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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昂的激動甚至讓艾爾迪也有些意外, 他思考了一下:“好吧,聽你的。”

事後,艾爾迪去找蒙貝要了一下亞爾曼城的天氣記錄。自然之神教會都會有那麽一份記錄, 從教堂落成那一天開始記,一直到教堂因為某種原因毀滅。

結果發現, 亞爾曼城在五十多年前先是大旱, 接着是蟲災,然後又經歷了水災, 八年的時間, 災害一直沒有斷絕。也因為這裏的氣候原因, 當地的民衆幾乎沒有儲存糧食的習慣。如果不是教會的接濟,幾乎這座本來就不打的城市,那個時候就要從地圖上消失了。

艾爾迪特意又因為這件事對萊昂說:“你的決定是對的, 我們應該自己種植糧食,并且有自己的存糧。”

與此同時,希望村開始從亞爾曼城雇傭女工, 幾乎沒有人應聘……

萊昂偷偷用分.身變成人,混雜在當地人裏, 觀察他們對于雇傭的反應:“這不是好事嗎?工廠裏給的報酬也高, 為什麽沒人去?”

第一個人說:“工廠是吃人的地方。”

萊昂:“工資是按天來結算的,你們連看都不去看, 怎麽能說是吃人的地方呢?”

第二個人說:“他們要用那種能量石紡織機呢,那是惡魔。”

萊昂:“亞爾曼城沒有機器工廠, 但穆勒聯盟和凱恩斯帝國都有很多工廠, 你們覺得那種大國會分不清惡魔嗎?自然之神教會在希望村也有教堂,如果工廠是惡魔,教會怎麽會允許?”

第三個人說:“去工廠工作的工人, 一定會死。”

萊昂:“喝過水的人,一定會死。”

這不是一次發生的對話,是多次對多人的,不然明擺着就看出來他是為了工廠說話的了。還是有點作用的,有些人被勸得有些猶豫,有些膽子大的決定去看看,還有些人不但沒被勸服,還跟萊昂的分.身大打出手,然後就被萊昂的分.身揍了一頓……

在萊昂分.身的幫(tiao)助(suo)下,總算還是有一些人報了名,不過他們是提前報名,因為亞爾曼城和希望村之間還是挺遠的,到時候要安排班車——修路的時候一路走過去用了将近一個月,但那時候路上走得慢,畢竟要一路收拾,這段時間讓騎士們駕着車多次試驗,如果晝夜不停,中間換馬換車夫,那麽五到七天就能跑一趟。

所以,雖然工資是日結,但如果願意去工作,這些工人是不可能當天去當天回的。不過也不算萊昂欺騙他們,這些事在他們應聘的時候,都會被告知到。

還有,被安排來招工的,是隊長、紳士和大眼。弓箭手跟着另外一隊人在希望村周圍的森林裏探路,萊昂的觸手能夠探路,但他更願意把這件事交給其他人,否則什麽都讓觸手幹了,那這個村莊就真的只是他和艾爾迪的過家家之地了。他只讓幾個小分.身跟着探路的隊員,危機的時候保護他們的安全。

水管工在鋪設管道,雖然現在全村還不到五百人,但萊昂和艾爾迪做的是真正的城市規劃,最基礎的上下水管道鋪設,可是個規模宏大的工程,水管工現在每天累成死狗。

廠房建好了,萊昂和艾爾迪以為至少明年才能收到設備,但沒想到十一月初的一天,碼頭還沒徹底建好,就有一艘大船停靠在了岸邊,他們的設備到了。而且這艘船會把這段時間各個商人購買的貨物,包括在希望村買的棉布以及各種成品都帶走。

“怎麽這麽快就送來了?”看着船上朝下送貨物的時候,萊昂問摩多蘇。

“現在各地都在開辦紡織廠。”摩多蘇最近還是表現得比較像是真正的商人,至少面對顧客的時候,他的臉上總是帶着笑容,“我們是在半路上把另外一位商人購買的機器又花高價買了來,但是閣下請放心,我們與閣下的交易,依舊按照商定好的價格走。”

萊昂一點也沒客氣的點頭:“那是當然的。”

摩多蘇:“……”

機器裝配的時候,萊昂近距離看了一下,在狄麗爾城的時候,他在北區的分.身是最多的,工廠裏的機器他即使不懂,但也看了不少。這些設備無論從型號,還是使用時間看,還真的都是比較新的設備,摩多蘇沒有被騙,也沒有欺騙萊昂。

這就是背靠自然之神教會的好處了,否則如果萊昂和艾爾迪是單槍匹馬,即使萊昂能夠糊弄一個半神的身份——雖然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這些商人也不一定會用平等的眼神看待他。

一共是兩臺軋棉機,二十臺紡紗機,五臺織布機。軋棉機三米見方,上面有個大漏鬥,直接把棉花扔進去,它就能一邊去除棉花子,一邊軋出棉條來。紡紗機比較小巧,一米五長八十厘米寬,兩米多高,一米以下是一堆機械,一米以上是長長的鐵杆,工人要把木線軸插.在鐵杆上,然後将棉條用手繞在高速旋轉的線軸上,還要随時調整線軸,并在線軸差不多粗壯的時候,再用手把它拿下來。織布機更大,五米高,十幾米長,它能同時紡織二十軸線,還需要工人不斷的添加線軸,一組組的朝前推。

機器沒有開啓,只有四個安裝機器的測試員站在機器前邊唠叨。萊昂看了一會,悄悄跟艾爾迪耳語:“如果用這些機器,要不了多久,我們全村的人都得變成殘疾。”

“就像狄麗爾城裏的那些工人一樣……”可至少工人裏還有熟手,能帶着新手一段時間,他們這邊的佃農和招來的工人,一開始不被這些機器吓死都是好的。

達成一致,萊昂和艾爾迪對視一眼,萊昂說:“你能改進這些機器嗎?”

“什、什麽?”正對着蒙貝和莫裏菲奧大談特談的測試員愣了一下,找了半天才找到了萊昂,“小家夥……哦!對了,您、您才是家主對嗎?”

摩多蘇在一邊笑得尴尬,他對這幾個測試員都說過這個地方的情況,但這些家夥能擺弄可怕的機器,腦子卻依然不是很好。

“一個改進,五到十金幣,不等,幹嗎?”之前他們組裝機器的時候,萊昂和艾爾迪就來看了,四個測試員長途跋涉的跟着過來,每個人一共才能得到十個金幣的報酬,“如果你們能把每個機器都改進好,一臺機器我再給你們一個金幣,當然,具體怎麽分你們四個人自己商量。”

四個測試員的眼睛立刻都亮了,不過又有點猶豫萊昂是否能說到做到,摩多蘇這時候突然說:“我們的機器不能讓你們滿意,是我們摩多蘇商行的錯誤,改進的費用,由商行負責。”

這下四個人都放心了,只全神貫注的看着萊昂。萊昂先走到了紡織機前邊:“第一,能不能從把木線軸插.在鐵杆上,改成直接把木線軸插.在一個凹槽裏?第二,加棉條這個步驟,是否能拉遠一些,或者放到機器的側面?”

說是細鐵杆,但也有拇指粗,還很長,以現在絕大多數普通人的身高,無論男女都要伸直了手臂,并靠的很近,才能把線軸插.進去。細鐵杆蹭到了手上,或者人重心不穩撲上去,高速旋轉的細鐵杆能讓人體會到什麽是摩擦去肉……

狄麗爾城的紡織廠,很多女工稍微恍惚,就會失去一根手指,被卷掉臉皮,沒了鼻子甚至嘴唇的人,也不是少數。

然後是織布機,織布機的主要危險是上線軸和推線軸。工人必須彎着腰做這些工作,紡織用的那些鐵齒就在他們的背脊上面,稍微擡高一點,就能把人的頭皮挂掉。所以狄麗爾城裏,這種工作都是小孩子來幹。可小孩子的體力不好,推線軸的時候需要一定的力量把一組組的線軸卡到固定的位置,經常有小孩子因為用力不當身體擡高,然後……

“織布機,也是兩點,第一你們看看能不能把織布機的整體擡高。第二,弄一個支架之類的東西,把線軸推到位更容易?”

四個測試員有些意外,他們不是沒有遇見過需要改進設備的情況。但那些工廠主的要求,都是怎麽讓機器工作得更快。至于工人能不能跟上機器的進度?或者過快的工作會不會讓工人過度勞累,以至于增加事故率?工廠主們是不會關心的,機器壞掉了他們還會花錢維修,工人壞掉了,只要換人就好了。

“您要知道,改進設備是不可能是一天或者兩條能夠完成的,您的開工時間至少要拖後一個月,這些改進又不能增加工廠的效率,又要花費您大量的金錢好時間,這是沒必要的。”一個測試員說,“你是不是擔心這裏的人口太少?其實可以讓商會為你帶來人口,很多人都願意到工廠裏做工。”

萊昂甚至都沒有看一眼這個測試員,只是說:“我的條件說完了,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改進設備,可以做到嗎?”

被忽視的測試員皺了皺眉,其他測試員拉扯了他兩下:“當然!我們當然可以做到。”

等到萊昂他們走了,另外三個測試員圍着剛才說話的那個人說:“那個小孩子很可能是自然之神教會大人物的後代,他願意浪費金錢,你何必要多管閑事呢?”

“能夠把機器改造得更安全是一件好事啊,為什麽要阻止呢?”

一開始那位測試員只是聽着沒有說話,可大概是被唠叨指責得煩了,他終于反駁了:“你們都是傻瓜嗎?跟着機器到處漂的日子我們還能過多久?!能留在一個地方做技術員難道不好嗎?!”

一只小蟲子趴在一邊的牆上,把事情從頭看到尾。

縫紉組進一步擴大,除了床單被子以及成衣之外,她們還開始縫制圍裙、套頭連身衣、口罩、頭套和手套,都是未來給工人配備的工作服。并且村子裏出現了第一起偷盜案件,縫紉組裏有女人用剩下的布料拼接起來,給她的丈夫縫了一條褲子。

縫紉的剩餘布料都是統一收集起來的,大塊的布頭被孩子們挑揀出來,按照顏色捆紮在一起。村民可以用兩個銅幣買上一斤,這些布頭運到城市裏,就是一個銀幣賣一斤,但每次都被很快搶光,手巧的女人用一斤布頭就能給自己縫出一套衣裳。

小塊的碎布塊堆在倉庫裏。萊昂表示他另有用處。

艾爾迪也對她們聲明過,在沒有付錢的情況下偷拿碎布就是偷盜的行為,但她依然這麽做了,那就要按照偷盜處理。

“你們有那麽多布!我只要一點你們不要的廢料而已!一條褲子用的布還不到一斤,不到一個銅幣的布你們還舍不得嗎?!”偷盜的女人在被女戰士拉出宿舍的大房子時,尖叫着掙紮。

她是個幹活的好手,每次吃飯都能趕在第一位,但吃飯只能自己吃,禁止帶出廚房。所以她埋怨好幾次,因為不能把奶酪和香腸帶給孩子和丈夫吃,所以在別人眼中她還是個愛丈夫和孩子的好妻子、好母親。

現在她大聲的質問,竟然還真的引來了許多人的贊同。男男女女們用充滿敵意的眼睛,看着那些“老爺們”。

“呸!”莉莉沖了上去一巴掌打在女人的臉上,“我男人拉的屎才是不要的廢料,你會去吃嗎?!你問為什麽不舍得把不到一個銅幣的布施舍給你,那你怎麽連用一個銅幣買布都不舍得?!看看我身上的裙子,這就是我用買來的布頭做的!我男人的,我孩子的都是用布頭做的!我們都用了錢買,只有你在偷!”

“這可真是侮辱小偷。”大眼睛坐在一邊嘀咕,被隊長瞪了一眼,他有點委屈,哼哼唧唧的朝弓箭手那邊湊,“我說的沒錯啊,與其說她在偷,不如說她太傻。那些女人都拿了布頭,只有她給她丈夫做了一條褲子。”

村子裏雖然到處都在忙碌,但實際上,對于見多了大城市繁華的人來說,挺無聊的。好不容易出了個小偷,而且看樣子他們的小領主想把這件事當成一個例子來抓。所以有空的人就都來看熱鬧了。

弓箭手就像是一尊雕像一樣站在那,只有頭發與衣角被風吹動,大眼睛的話卻不能讓他有任何的反應。

弓箭手又去看水管工,水管工打了個哈氣:“是、是,你說得對。”他又打了個哈氣,其實大眼睛說了什麽,他完全沒聽見吧。

不過大眼睛說得沒錯,女人們其實都會偷藏一兩塊布頭,要麽偷偷的縫補自己的舊衣服,要麽跟買來的碎布拼在一起,還有比較手巧的女人,會把布拆成線,這樣就不需要她們買線了。

但如果不買布頭的人,縫補舊衣服都會把新布頭縫在裏頭,外邊是看不見的。做衣服的女人,就必然會買布頭,她們吃住都在領地裏,勤奮的女人這段時間能賺到不少銅幣,花這點錢并不心疼。只有這個被抓的女人,一個銅幣的布頭都不買,還那麽顯眼的做出一條新褲子。

她和她丈夫更傻的是,做出了新衣服竟然會對其他人炫耀。戰士老爺們不會特意去記誰買了誰沒買,他們還偏要告訴人家,不抓她抓誰?也不只抓了她,她的丈夫也被抓了,因為她的丈夫是明知道布頭怎麽來的,卻沒有去告發。

萊昂和艾爾迪的懲罰,是讓夫妻倆一塊去掏糞,并且兩個人都沒有大房子住了,只能住進剛搬過來時搭的草棚裏。不過他們的孩子沒有被牽連,依然能住在孩子的宿舍裏,跟孩子們一起幹活。

村子裏的法典上也就又多了兩條法律:偷盜財物者,拘役十天,并罰歸還失主四倍的財物。如果偷盜者無財産,則由其在拘役期間的工作所得償還失主。十天內所得不足夠償還,拘役期則無限期延長。

“我們償還四倍!那為什麽不讓我們住房子!”偷盜布頭的女人嚷嚷着,這個時候她竟然聰明了。

“我管的是村莊的刑罰,但是我不管工廠雇傭。”艾爾迪說。

萊昂攤攤手:“你觸犯了法律,所以要用法律的手段解決問題。但是我作為工廠主,怎麽可能聘用一個偷盜我財産的小偷?而房屋是我為工廠的工人提供的福利,你都不是我工廠的工人了,我為什麽要管你?你該感激我,我還願意繼續為你丈夫提供一份挑糞的工作,願意給你們夫妻一塊容身的地方。”

女人剛才還像是一只鬥雞一樣,高高的抻着脖子,仰起頭,現在她看着萊昂,不知道為什麽,感覺一陣懼怕,頭慢慢的縮了回去。她的丈夫原本就一直不吭聲,這個時候更是低着頭連屁都不敢放。

真的是太閑的隊長和紳士對視一眼,懲罰一對貪婪又愚蠢的佃農,震懾膽子越來越大的佃農,并不值得他們多想。但是……這兩個孩子的舉動裏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無奈隊長和紳士只是覺得他們的舉動很好,很有用,具體要去解釋這種舉動到底是什麽意思,他們卻無法說出來。

“都看我這裏!”萊昂擊掌,“現在我們開始說正事,從下周開始工作隊解散!你們會有新的任務,第一,大廚房招收十人!第二,農民招手三十人,男性!第三,工廠招收三十人!先招農民!”

原本萊昂先說的是大廚房,就有一群人躍躍欲試了,誰知道萊昂第一個說的是農民,不過萊昂也允許跑出來的人再跑回去。

“如果你們得到了新工作,但卻在試用期不合格,将會被辭退!到時候是否還有新的工作提供,我不确定。”

佃農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夫妻或者兄弟姐妹之間竊竊私語了一陣,終于陸陸續續的站出來了三十名男性。

一開始不想耕種是因為耕種太苦,現在雖然還是苦,可萊昂提供的食物與住宿是非常好的,他們的勞動強度比過去都大,可大多數人不但沒有虛弱到生病,反而更健壯了。現在與其去幹不熟悉的工作,不如繼續把握住穩定的工作。

“回去收拾你們在宿舍裏的東西,一會重新分配住房。”三十人答應一聲,跑去宿舍了,雖然現在宿舍裏沒人,但剛處罰了一對小偷,再傻的人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偷東西,“下面是廚房的幫工,十人。”

這次男人和女人站出來了一大群,萊昂就現場讓他們揉面或者切菜削皮,結果浪費了不少東西。這些人竟然都不會和面,因為佃農的家裏極少會有足夠蒸面包的面粉,最粗的粗面粉都沒有。他們最多得到一點點的面粉,然後就會把這些面粉和野菜之類的一起下到鍋裏,煮成一鍋菜糊。

切菜削皮也沒幾個人幹得好,在成為萊昂的佃農之前,他們吃野菜就只是搓掉泥,不會清洗,更不會削皮。所有能吃的,都會一起塞進嘴裏嚼了。只有幾個手比較巧的人,拿着水果刀,小心翼翼的把皮成功削了下來。

最後廚房就收了七個人,竟然都沒收滿。這下之前成功進入農民隊伍的人松了一口氣,其他人就立刻擔憂起來了,剩下的人可是絕對超過三十人了!

——路上弄死了十幾個人,可現在剩下的成年男女還有八十多,另外還有沒有結婚但年紀超過十四的少年男女,他們在佃農中也已經被當成成年人對待了。

幫工們也去收拾自己的行李了,接着開始工人的選拔,他們的測試很簡單,每人拿兩個大核桃,轉核桃。這些佃農的手上都長滿了厚厚的繭子,骨節突出,很多人的手指都受過傷,所以失去了該有的靈活,還有人因為風濕勞損之類的,手指有不同程度的畸形,轉核桃這種看起來輕松游戲一樣的測試,對他們來說就變得極其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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