是為了自家兒砸,但是也有不少公侯之後,甚至王子皇孫會來,所以去的世家娘子不少。定國公頂着太後娘家的名號,雖然朝中無人,但嘉平帝還是很看重秦二郎的,所以得到的重視也不少。

秦玉鑫三人老老實實的坐在一堆莺莺燕燕中,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端端正正的坐着,要姿态優雅?

不好意思,武将出來的,氣勢倒有,姿态優雅,飽讀詩書的淩玉森勉強算一個了。

至于拈花淺笑,輕搖團扇,羞澀低頭……

秦玉鑫三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兩個字:無聊!

實在是秦玉鑫三人的氣勢太特別了,再加上習武之人長得高,她們三個簡直就是鶴立雞群。但是因為秦玉鑫身為定國公嫡長女,身份家世擺在這裏,無端的就成了諸多看不慣她自認比她更好的娘子的眼中釘。

孟家娘子嬌笑着,舊事重提道:“我最近新得了某某家的胭脂,塗抹在臉上粉兒不落,還不傷臉。”

一群人蜂擁着開始讨論:“是啊,我最近新得了某某家的金步搖,聽說是宮裏的娘娘們最喜歡的樣式呢……”

有人把話題抛給秦玉鑫三人:“不知道定國公的三個妹妹,今天發上的步搖是何處來的啊?怎麽瞧着有點生疏。”

秦玉鑫冷哼一聲,秦玉淼微微笑了笑,淩玉森坦然道:“撫琴。”

身後一個姿容不俗、氣度非凡的女子走出來,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解釋道:“諸位娘子,我家三位娘子的衣裙乃是雲錦,又重金聘請了蘇繡繡娘在府中趕制,一件衣裙需要六位繡娘花半個月的時間完成。這只是常服罷了。再者,金步搖玉簪釵環之類的東西,大娘子頭頂乃是東珠所制,二娘子耳環乃是大名鼎鼎寧平郡的白玉響鈴,三娘子腳下的乃是珍珠雙軟繡鞋……”

撫琴一口氣将三人身上穿的戴的說了一遍,足足有四五十種,各個都是方才幾個世家娘子炫耀的東西,她頓了下,又道:“至于方才孟娘子所說的要拿來珍藏的西海珍珠,府上老太君疼愛娘子們,熱意叫人每年收購幾十筐磨成粉末給各位娘子敷面美白。”

一群世家娘子忍不住以手撫胸,險些喘不過氣來。

秦玉鑫起身,淡淡道:“二妹,三妹,我們去別處看看。”

三人走遠了些,老三秦玉淼忍不住笑道:“沒想到祖母說的這個法子還真不錯,看把她們氣的。”

秦玉鑫也道:“不過是些梳洗打扮的活兒,為什麽還要自己去學?身邊的幾個大丫鬟是幹什麽吃的?”

淩玉森淡然道:“有學這些閑事的功夫,我還不如再讀一遍三韬六略,或是騎馬打打馬球。”

“原來,定國公府的幾位娘子,也會騎馬打馬球?”一個陌生的男聲道。

秦玉鑫看清這人的面容,冷靜道:“原來是五皇子。”

秦玉鑫幾人看着面前的小路突然蹿出一個錦衣玉帶的郎君來,險些以為碰上了此刻要出手,幸而秦玉鑫反應了過來,只是神經反應過來了,手腳卻是慢了一步了。

老三秦玉淼微松了口氣,只擡着的手有些僵硬的放了下來,她定定的看了五皇子一眼,心想:還好收的快,不然一掌出去怕是襲擊皇子的罪名逃脫不了了。

五皇子看着三人身形微僵,以為是自己的出場方式不一樣對三人造成了沖擊,心下頗有些自得。雖然秦二郎沒有在朝中任職,但畢竟眼前三人是太後娘家孫女,要是勾搭上其中一個,他也能在太後皇帝面前刷刷臉了。

“三位娘子既是定國公府的娘子,也算本王的表妹了,表妹既然會打馬球,不如抽個時間我們來會一場如何?”五皇子溫和的笑着,擺了自己最滿意的一張笑臉。

誰料淩玉森淡淡掃了他一眼道:“還是算了吧,我們姊妹更喜歡自己人來打馬球。”

五皇子不依不饒:“表兄妹也是自己人,還是說,這是三位表妹看不起本王了?”

“五皇子還是挺有自知之名的,我們姊妹覺得你的馬術太爛,打馬球贏的沒有懸念,和你打沒意思。”秦玉鑫冷聲道。

五皇子有些愣住了,他還是頭一次碰上這樣給他冷臉色的幾人,不免心下不忿,但還沒反應過來,三人已經走遠了,他忙追了過去,見三人為了躲開他進了女眷內宅,只能恨恨跺腳。

秦玉淼在後邊輕聲嘀咕:“大姐二姐,你們剛才看見沒有,他腳步虛浮,身形微顫,就連脊背也沒能挺直,怎麽看也不像是個馬術很好的人啊。”

淩玉森也點頭:“聽舅舅說,全京都都找不出幾個馬術比我們姊妹幾個好的了。”

秦玉鑫在一旁冷笑:“你們兩個還是年紀小,沒能看出剛才他是想利用我們嗎?利用少女懷春的心思,搭上定國公的線。”

淩玉森馬上反應過來:“五皇子母家薄弱,不受帝寵,為人低調,難不成他還有雄心壯志不成?這是看上我們姊妹了?”

老三秦玉淼嘀咕:“可是從未聽過他有什麽才華賢名,剛才一看武功更是平平,這樣一個文不成武不就的人,就敢肖想我們家了?按祖母的話來說,未免想的也太美了。”

三人都沒想過,一個皇子要求娶她們會不會嫁人的情況。

秦玉鑫三人沿着竹林長廊向前,走到假山旁,隐隐看見前方波光蕩漾,剛要說話,就聽見前方噗通的落水聲,秦玉鑫忙反應過來:“不好,有人落水了!”

“救、救命啊!我家娘子落水了!”假山外頭的湖邊,有人喊。

“老三!”秦玉鑫剛喊了一句,就見秦玉淼三兩步跨過比人高的假山,一蹦而下入了水,卷起陣陣浪花。淩玉森卻是透着假山縫隙,看着外邊的情況微沉了眸。

淩玉森和秦玉鑫忙快步走到湖邊,正見一個丫鬟跪伏在地呼天搶地的,淩玉森看也未看,直朝涼亭走。有人落水,自然引起了滔天波浪,不少娘子擁簇着朝這邊走,甚至一牆之隔,一些世家郎君也擔心的圍了過來。

老三秦玉淼會水,不僅僅是她,五朵金花都會水,所以她很快就将人托到岸邊,和秦玉鑫一起把落水的梁家娘子救上岸。

梁家娘子落水昏迷不醒,秦玉鑫和秦玉淼微擡了她,随後朝胸*前背後猛擊,很快梁家娘子就嘔出幾口水,幽幽醒轉。

“表妹!”一聲有些耳熟的驚呼,随後方才才見過的五皇子猛地撲過來,解開了身上的外袍就要往倒在地上的人身上遮,後來反應過來,手轉了個彎,搭在了老三秦玉淼身上。

老三渾身打了個哆嗦,五皇子大喜,身體微微傾斜,卻不料被老三無意間握住了胳膊。五皇子更喜了,下一秒,只覺手腕一痛,幾乎沒了反應,随後他搭在秦玉淼身上的衣服被秦玉鑫扯下來兜在了他的頭上。

五皇子過來護着秦玉淼的姿勢太明顯了,一旁圍觀的世家娘子七嘴八舌的開始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落水了。”

“梁家娘子落水,身子都被人看光了,有失名節……”

“定國公府的三娘子也是,身子都濕透了……”

“故意在這麽多郎君面前落水救人,又被看見,怕不是有意……真是個狐媚子……”

“看光了身子,有失名節,狐媚子?”秦玉鑫起身,冷笑道,目光一一掃過在場的幾人。她的目光太過強勢,方才趁亂發洩了幾句的世家娘子們不由得往後縮了縮。

五皇子吞咽了口唾沫,喃喃不知說什麽,只覺得手痛的渾身發軟,竟是跪坐在地,一時半刻起不來了。

秦玉鑫冷聲喚了撫琴過來。身後跟着的撫琴又出來一一說明,不僅僅是秦玉淼身上的衣料不透,梁家娘子也不透,所謂的身子被看光不過是人雲亦雲,其心可誅。

“我秦家名聲,不是你們子虛烏有的來幾句空口無憑的話就能污了的,再說了,便是下水救人那也是功德一件,總比一些亂嚼舌根的好些!”

“啊啊啊放開我!打人啊!定國公家的娘子打人了!”身後又有人高喊。

衆人只看見淩玉森一手縛住了一個丫鬟的手壓了過來,看着衆人冷靜道:“我方才看見這個丫鬟鬼鬼祟祟的。”

“我是冤枉的!”丫鬟道,卻被淩玉森一腳踹在膝蓋窩跪了下來,落水的梁家娘子看着她,神情憤怒。

又是一幹宅鬥鬧劇。秦玉鑫三人在公主府勇救落水之人甚至還揪出了作亂的人,這事情鬧的不可謂不大,長公主親自接待了幾人,又讓人帶着秦玉淼和嘤嘤嘤哭個沒完的梁娘子先去換衣服。

許是秦玉淼救了她一命,梁娘子對她好感倍增不說,連帶着走在她身邊都覺得安全感爆棚,兩人被領着進了偏殿廂房換衣服。在府上每日都要習武讀書,基本上是争分奪秒的,秦玉淼的幾個丫鬟都練就了一手快速換衣梳頭發的技能,今天也不例外,秦玉淼很快就收拾幹淨了,她想起剛剛落水的梁娘子,決定先去安慰一下。

畢竟跟自己的兩個姐姐和兩個妹妹比起來,定國公府的丫鬟在明田的帶領下都要多了幾分氣魄,她還是第一次看見落水都能哭的稀裏嘩啦的小姑娘,心裏實在有些放心不下。誰料隔壁的房間竟是大刺刺的開着,她朝裏走,還沒走進內殿就看見一個男的鬼鬼祟祟的從外頭鑽了進來,猛然朝她撲了過來,雙手竟是朝着她身上抱着。

頓時,外頭響起許多丫鬟的尖叫聲。

秦玉淼額頭一片青筋,還有完沒完了!

衆人進來的時候,只看見一個藍衣男人倒在地上捂着兩腿啊啊的慘叫,臉色慘白,幾乎說不出連貫的話來。一身衣衫整齊的秦玉淼站在那兒面色冷然,随後是內殿屏風後穿戴整齊的梁娘子臉色發白的走了過來,随後緊緊拉住了秦玉淼的胳膊。

秦玉淼安慰着摟着梁娘子的肩膀,低聲道:“你別怕,有我在,誰都不能傷害你。”

“發生什麽事了?”秦玉鑫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秦玉淼眼眸一亮,指着地上的人道:“大姐,二姐!我進來找梁娘子的時候,在外間等她,看見這個男人鬼鬼祟祟的進來,還想對我不軌,我就踢了他一腳!”

“什麽?他敢對你不軌!”斯文秀氣的淩玉森也不禁火了。

倒在地上的男子又遭受了一波攻擊。

明田帶着老四秦玉焱和老五秦玉垚從城外策馬回來的時候,就聽長公主府上這件事被鬧的沸沸揚揚的。無非就是梁府的娘子被人幾次三番陷害名節,幸而被定國公府的三位娘子勇下水救人,智謀無雙的識破詭計,随後又與某某府的郎君大戰三百回合得勝。

梁家娘子的名聲險些被毀了,但是好像民衆更關心救人打架以及識破詭計的定國公府的幾個娘子。确實,某某娘子落水,某某府邸姨娘吃飛醋都是老生常談了,好不容易有一個不一樣的八卦,自然是群情激奮,誰不聊仿佛就是落後了似的。

總之,明田帶着老四老五牽着馬逛街的時候,街頭巷尾都在傳秦玉鑫姐妹三人的英勇智謀了,她聽到這話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了下。

老四秦玉焱嘆道:“這才是上午發生的事情吧?怎麽這麽快就街頭巷尾都知道了!”

明田道:“肯定後頭有人插手了。”

老五秦玉垚撇嘴道:“不過後宅争寵的技倆,也能鬧的沸沸揚揚的。”

明田笑:“別管這麽多,來,祖母帶你們去臨仙樓吃頓好吃的。”

兩個小的滿臉興奮,跟着明田進了臨仙樓,剛進大殿,幾人就聽見一陣琵琶聲。酒樓大堂竟坐着個琵琶女在彈奏,三人也沒覺得什麽不妥,正要往前走時,一紫衣華袍的男子朝琵琶女伸出了手:“小娘子長得倒是标志。”

秦玉垚興奮的拉扯老四秦玉焱的袖子:“四姐你快看,到我們大打出手的時候了!”

“标準的纨绔欺男霸女造型,我懂!”穿越女秦玉焱也忍不住笑:“現在就差一個書生跳出來喊‘清平世界,浪蕩乾坤,你怎麽當街強搶民女?’不對,該是‘當樓強搶民女’!”

明田好笑的站在一旁,環胸看着兩人的竊竊私語。

果不其然,纨绔子弟的爪子還沒摸到琵琶女的臉蛋,一個綸巾藍布的書生蹦出來就開始大喊特喊口號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腳下,豈容你放肆?還有沒有王法了!”

老四秦玉焱輕聲的,掐着嗓音道:“我就是王法!你待如何?”

紫衣纨绔果真一拍胸*脯,卻道:“嘿,碰上個講王法的小子!你說說,哪條王法不許我在酒樓調*戲賣唱女了?”

老五秦玉垚小聲嘀咕:“四姐,好像偏離你的路線了!”

穿越女秦玉焱眼也不眨的盯着進度:“沒事!過程有點小瑕疵,但總歸結局就是書生大戰纨绔,姑娘感動以身相許嘛!不會錯的,這都是套路!”

秦玉焱繼續傳授經驗:“等到書生為了保護姑娘打起來的時候,就是我們出場的時機了!祖母,你說這樣做對不對?”

老四秦玉焱和老五秦玉垚反應過來,兩人都撲閃着大眼睛看明田,眼睛裏全然是儒慕欽佩,還帶着些想要求表揚的意思。明田笑着擺擺手,只道:“反正秦家家大業大,你們兩個武功也還算不錯,出了事我也能兜住,只管去吧。”

兩個小的嘿嘿對視一笑,有些按捺不住伸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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