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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為蕭雪禪風姿所震,竟是一時寂靜。
蕭雪禪那雙清冷的雙眸,看向了應無真。那一道漆黑的影子,映在他的眼眸中。
良久,他才開口道:“你不是他。”
“沒想到你一眼就看出來了,不愧是‘回風流雪’蕭雪禪。”“應無真”摘下鬥篷上的帽子,露出了真容。他的面容平平無奇,與衆人認識的應無真毫無相似之處。
“原來是你,江密,應無真呢?”荊傲認得此人,這人是應無真的得力手下。
江密微微一笑,說:“尊上說,這些人還不值得他出手,不過尊上想要的對手,已經出現了。”
“古來仁德專害人,道義從來無一真。”
聽到這聲朗吟,衆人看向了峽谷之上。峽谷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黑衣人。他的背後,就是烈日。他的整個身影,融在太陽之中,猶如天神一般。
黑衣人一躍而下,衣衫獵獵,好似雄鷹展翅。
他正好落在蕭雪禪的面前,衆人這才看清了他的容貌。他的容貌無疑是俊美的,然而邪氣太盛,令人不敢直視。他眉心有一道豎長紅痕,遠遠看去,如同生有三目。
他看着蕭雪禪,念出了面前人的名字,“蕭雪禪。”
他的語氣不像是在叫宿敵,反而像情人間的低語。不過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戲弄人的一種方式。
蕭雪禪最是厭惡這種輕浮的态度,他冷哼一聲,提劍就向應無真刺去。
應無真一邊閃躲,一邊笑着說:“你我故人重逢,不敘舊一番,就動刀動劍,豈不是辜負了良辰美景。”
不歸谷滿地黃沙,枯草朽木,哪裏來的良辰美景。
蕭雪禪眉頭微皺,手中劍招愈發狠辣,招招奪命,式式催魂。
應無真輕啧一聲,出刀了。
他這柄劍,名為天河刀,本是修真世家應家的傳家之寶。而應無真,也本是應家家主之子。然而有一天,應無真持天河刀屠殺應家上下,從此堕落為魔。天河刀,也由至清至正之刀,變成了一把魔刀。
天河刀一出,頓時飛沙走石,黑雲避日。
蕭雪禪面色不變,手中快雪劍嗡嗡作響,要與天河刀一較高下。
一黑一白的兩道身影,在空中交彙。
這一戰,足足打了七天七夜。
然而應蕭二人,還是沒有分出勝負。他們身上都添了數道傷口,衣衫破碎,血灑黃沙。
應無真身受重傷,卻是不怒反笑,“痛快,痛快!”
蕭雪禪眉頭深皺,他心知他和應無真再打下去,恐怕還是分不出勝負,只會是兩敗俱傷。
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應無真是這世上他唯一的對手。
忽然,一名魔族從後面偷襲蕭雪禪。
不等蕭雪禪出手,應無真就一掌拍向了這名魔族。
魔族受了應無真一掌,骨肉俱碎。
應無真沉下了臉,“不打了,掃興。”
他殺了那名魔族,是因為哪怕他沉淪魔道,亦有自己的驕傲。他和蕭雪禪的戰鬥,不需要其他人的插手。而他後面的話,卻是假的,他并不是被打擾了興致,所以才不打了,而是因為魔族弱肉強食,若是他受了太重的傷,可能會淪為某個魔族的口中餐。
魔族不僅殘殺修真者,也會相互蠶食。吃掉強大的所在,就能變得更強大。
應無真對蕭雪禪一笑,化作一道黑風離去。
蕭雪禪也沒有追,而是離開了不歸谷。
……
蕭雪禪随便找了一處山洞,在洞口設下禁制。
設完禁制之後,他一口血吐在了地上。
應無真,果然是個可怕的對手。
蕭雪禪盤膝而坐,開始療傷。
忽然,洞口處傳來一聲呼喚——“師伯”。
蕭雪禪記得這個聲音,是沈星文的弟子衛鴻飛。他心念一動,撤銷了洞口的禁制。
衛鴻飛走入了山洞之中,他先對蕭雪禪行了個禮,才開口道:“師伯,師父命我給你送藥。”
說完,他從袖中取出了一瓶藥,遞給了蕭雪禪。
蕭雪禪打開藥瓶,一股清香撲鼻而來。藥瓶之中,有一粒白色的藥丸。
衛鴻飛解釋道:“這是我們太清觀的靈藥,太上靈丹,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功,享譽修真界,不知師伯可還記得?”
“記得,我以前服過幾次。”蕭雪禪拿出白色藥丸服下,然而服下之後,身體卻沒有任何反應——這不是太上靈丹。
他變了臉色,一掌向衛鴻飛拍去。
衛鴻飛受了蕭雪禪一掌,竟是整個人塌了下去,變成了一張委地的人皮。人皮之下,一道血影飛出了洞口。
蕭雪禪想要追,卻牽動了身上傷勢,只能作罷。
他看着地上的人皮,長長一嘆。
少年英才,本該前途無量,卻轉眼之間,命喪黃泉,魂歸地府。修真之路,便是這般坎坷。
殺死衛鴻飛之人,蕭雪禪知道是誰。
魔族之中,有一人外號“皮影師”,沒人知道他的長相,因為他擅長剝皮,總是頂着他人的人皮,尤其喜好美人皮。除了剝皮之外,他還擅長口技,能惟妙惟肖地模仿他人。有傳言說,他在入魔之前,是梨園優伶。
蕭雪禪曾追殺此人,不過此人陰險狡詐,動辄換皮,故而并沒有了結此人性命,反而與此人結下了仇怨。
蕭雪禪不知皮影師讓自己服下了什麽藥,此時想吐也吐不出來了,不過他并沒有感覺不适,倒是奇怪。
他收起了地上的人皮,放在了一個木盒中,然後繼續盤膝療傷。
……
蕭雪禪療傷過後,去了太清觀,此時已是三日後了。
太清觀建在懸崖絕壁之上,草木葳蕤,人跡罕至。日出東山,照在太清觀金頂之上,更顯莊嚴神聖。
蕭雪禪駕馭飛劍,飛過群山,落在太清觀廣場中。
他落地的身姿極為美妙,好似一只仙鶴落于湖面一般。
蕭雪禪雖然久未回太清觀,但是那日不歸谷,許多太清觀弟子都對他印象深刻。于是,弟子們紛紛躬身行禮。
他不理衆人,徑自走入了太清宮中。
沈星文聽到蕭雪禪來的消息,連忙迎了上來。他喜道:“沒想到你竟然會來太清觀,可是改主意了,要回太清觀住下?”
“我來,是送東西的。”蕭雪禪面色沉沉。
“什麽東西?”沈星文看蕭雪禪面色,心中不安。雖然在別人看來,蕭雪禪的表情并沒有變化,和往常一樣。但他和蕭雪禪做了許久的師兄弟,學會了從蕭雪禪面部細微的改變中,推知蕭雪禪的心情。
蕭雪禪現在的心情,很不好。
蕭雪禪拿出木盒,遞給了沈星文。
“這是什麽?”沈星文打開木盒,看到裏面的人皮。
蕭雪禪低聲道:“這是衛鴻飛。”
沈星文手一抖,幾乎要拿不穩木盒。
他最看重的弟子,失蹤了幾日,再次出現在他面前,已經變成了一張人皮。
良久,他才澀聲道:“是誰殺了他?”
“‘皮影師’溫綸。”蕭雪禪說起這個名字,眼中閃過殺機。
“溫綸,溫綸……”沈星文一遍遍念着這個名字,恨不得食肉寝皮。
“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他償命。”蕭雪禪背上快雪感應到他的情緒,自行出鞘。
沈星文沉默了一會,說:“縱使你殺了他,我的徒弟也不能複生了。”
蕭雪禪不語,縱使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可造成的傷口,永遠不能抹平。
忽然,一人走入了太清觀中。他面容清俊,氣質溫潤,挺拔的身姿猶如玉樹一般。雖然是個少年,一舉一動卻十分老成。
沈星文強笑道:“雅正,你回來了,這是你的大師兄,你還記得嗎?”
蕭雪禪看向那人,他記憶中的紀雅正,還是個孩童,如今的紀雅正,已經是個潇灑的少年了。
紀雅正也看向了蕭雪禪,“大師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蕭雪禪與他記憶中,倒是分毫不差,風姿依舊傾世。
“小師弟。”蕭雪禪對着紀雅正點了點頭。
紀雅正是前太清觀觀主的關門弟子,也是蕭雪禪和沈星文的師弟。他雖年紀小,但太清觀中,人人都要叫他一聲“師叔”。
紀雅正的視線轉向了沈星文手中的木盒,“這是什麽,似乎是張人皮?”
“這是……鴻飛的皮,他被‘皮影師’溫綸殺了。”沈星文想忍住心中悲痛,可還是紅了眼眶。
“什麽!”紀雅正沒想到自己一回到太清觀,就聽聞到了這樣的噩耗。
衛鴻飛年紀還比他大幾歲,前不久還一本正經地叫他小師叔,可衛鴻飛現在,變成了木盒之中,一張薄薄的人皮。
他轉過身,就出了太清觀。
沈星文變了臉色,“壞了,他肯定是去找溫綸了。他雖然修為不凡,但溫綸生性陰險,他說不定要吃虧。”
“我去追。”蕭雪禪也轉過了身。
沈星文連忙拉住蕭雪禪,“你與應無真一戰,受了重傷,現在應該好好養傷才是,我讓三師妹去追他。”
蕭雪禪身上的傷,确實還沒有痊愈。他聽了沈星文的話,略作猶豫,最終沒有追出去。
沈星文繼續道:“你就在太清觀養傷,你以前住的地方,我有讓人時常打掃,你直接就能住進去。那地方清淨遠人,不會有人打擾你的。”
蕭雪禪思考片刻,答應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注:“古來仁德專害人,道義從來無一真。”出自仇聖《男兒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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