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二少爺我其實超正經der (1)
玲珑當然還沒有死。
所謂以訛傳訛, 謠言越傳越離譜, 明田只是說了一嘴提個醒,等衆人經了幾耳朵把話帶到吳媽媽耳朵裏的時候, 就成了玲珑死了。
吳媽媽一問這句話是誰傳出來的,就有來福自告奮勇說是自家少爺。
自家少爺是誰?
那可是當朝丞相的小兒子周二少爺是也!
等到吳媽媽心驚肉跳的喊了一幹紅樓倚翠裏的人去皎湖邊上看情況的時候, 謠言就像風一樣傳遍了整片區域。傳到二樓的另一間別致的雅間的時候, 裏頭衆人聽到的情況就成了:周丞相家的二少爺把紅樓倚翠的玲珑姑娘給弄死了, 聽聞還是這位周二少爺逼迫不成惱羞成怒動的手!
當然還有什麽說其實是周明田床笫之間不注意分寸雲雲, 衆人聽了一耳朵也就罷了。
關鍵問題在于, 玲珑姑娘作為京都鼎鼎有名的名妓, 才名豔名遠揚,粉絲成群, 一聽她香消玉殒了, 導致她離世的人還是京都人嫌狗厭的周二少,這件事就從很有點桃色意味轉成了滔天“民憤”!
明田站在窗邊看着湖邊情況,他歷經多世,神魂強大,隔得遠了些也能聽清畫船上的一幹鬧劇到底是鬧了些什麽。無非是杜十娘怒沉百寶箱,才子多風*流, 佳人名妓不堪受辱等一幹事。
玲珑姑娘的聲名, 明田原先是沒怎麽聽過的, 便是來了紅樓倚翠這幾日,略聽了幾耳朵,也沒怎麽放在心上, 可這時在小閣樓看湖邊畫船上的一樁樁,聽那琵琶聲響,竟也頓生了一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豪情壯志。
曲傳人心。
皎湖上的琵琶聲仍舊铮铮,凄清孤楚,卻又含了金戈鐵馬,此時節奏很快,像天邊擂鼓,又似旱天驚雷,恰似玲珑的鐵骨铮铮,叫聽者也跟着心神澎湃起來,心中隐隐生出一股滔天的怒意。
突然,铮的一聲輕響,琴弦斷了。
翹首坐在船首的蒙面女子,也就是那傳說中的玲珑姑娘,她怔怔地懷着琵琶輕撫,半晌,起身,竟是揚臂,狠狠将手中的琵琶扔進了湖裏!
咚的一聲,水花四濺,湖面蕩起陣陣波浪。
周遭人大驚,阻攔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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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田輕聲道了一句:“倒算是個有意思的人。”這樣的人,便是救她一命,也無甚麽大礙。
他出手救玲珑,經原身周明田的聲名一遠揚,估計會被編造成諸多不入流的桃色小道消息。明田對此事早有料想,也沒怎麽放在心上,反正就是原身這個混不吝的在這裏,多半也會出手相助,然後——呃,多半可能會逼迫玲珑。
明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滿齒留香,隐隐約約聽到岸邊嘈雜的人聲,想着大概也是救命的人來了,心頭也松了一口氣。
畫船離岸還有段距離,湖面波光粼粼,秋風瑟瑟,徒生悲涼,玲珑回身四望,身形寂寥,她扭頭,似在看岸邊群人,又似在看船上那親近的王孫公子,突然取下蒙面的輕紗,對着衆人莞爾一笑。
畫船離明田的小閣樓也不遠,玲珑這一笑,明田恰恰看到了她的側臉,當真是“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她雖不是明田見過的最美的女人,卻是最有氣質的一個,美人如花隔雲端,玲珑隔着的,是秋風蕭瑟秋水袅袅的皎湖,只是如今她雲袖輕擺,芙蓉面,美人妝,卻也仍舊掩飾不住渾身上下那似乎凝成墨的愁緒。
也難怪紅樓倚翠色藝雙絕的女子這麽多,唯獨只有一個玲珑。
玲珑拂開遮面的輕紗,露出她光潔白皙的下半張臉來,無論是岸邊,又或者是畫船上,都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驚呼。
有人劃着船靠近畫船,甚至有不少會水的人跳水朝着畫船游去,周圍的人越發多了起來,船上的人也多多少少注意到了這個現象,似乎三三兩兩在商議着什麽。這個時候,玲珑饒是不知情形也知道這些人是沖着自己來的了,她回眸一笑,向着船上迷戀自己的那富家公子而去。
玲珑伸手摸上富家公子的臉頰,衆目睽睽之下,富家公子的身形都略有僵硬片刻,随即,身形一閃,竟是向後一栽,直直地掉進了皎湖裏。
噗通噗通幾聲,接連落下去三個人,皆衣着不凡。
周圍人大驚,喧嚣聲四起。
明田捏着糕點的手頓了頓,滿不在乎的又嘗了一口,滿齒生津。
說好的風*流才子辜負了佳人,佳人怒沉百寶箱,呸,不是,佳人憤而跳水自盡的戲碼畫風突變。
玲珑沒有落水,反而奮力反抗了一把,把畫船上的那幾名衣着光鮮靓麗的富家公子接連給推翻下了河。她是怎麽得逞的先且不管,這三個富家公子卻是驚慌失措的叫了起來,一群人的注意力遂從玲珑的身上跑到那幾個落水人的身上去了。
唯有明田一直看着玲珑,眼也不眨,嘴邊隐隐浮出一抹笑意。
玲珑取了發簪,直直地朝着自己的咽喉而去。看見這幅情景,明田淡定的伸手在桌邊一抽,裝着糕點的圓盤被他抽出,随後向前猛然一擲。
白玉圓盤雖然被抽走了,但是上面被人精心堆疊起來的糕點卻仍舊端端正正的落在原地,分毫不落。
白玉圓盤正正地打在了玲珑執着金簪的手上,咚的一聲,白玉圓盤和金簪都落了水。玲珑白皙稚嫩的脖頸上被劃出一道很淺的口子,鮮血還是流了出來,紅白交加,看着有一種瑰麗陰森的美感。
玲珑似有所悟,直直地朝着明田所在的窗邊望去,卻只隐約看見了一個青衫道袍的背影。
那是青山書院學子們常着的衣裳。
明田還沒有來得及看畫船上的玲珑的情況,就聽身後一陣喧鬧,随後“嘭”的一聲巨響,自己身後的房門不知被誰給踹開了,突然間湧進來了一大波人。
來福的聲音在後頭響起:“少爺,他們人多,我實在是攔不住啊!”來福說着,就被當頭一個着紫衣紗袍的青年人一把推開,随後又被四五個同樣衣着華麗的富家公子給推攘到門外去了。
明田回身,蹙眉看着沖進來的幾人。從皎湖上迎來的秋風吹拂着他的道袍袍擺,身前有亂發微揚,整個人如迎風歸去,叫沖進來的一幹人等不禁一愣。
明田卻只覺秋高氣爽,手心裏有些癢癢。他總是想着這是個秋狩的好日子,卻總是沒有時間去打獵,如今獵物送上門來了,若是不好好玩弄一番,也是枉費了幕後之人的心思。
當頭的紫袍青年看起來約莫二十五六歲,明田看着有些眼熟,想來平日裏也是和周明田一起進過賭坊、賽過馬、搞不好還競過花魁價的“兄弟”。紫袍青年身側有五六個同樣衣衫華貴的公子哥兒,這幾人身後還有一串顯然是家丁模樣的人守在了房門外,來福此時已經被那些家丁給制住了。
這夥公子哥兒,有的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有的看着三十多歲,但無一例外的,除了領頭的紫袍青年和那最小的一個十五六歲的朱砂少年,其餘人等皆臉色些微蠟黃,兩眼有些凹陷,眼底略有烏青,耳垂肥厚,唇無血色。
看着和明田剛接手周明田的身體時一個模樣——縱欲過度的模樣。
“喲,你就是周二少?看着也沒甚麽三頭六臂的嘛,不知道為什麽外頭那幫子人怎麽這麽怕你……”朱砂袍少年年歲小,沉不住氣,率先開口道,神色間多有鄙夷。
“就是你,對玲珑姑娘下了手?”當首的紫袍青年眉目沉沉喝問道,身上隐有股威嚴氣勢。
只是明田實在不喜歡他看人的神态,這人昂首,擡着下巴,眼神略帶輕蔑,看誰都像是看什麽髒東西似的,高傲之态盡顯無疑。
明田: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明田輕笑一聲,眉眼間顯出幾許風*流色彩來,面對衆多氣勢洶洶的家世不凡的一幹富家公子,氣勢也絲毫不弱。
他看了衆人一圈,笑道:“原來幾位是為了玲珑姑娘來的。”
“可巧,玲珑姑娘就在下面。”明田一本正經道,右手食指指了指下面。
他說的可沒錯,小閣樓臨水而建,底下就是皎湖,玲珑就在皎湖的畫船上,那可不就是在衆人的底下麽。
但這情形落在幾個聽信了謠言還不清楚狀況的富家公子身上,赫然就是明田膽大妄為,逼死了玲珑不說,連他們這些有權有勢的王孫公子也不放在眼裏,放狠話叫他們去死的意思。
當然,明田的真實意思,估計就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了。
果真,那幾個富家子弟聞言神色多為震怒。
周敬是一朝丞相,周明田身份不凡,但這些人的家世也不是虛的,哪怕比不上周明田,但是也能在惠帝面前說上幾句話。若他們狠下心腸,為了他們心中所謂的“正義”,為“無辜死去”的玲珑姑娘讨一個公道,即便是原身周明田,怕也落不得多好的下場。
“你簡直就是膽大妄為!光天化日之下膽敢逼良為娼,把玲珑姑娘活活逼死,簡直就是——禽*獸不如!”當即有人喝問。
“好你個周明田!還敢對我們口出狂言,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還敢對我們這般說話,當真這世道就是周丞相的一言堂了嗎?”得,這估計是周敬政敵的兒子,這個時候了還不忘記暗戳戳的痛罵一下周敬。
明田輕聲“啧”了一下,面露疑惑,神色有些無辜道:“逼良為娼?我?對那位玲珑姑娘?逼死了人?”
說完,明田搖搖頭,一臉莫名其妙。
來福在屋外走廊上大喊着:“我家少爺明明是做了好事!你們怎麽能這麽說——”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做了好事?!”朱砂少年滿臉氣憤之色,臉皮都快和身上的衣服一個顏色了,他用手指着明田,看着他的神色像是在看一個惡貫滿盈、罪大惡極之人一樣,忿忿道:“你逼死了玲珑姑娘,你的走狗還覺得你是做了好事!?”
明田聽得這越抹越黑的話語,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雖然早有預料這事會有些流言蜚語傳出來,但到底也不怎麽放在心上,以為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但實在沒料到,這時代諸人的腦洞都大破天際,外加上周明田和玲珑姑娘的”名聲赫赫“,當然最主要的還是來福這小子傳話估計有些偏了,所以成了現下這一場讓人頗覺麻煩的鬧劇。
當然,這後面到底有沒有人順手推波助瀾了一下下,明田就不得而知了。
明田不禁扶額長嘆,站在窗邊迎着湖面的秋風,覺得自己心情很累。
“你們還是——”明田話還沒說完,急性子的朱砂圓領的少年就滿目赤紅的沖了上來,似乎是要挾住明田,對他動手。
這朱砂袍子的少年顯然是少年意氣風發,熱血沖上頭,面上頗多兇狠之色,一邊沖過來一邊喊:“登徒子!還玲珑姑娘的命來!”
明田輕輕一轉身,面不改色的看着朱砂少年沖着自己奔過來。他速度很快,但明田轉身的速度更快,所以朱砂少年撲了個空,随即感覺自己臀*部一痛,已經沖到窗邊的整個人已是往前一栽,越過了窗戶,直直地飛了出去。
天邊一聲驚恐的“啊”,随即噗通落水,好大一聲巨響,外頭皎湖又是一場風波。
明田淡定的動了動自己伸出去踢人的右腿,撩起袍擺收了回來,他再看屋內其餘幾個富家公子的眼神,帶了幾分笑意。明田淡淡道:“剛剛那位小兄弟急着去見玲珑姑娘,少爺我別的本事沒有,但是這點小事還是做得到的,你們誰還想也去見見那貌若天仙的玲珑姑娘?”
“你好大的膽子!那可是清河郡王家的小王爺!”當即有人反應過來痛罵道。
“喲,還是個宗室吶?”明田輕啧一聲,眉眼間竟有了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什麽追星捧人,啧,少爺我幫清河郡王管教管教,讓這個小王爺進皎湖醒醒腦子,想來王爺也不會多加責怪于我的。”
“你簡直就是胡攪蠻纏——啊!你別過來!周明田你要幹什麽!”明田伸手一擰,将人駕到了窗邊,随即輕輕一推。
“救命啊!殺人了!殺人啦!周明田殺人啦!”
“丞相兒子殺人啦!”有人匍匐于地,竟是忍不住失*禁了。
随着明田面上帶笑的朝幾人走過去,随後一只手一個的将人扔出窗外的時候,屋內已是亂成了一鍋粥。
屋裏頭的幾個公子哥兒想出去,外頭的一幹家丁們想進來,但奈何明田趁着他們不備一把鎖住了,随後三拳兩腳,群攻一波,緊接着逐個擊破,竟也将幾個未曾見血的富家公子唬的面色慘白、兩股戰戰。
等到明田把桌上的綠豆糕塞了一把進紫袍青年的嘴,順手提着他的衣領子拽着他扔出窗外的時候,“嘭”的一聲巨響,走廊上的一幹人等終于将房門給撞開了。
十多個缁衣家丁蜂擁而入,看着空蕩蕩的只有明田一人的房內都不禁傻了眼,随後聽着窗邊傳來自家少爺的驚恐喊叫聲,腳下蠢蠢欲動的想要沖上來,卻身形僵硬,一個一個的,看着風姿綽約、仍舊一副翩翩君子模樣的明田,深深地打了個寒顫。
明田輕輕拍了拍衣擺上沾着的些許灰塵,擡腿往外走,看也未看那些家丁一眼。
來福一聲痛哭哀嚎,“哇”的跪伏于地,一把抱住明田的小腿,高呼出聲:“少爺啊!少爺!”
明田的耳朵被來福突如其來的高音飙的有些刺痛,語氣頗有些嫌棄道:“行了行了,少爺我活得好好的,還沒死呢。”
側身,對着身後一幹缁衣家丁吩咐道:“哦,對了,你們要找各家的少爺,去外頭皎湖找吧,估計再等一會兒就——”
“再等一會兒就如何了?二弟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啊!天子腳下也敢如此草菅人命!父親平日裏對你的教導都學到狗……哪裏去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門外走廊上傳來。
明田緩緩轉過頭來,面無表情的看着走廊外的一群人,當看到人群中的周明錦時,不由自主的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
周明錦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早不遇到,晚不碰見,偏生明田将一幹少爺公子扔進湖裏後再出來“定罪”。前後一串,很容易就能發現推波助瀾之人的手腳,可巧,明田正想着要怎麽對付那所謂的幕後人,周明錦自己就沉不住氣蹦出來了。
不知怎的,周明錦突然覺得後背有些發涼,不過這裏人多,再加上周圍同僚也都在此,他急着彰顯一個大哥的風範氣度,一時也沒反應過來明田對着他笑的意味,反而繼續道:“老二!你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這種時候你竟還能笑出來?”
明田沒有理會在外面諸人面前蹦跶的正歡快的周明錦,只面無表情的略過他,目光似有若無的看了他身後的一群人一眼,那群人看着倒有個眼熟的,不巧,正是周敬。
也不知道今天是個什麽日子,他在紅樓倚翠一連帶了三四日了,往常沒什麽大事情,但是今天卻是玲珑姑娘出事,又碰見周敬周明錦父子倆的。而且顯然,兩人還都不知道對方今天會來這個地方……
明田看了一眼想要沖上來又不敢沖上來的一幹家丁,繼續道:“去皎湖邊,說不定你們家的少爺已經被人救上來了。”
“唉喲喂,這裏可怎麽聚了這麽多人啊?呀,這不是周大少爺嗎?您也來找周二少爺?”吳媽媽扭着腰杆走了過來,帶進來一股香味。她看明田的眼神就跟看財神爺一樣發光,撲上來想扒拉着明田的衣袖,被他側身躲開了。
吳媽媽也不惱,反而一臉笑意:“周二少爺您大人有大量,可別生氣,都是底下那群傳話的人傳的,明明您做了件好事,倒叫人傳的名聲都黑成了烏鴉。周二少爺您息息怒,今日您的一幹花費,都記在媽媽我的頭上了……”
吳媽媽是個長袖善舞的人,在許多人還在為流言蜚語趕着找明田的麻煩的時候,她已經弄清楚了來龍去脈,也沒有第一時間去看玲珑,反而是聽了樓裏人說的有人來找明田麻煩的話,趕忙跑過來救場。畢竟今天樓裏貴人不少,周敬在此,周明錦在此,明田也是個常客,她急着過來安撫財神爺吶!
有吳媽媽在場,即便周明錦還想再說些什麽,也只能被明田一句“聽風就是雨的,大哥這番性子怎堪為官”給堵了回去,滿臉郁郁,終不得發,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明田滿臉笑意,頗有幾分得意之色。
救了玲珑姑娘一命,誤會被人澄清了,周遭雖然還是有些人對明田憤懑,但到底沒有再拿這件事做文章的了,反而有不少風*流才子亦或是拜倒在玲珑姑娘石榴裙下的一幹人上前道謝。明田也是此時才知曉玲珑姑娘的魅力超群,除了方才着朱砂紫袍的甚麽清河郡王家的小王爺一幹人等,長廊外聚集的大半人馬竟都為此而來。
還剩下的小半人馬,卻是為了清河郡王的小王爺還有紫袍青年那一幹被明田扔下樓的人而來的了。
“周明田!你簡直是欺人太甚!魏少爺和小王爺哪裏招惹了你,你竟是這般對他們,分明是要置他們于死地!”有人嚷嚷道。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周明田你居然喪心病狂的害死了幾位少爺,當真是無法無天了嗎!”
“莫不是他還仗着周丞相的勢力,想要把我們所有人都一網打盡……”
“明錦兄為人光風霁月,怎麽會有一個這麽無視乾坤律法的弟弟……”
“是啊,唉,要是老夫兒子是這般德行,我早就家法處置了,這也就是周丞相縱容的後果。”
這幫子來紅樓倚翠的富家少爺乃至朝廷官員們,聖賢書讀的太多,上敢怼惠帝賺口碑,下能肉黎民豐腰包,個個将不要臉修煉到了極致,罵一下區區丞相之子,章口就萊,肚子裏的話吐出來都不帶打草稿的。
明田: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明田嘴角微微抽搐,深深地看着幾個人群中叫嚣的厲害的,良久,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末了,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嘴裏還“啧啧”了兩聲。
衆人見他這幅潑皮态度,便是三分火氣也被激成了八分,就連周明錦,心下也暗暗生出幾許竊喜來。
“二弟啊。”周明錦剛剛開了一個口子,明田就擺手扭頭,一副拒絕與他交談的模樣,轉頭喚道:“來福,拿了東西我們走。”
他竟是一點想要和周明錦搭話的意思也沒有。
衆人見他要走,雖忌憚着明田方才将人扔下去的舉動不敢輕舉妄動,但此時人多,膽子也壯了些,聚攏了過來,都板着一張臉,顯然是要攔住他。但沒料想,當先的兩三個人,被明田一胳膊橫掃過去,三人都覺力大無窮,腳下連續後退了三五步,硬生生地被明田擠出一條道來,讓他氣勢頗為嚣張的從衆人身前走過。當路過周明錦時,明田還特意停下來打量了他一眼,随即搖搖頭,輕聲嘆了一句“雕蟲小技”,僅二人聽得清,遂走。
沿着長廊走了幾步,衆人才看清明田走的方向,一盆半人高的景松邊,正站了幾個氣度非凡的人,當首一個錦衣華袍的中年人,氣質溫和,稍顯文弱,瞧着有些陌生,但他身邊的那清隽身影,不是當朝丞相周敬又是誰。
衆人這才明了,方才諸人對周明田的一舉一動,都被丞相周敬看了個一清二楚,頓時不少人兩頰微燙,躊躇不前,就連周明錦,當即面色也一變,随即快步上前,口中直喚着“爹”。
明田卻是站周敬幾人身前,神色微和,唇角帶笑,但是他看的卻不是面目沉沉似有所悟的周敬,而是周敬身側的那中年人。
随即,明田微微一笑。
周敬問道:“老二,你不是在書院讀書麽?怎的到這地方作甚?”
明田側身看了一下身後諸人,回身道:“我看今日休沐日,不光是不少學子來捧場,也有不少朝中人來,丞相大人怎就偏偏只看我讀不讀書呢?”
“說的甚麽混賬話!我是你老子,我不管你讀書與否,管你到這些地方來尋花問柳與否,誰還有資格管你?”周敬狂言道,許是被逼急了,連“老子”這樣的話也是脫口而出了。
明田又笑,指了身後快步走來的周明錦:“那他呢?你怎的不管他讀不讀書?”
“等你什麽時候成家立業了,我這做父親的,也就管不動你了。”周敬嘆道,惹得身側的那錦衣華袍的中年人連看了明田和周明錦幾眼。
明田嘴角微勾,并不做聲,聽着身後周明錦的三言兩語又将方才那清河郡王家的小王爺一幹人等落水的事情捅了個幹幹淨淨,只似笑非笑的看了周明錦一眼。
周敬壓抑了怒氣道:“你當真如此?”
明田道:“若我不動手,怕是您丞相大人今日就要黑發人送白發人了。可我動了手,頂多不過讓他們在水裏待一會兒罷了,這時候皎湖上人正多呢!對他們這群人來說,再嚴重點,也不過是深秋水涼,到時候可能會感染風寒,但這事也不能全然怪我,只能說他們好好的壯年小夥子,尋花問柳太甚,虧空了身子,沒有精氣神,所以才會感染風寒。這般看來,我這事還真是做對了!要不然您這唯一的一個嫡子翹辮子了,您老氣血攻心之下,萬一就倚仗權勢做了什麽大事……”
明田似笑非笑的看一旁笑的溫和的斯文秀氣的中年男人,繼續道:“到時候,一個不慎不說是朝野風波,乃至舉國動蕩,輕則也會惹得整個都城一片腥風血雨,再不濟,這惹得衆多文人騷客乃至朝廷大臣流連忘返的紅樓倚翠,怕也是讨不得一個好。這般算來,難道不是以我一人之力,挽救衆多人之歡樂麽?”
周明錦聽罷,怒道:“一派胡言亂語!二弟,你這些歪理邪說都是從什麽地方聽來的!”
明田白了他一眼:“我方才說了這麽多,你就只聽了最後一句話麽?唉!周家有你這麽個子嗣,怕是不沒落也難以為繼了。”
“你!”周明錦被氣得滿目赤紅,還想說什麽,卻被周敬招手止住了。
周明錦沒聽出來,周敬卻是将明田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随即不由自主地看了身側人一眼。雖則是喬裝打扮一番的,但是知道他身側人是惠帝的除了此時跟在惠帝另一側的太監和他以外就沒旁人了,就連上朝面聖過的周明錦還有前頭一幹朝廷官員都沒有認出來惠帝的身份,從未見過惠帝的明田,又是如何判斷出他的身份,甚至還能說出那般誅心之言?
一朝丞相,雖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若當真如明田所說,因為喪子之痛就引得朝野動蕩,那周敬宦海沉浮數十載,此時也不用做天子近臣了,直接回青山書院教書便是了。
細細一思索,饒是老奸巨猾的周敬,也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地看身側那中年人。
惠帝卻未出聲,看明田的目光帶着笑意:“你方才被人那般誤解,心裏就沒有甚麽委屈麽?”
誰料,惠帝卻是問了一個毫不相幹的話題。
明田直視着惠帝,腰背挺得筆直,目光柔和,俊秀甚至尚且帶着些稚嫩的臉龐上顯出幾許少年恣意和狂妄本色來:“我周明田,哪日不曾未被諸人誤解過?若要為了這等小事就委屈,怕我豈不是要委屈到東海去了?”
他一說這番話,顯得有幾分失魂落魄來,倒讓衆人都不免心下生愧了,誰料明田下一句就是:“所以我這輩子,提倡有仇當場就報了!他們敢來質問我,就要承受好我以牙還牙的準備!”說罷,明田也不管身後諸多人諸多事,随後拉了來福的衣領子,就直直地下樓遠去了。
諸人都是一愣,唯獨惠帝卻是看身側的周敬直笑:“存亮,沒想到你這麽個謹慎的性子,家裏竟然還能出這麽一個狂人來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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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田不過在紅樓倚翠逍遙了兩三日,就碰到了一幹鬧騰人和鬧騰事,讓他覺得煩不勝擾,耽誤了許多讀書的功夫,再加上他心癢難耐,從許穆青那兒拿的書也翻完了,索性找了些友人,打馬游獵,騎着紅馬,牽着黑狗,扛着長弓就到城郊游獵了五六日,直打了一頭猛虎三頭野豬,到了九月末,才又回了書院。
明田一連七*八日不在書院,曠的課還大半是蔡夫子的,蔡夫子何其秉性,自是看不慣他這般憊懶浮華,大好青春年歲不讀書盡數玩樂的人,遂往山長戚陽先生處告狀。
蔡夫子簡直是要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在戚陽先生面前訴說明田的種種不是了,不敬師長,曠課不考,外出不歸,樁樁件件,換了個人只怕就要被書院的夫子學生們群起而攻之,然後趕出書院了。
當然,明田現在的這情況,也離被趕出書院不遠了。
戚陽先生年近天命,細長美須,容長臉,瘦削身材,氣質清隽冷淡,他的女兒戚華庭就有着一雙和他一般靈動的眼,宛若天邊星辰,恰似谷中虹橋。面對夫子的一幹哭訴,戚陽先生倒不怎麽氣憤,反而出聲安慰蔡夫子,又慢條斯理的煮茶熏香,特特呈給蔡夫子,說了幾句安慰的話。
看着蔡夫子的情緒被香茶安撫了些許,戚陽先生斂着胡須,垂眸,似在細細思索着什麽。蔡夫子覺得也許是在考量周敬這個丞相的權位和周明田所帶來的影響兩者之間的收支平衡。
半晌,蔡夫子只聽得戚陽先生輕聲道:“子昂說的有理。這樣吧,若是這月周家明田的應試沒能合格,只管讓他家去是也。”
青山書院每月皆有應試,但不管是明田還是周明田,都沒有參加過。大概是因為知道,參加了也是吊車尾的名次,索性不參與考核,只管當是在青山書院這裏挂個名號就能假裝自己還在求學順便出外游樂。
但是如今,戚陽先生和蔡夫子是打算連這個挂名號的機會也不給明田了。
戚陽先生何許人也,一言既出驷馬難追,在青山書院的話怕是比惠帝的金口玉言還要讓人信服的。
蔡夫子當即覺得心念通達,渾身舒暢,整個人好似吃了返老還童藥一般,年輕了二十來歲了。起身離開時,他竟覺得兩腿輕飄飄的,整個人如墜雲端了。蔡夫子覺得,應該把這個算得上普天同慶的消息傳給整個書院,讓所有的夫子學子們都知曉他們書院的大毒瘤周明田要滾蛋了。
青山書院景色優美,亭臺樓閣,奇花異草不缺,他沿着抄手走廊向南而行,一路走來,心情爽快,連帶着看秋日落葉百花凋零也有幾分詩情畫意了,等出了雲海齋,就到了外院。正這時,蔡夫子突然看見前頭庭院裏幾個眼熟的小姑娘在低聲說話,他眼神好,一眼認出當中那個身段窈窕、氣質不凡,不過十六七歲的一個少女,正是戚陽先生的愛女戚華庭是也。
戚陽先生雖書讀的多,卻不是個迂腐之人,女兒也當做學子養,雖然沒到讓戚華庭和外頭一幹學子們同室讀書的地步,但也是親自教導,等閑時的詩會辯賽,也讓女兒旁聽,可堪稱是一個頗為開放的封建大家長了。再加上戚華庭自幼聰穎伶俐,有幾分戚陽先生的真傳,書院的夫子們就沒有不喜歡這個小輩的,連帶着戚華庭的才名美譽傳遍書院,有不少學子傾慕她。
見了前頭的是戚華庭,本來心下就爽歪歪的蔡夫子,更覺今日出門辦事是看了黃歷,事事順心了。他向前走,與戚華庭一幹人等打招呼,幾個小姑娘都笑着向他行禮,一問,才知曉她們本來是在這邊放紙鳶的,可無賴風大,線斷了,紙鳶被挂在了雲海齋外的一棵參天銀杏樹上了。
蔡夫子聞言仰頭,果真看見庭院外一參天銀杏樹上,蔚藍的天,金黃的葉,十分的光彩動人,就連樹上挂着的五彩鸾鳳紙鳶也栩栩如生,似要活過來了一般。
蔡夫子當即道:“這有何事?華庭你且叫院內下人用竹竿打下來便是。”他剛說了這一句,眼角斜光突然看見幾片灰青色,一扭頭,果真看見一牆之隔的雲海齋外,僅隔着一方木門的外頭,站着五六個青袍的學子,正悄悄地偷看着。
這些年輕的學子,偷偷跑過來是看誰的,蔡夫子看了一眼眼前神情淡定、絲毫不顯羞怯之意,反而落落大方的戚華庭,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來。他與戚陽先生交好,也視戚華庭為己女,戚華庭優秀惹得諸多學子傾慕,他心下也是自傲的很,但他到底比戚陽先生迂腐些,還要講究什麽男女大防,尤是不喜學子們有事無事的就來雲海齋找各種借口和戚華庭偶遇。
今天這場戲碼,他往日裏見的多了,只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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