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陶灼感受着兩人抵在一起的部位, 渾身的血液簡直是本能,瞬間就打着波浪分成兩股,一股往上沖一股往下充, 臉上的溫度與那裏的硬度一起升騰。

厲歲寒的口鼻就停在他頸側不遠不近的位置, 熱騰騰的呼吸撲在皮膚上,緩緩變換着細微的角度若即若離, 激起一簇簇的雞皮疙瘩。

陶灼從脖子一路麻到太陽穴,頭皮都發緊,厲歲寒卻只是停了會兒,緊緊手臂, 将他放開了。

水龍頭還開着, 湍湍的水流聲音聽得人失神, 厲歲寒悄然深呼吸, 面色如常地轉回水槽前繼續刷碗。

陶灼也不知道心裏是松了口氣還是有點兒失落, 擡手摸摸自己的脖子, 他臉紅紅地也貼着櫥櫃站好, 壓住自己怪模怪樣撐起來的褲子。

此刻從後面看, 兩人一左一右, 隔着半條手臂的距離各自站着,倒是突然顯得無比和諧起來了。

“就是說, 那天你是因為喝多了?”陶灼小聲問, 給厲歲寒找了個比較标準的解釋。

“那天我是喝酒了, 但是沒喝多。”厲歲寒卻沒順着他的話說,他把涮幹淨的鍋碗瓢盆一個個碼到控水臺上, 睫毛微微斂下去, 眉眼間有着不太自在的愧色,“這種事我不想騙你, 當時确實是我沒控制好自己,有點兒……情不自禁。”

“哦……”陶灼愣愣地看他,點點頭,又答應一聲:“哦。”

厲歲寒真是要麽不說,要麽就太坦誠了,陶灼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有什麽情緒,反倒被“情不自禁”這個詞兒在心底撓了一下。

他回想起當時厲歲寒壓制着他的力道,那些動作與情熱,喉嚨口一緊,搭在料理臺上的手摳了摳邊沿。

……你确實是有點兒沒禁住,那麽兇。

“所以,當時對你那樣,對我來說就不存在什麽原因,”厲歲寒有條不紊地整理着臺面,看向陶灼,無奈地抿了下嘴角,“說到底就是放縱自己占你便宜,其他原因都是借口。明白了?”

陶灼面對着厲歲寒的坦誠,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同時還說不來的有點兒心疼。

他一下子就能理解厲歲寒為什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因為厲歲寒的無奈和自責都是真實的:他當時确實沖動了,并且到了現在,他完全可以說點兒肉麻的話糊弄過去,但也沒有否定自己的沖動,而他厲歲寒本人又是個那麽講究、言談舉止都很體面的人。

讓一個講究人,主動承認自己“精蟲上腦”。

陶灼強大的共情能力瞬間讓他感到了尴尬。

雖然厲歲寒說自己沒喝多,但酒就是酒,喝多喝少都會影響一個人的清醒,況且他跟黎洋分手後都不知道憋多久了……說不定現在也……

不不不不能想這個,更尴尬了!

陶灼在心底害着臊抓狂。

每個人都做過當時腦子一熱事後頭皮發麻的事,比如他剛認識厲歲寒時裝模作樣地顯擺自己的美術本,結果翻了個大車。

就這種無足輕重的小事,他都不好意思告訴厲歲寒“那次就是我虛榮心作祟”,只祈禱厲歲寒已經忘記了,他這輩子都不想主動去提了。

更別說自我剖析起來怎麽都很難堪的“□□”。

——他不也不好意思承認,是他先去親了厲歲寒麽?

想到這兒,陶灼的思路又拐彎了。

如果他對厲歲寒沒有感覺,那厲歲寒那樣稀裏糊塗地把他抓着磋磨一通,确實不用管什麽理由,就是耍流氓。

問題是……

陶灼心情複雜地瞥了厲歲寒一眼。

問題是當時他也沒拒絕啊……那不就是等于告訴厲歲寒,他喜歡他,願意跟他做那些事的意思?

“可是我那時候已經喜歡你了啊。”他對厲歲寒說。

說完他又反應過來:“哦你當時覺得我只是好奇。”

厲歲寒哭笑不得地挑了下眉。

“所以就是,”陶灼終于把問題串明白了,他拿過兩個小碗,一個當做自己,一個當做厲歲寒,在臺子上轉來轉去,“所以就是我那時候已經喜歡你了,但是你覺得我是好奇,所以你對我那什麽以後,我對你告白,你就更覺得我是因為更好奇了,就讓我醒醒。”

厲歲寒把兩只碗拿過去又洗一遍,擦幹臺面上所有水跡,糾正陶灼:“我是覺得你被摸爽了,所以被快感沖暈了頭。”

陶灼:“……”

“你這是人話?”陶灼臉紅得像個豬頭,簡直要被驚呆了。

厲歲寒看他一眼,彈了陶灼一臉水,陶灼往他手腕上抽一巴掌,又被厲歲寒将手攥進了掌心裏。

“陶灼。”厲歲寒靠着臺子玩他的手,剛洗過的手指清爽幹澀,分開他的指縫,往他掌心裏磨蹭,輕聲喊他的名字。

“你沒談過戀愛,沒做過愛,什麽都沒經歷過,可能分不清一時興起和真正的感情是兩碼事,更不知道真正的同性戀需要面對多少阻撓。”厲歲寒擡起眼簾注視他,“而我知道。”

“我當時總是想,真的不應該那樣跟你相處,”厲歲寒皺皺眉,“與其說你是受我們的影響掰彎自己,我更覺得是我很多時候無意識地'引導'了你,這樣不對。”

陶灼想辯駁,厲歲寒擺擺手示意他先聽自己說完。

“你那時候有很多細節,說話也好舉動也好,都還是個正常的直男,包括那天晚上我親你,你的本能反應也是躲避,所以我對你有種……”厲歲寒頓了頓,“罪惡感,你懂麽?”

陶灼懂也不懂。

站在厲歲寒的角度他是明白的,站在他自身的角度,他只覺得厲歲寒在放屁。

“喜歡”這麽簡單的事,為什麽要被形容得像在犯罪一樣?

就算是“引導”吧,我喜歡你才會被你引導,不喜歡你你使勁兒導,能導過來麽?

但是他的反駁在聽到厲歲寒無意識的用“正常”來形容直男後,又通通化成了複雜的心情。

同性戀真的有那麽大的壓力麽?

陶灼有些費解。

以前他看論壇裏的貼子,看網上的故事,也會為他們感到無奈,但那終究是在網上,那些同性戀者們只是看不見摸不着的另一個世界的一串代碼,他們的生活提煉成文字,只是看客們兩片嘴皮一磕碰,就能随意添加主觀判斷的故事。

還從沒讓他像此刻這樣從心底裏感到不舒服。

也許真的每個人都沒有看起來那麽潇灑,即便是厲歲寒也同樣。

厲歲寒的家裏究竟對他的性向反對到了什麽樣的程度?才能讓他脫口說出這樣的用詞。

“我竟然才知道你琢磨的破爛兒有那麽多。”陶灼看着他,眨了下眼,緩緩地說,“早知道不問你了,聽得我鬧心。”

“我什麽反應像直男啊,不就被你抓屁股的時候擋了你一下麽,”陶灼還能記起當時屁股上突然傳來的握力,讓他後腰都繃起來了,“那我冷不丁被抓一把還不能反應大一點兒啊?照你這麽說你去抓安逸的屁股他難道就不會擋你了?聞野揍不死你……”

厲歲寒:“……”

“你到底……”厲歲寒差點兒被他氣笑,話沒說完又被陶灼打斷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陶灼說,“我就是沒想到你想了那麽多沒用的,這麽會想你怎麽不想到底?說到底還是自以為是……那你現在怎麽又不罪惡了?掉頭來找我?”

厲歲寒跟陶灼對視一會兒,開口說:“你扭腳那次,問我想不想談戀愛,記得麽?那時候我确實不想談。包括拒絕你的時候,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還不想談戀愛。”

這回答太現實了,一點兒都不浪漫,陶灼撇了撇嘴,“哦”一聲。

厲歲寒笑笑,接着說:“直到那天在電影院再見到你之前,我也沒想要再跟誰發展感情。”

“真的?”陶灼表示懷疑,同時隐隐有些擔心。

這人不會這兩年陽痿了吧?

不能啊,剛才抵着自己還梆梆硬……

“嗯。”厲歲寒不知道陶灼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看他一張臉糾結着很可愛,便朝前傾了傾身,用額頭輕輕碰一下他的腦門兒,同時很不要臉地将手心裏陶灼的手拉起來,往自己腰上牽。

距離一下又變得過近了,陶灼下意識放輕呼吸,聲音也随之壓低了:“那你不就是突然想談戀愛了,覺得我正好拿過來就能用?”

“不是,”厲歲寒嘆了口氣,他認真看看陶灼,伸手刮了下他的臉,“是那天見了你我才發現,其實這兩年,我一直在想你。”

這話對于陶灼來說,威力有點兒小大。

情緒上是沒什麽瞬間的明顯波動,但他被動擱在厲歲寒腰側的手指彈了一下,攥住一點兒布料,蜷了松松了蜷,盯着厲歲寒的兩顆眼珠差點兒變成鬥雞眼。

厲歲寒想笑,陶灼也想說話,兩人的嘴巴都剛要動,貝甜突然“啪嗒啪嗒”地跑進來,手裏舉着一個巨大的Pad,一臉不爽沖厲歲寒說:“我爸要跟你視頻。”

陶灼這輩子就沒覺得自己反應有那麽迅速過,他幾乎是瞬間從厲歲寒身前彈開,轉眼已經站在了電飯鍋跟前兒,一本正經地開來關去,心髒發虛地狂跳。

厲歲寒沒被貝甜吓着,反倒被他這動靜看得一怔,他憋着笑清清嗓子,“哦”一聲,接過Pad從廚房走出去。

陶灼也要跟着走,還沒轉身,一根細小的手指戳了戳他的屁股,還是剛才被厲歲寒用大濕手摁住的那半邊。

陶灼:“……”

“哦?”貝甜站在他屁股後面,發出疑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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