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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雅正想殺溫綸,但是溫綸狡詐多端,終令他無功而返。也幸好有他三師姐令狐雨信相助,才叫他沒在溫綸那裏吃了虧。
蕭雪禪再次聽到溫綸的名字,已經是一個月後了。
溫綸再次犯下血案,殺了一座青樓中所有的□□,并且剝下了她們的皮。那座青樓的每一個地方,都被鮮血所染,仿佛人間地獄。
蕭雪禪此時傷勢已經痊愈,沈星文沒了阻攔的理由。于是,蕭雪禪背着快雪劍,出了太清觀。
他去了那間青樓,想要找尋線索。
青樓中的屍體已經被運往了義莊,不過血跡還殘留着。這裏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到處裝飾着彩綢與燈籠,可以猜出往昔是那麽歌舞升平,熱鬧非凡,可惜脂粉地變作修羅場。
青樓的中央,有一個舞臺,鋪着紅色的地毯,繪着大朵的牡丹。而舞臺之上,站着一個人。她的面容像花一樣的美,舞裙像石榴一樣的紅,手持一把鳳尾琵琶。她一邊起舞,一邊唱道:
“今宵風月知誰共?聲咽琵琶槽上鳳。
人生無物比多情,江水不深山不重。”
蕭雪禪看着這陌生的女子,一眼就認出了她是誰,“溫綸,你竟然敢留下來?”
女子嫣然一笑,說:“奴家是這青樓中的花魁,不知道溫綸是誰。我見公子年少英俊,心生傾慕,公子可願與我春風一度?”
蕭雪禪冷聲道:“殺人償命,不必惺惺作态。”
溫綸知道蕭雪禪不是蠢人,不再隐瞞自己的身份,“我敢出現在你面前,一定是有所倚仗,該擔心的,不應該是你嗎?”
蕭雪禪不屑地說:“世間所有的陰謀,在我的劍面前,都是無用的。”
他是蕭雪禪,一劍破萬法。
“你不好奇,我騙你服下的是什麽藥嗎?”溫綸輕輕撥了一下琵琶的弦。
蕭雪禪淡淡地問:“是什麽藥?”
溫綸眨了眨眼睛,他頂着這幅美人皮囊,做這個動作時眼波流轉,媚态橫生,“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是什麽藥,有人要我讓你服下,我就這麽做了。”
蕭雪禪見問不出什麽,拔出了快雪劍,“那麽你就受死吧。”
溫綸幽幽地說:“你知道嗎?雖然你好幾次差點殺了我,但我一點也不恨你。”
“如果是廢話,就不必說了。”蕭雪禪皺起了眉。
“我想殺你,是因為我想要你的皮。這世間的美人,與你相比,不過是庸脂俗粉而已。”溫綸一邊說,一邊撫摸着自己的臉。
他的這副皮囊,是名動四方的花魁,不知多少人為博她一笑,一擲千金。可這絕美的花魁與蕭雪禪相比,就像螢火之于日月一般。
他想要變美,變得更美。而蕭雪禪,就是他所追求的美的極致。
蕭雪禪冷哼一聲,“做夢。”
說完,他就向溫綸攻去。
突然,一名黑衣人出現,替溫綸擋下了這一擊。并且這名黑衣人出現的同時,四周湧現出許多魔兵。
蕭雪禪看向黑衣人,說:“為何藏頭露尾?”
面前之人,肯定是魔族,但他為什麽不願透露身份呢?這裏面,一定有陰謀。
不過,更令蕭雪禪感到的疑惑的,是他剛才那一劍。長久以來,他的劍,就像他身體的一部分,然而剛才那一劍,并不是他以往的水平。
莫非,是因為溫綸之前騙他服下的藥?
“你已是甕中之鼈,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黑衣人故作嘶啞道。
“還是那句話。”蕭雪禪頓了頓,“做夢。”
他運起手中快雪劍,劍光亦如雪,往黑衣人身上飛去。
黑衣人與蕭雪禪過了幾招,心中暗暗吃驚。蕭雪禪的身體狀況,他十分清楚,然而這個狀态下的蕭雪禪,竟還能與他鬥個旗鼓相當。
這個人,果然是魔族的大敵。
蕭雪禪越打,越覺得腹中絞痛。他只能咬着牙,勉力應戰。
黑衣人見蕭雪禪面色蒼白,汗如雨下,然而招式卻絲毫不亂,不禁急了。
他與蕭雪禪在此對戰,卻遲遲未分勝負。若是拖得久了,此事被其他魔族知道了,他這一番算計,說不定就要做了他人的嫁衣裳。
蕭雪禪的招式未亂,黑衣人的招式卻是先亂了。
蕭雪禪見黑衣人露出破綻,連環三劍。
第一劍,他挑飛了黑衣人的兵刃。
第二劍,他刺傷了黑衣人的右手。
第三劍,他削掉了黑衣人的一縷頭發——這一劍,本該砍下黑衣人的頭,不過因為他身體的緣故,慢了些許。
黑衣人捂着自己受傷的手,心跳得有些快。他剛剛,和死亡擦肩而過。
蕭雪禪轉過身,踩着魔兵們的頭,逃出了青樓。
蕭雪禪走後,溫綸對着黑衣人嘲笑道:“真是沒用,這樣也能讓他逃了。”
黑衣人說:“反正我想要的不是蕭雪禪,讓他逃走也無妨。”
……
蕭雪禪野地奔行,腹中卻是越來越痛。
他只好在一塊巨石後面坐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這塊巨石的旁邊,剛好有一條小溪,流水潺潺,游魚來去。
蕭雪禪渾身的衣物都被冷汗所浸透,十分不适,于是他脫下衣物,想要洗個澡,換身衣服。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竟在溪水之中,産下了一名男嬰。
他抱着這名男嬰,不知所措。
這名男嬰較尋常嬰兒要小上一些,哭聲也細弱。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竟然萦繞着魔氣,分明是一個魔嬰。
男身産子,已是駭人聽聞。道身誕魔,更是清譽無存。
這事若是讓其他人知道了,蕭雪禪實在沒有面目見人了。
他思來想去,覺得應該是自己服下溫綸的藥的緣故,頓時又氣又怒,恨不得把溫綸大卸八塊。
不過,生也生了,這魔嬰該如何處置呢?
蕭雪禪摸上了魔嬰的脖子,指下皮膚細嫩,脖子纖細,只要稍稍用力,這條小生命就會消失于天地間,而誰也不知道他曾生過這麽一個孩子。
魔嬰似乎感受到了殺氣,大聲哭了起來。
蕭雪禪看着魔嬰玉雪可愛的臉龐,心生不忍,将手放下了。
罷了,終究是他的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
他穿好衣服,又用一張布将魔嬰裹了起來。
魔嬰在蕭雪禪懷中啼哭不休,然而卻得不到蕭雪禪的絲毫安慰。他哭久了,自己累了,也就不哭了。
蕭雪禪聽着魔嬰的哭聲,始終神色淡淡。
他自己是不可能撫養這個孩子的,一是因為他不懂如何撫育幼兒,二是因為這孩子到底是個魔族。
他想了想,決定将魔嬰送給他人撫養。不過,這孩子滿身魔氣,是個麻煩。
他于是封印了魔嬰身上的魔氣,讓這個孩子哪怕在修真者眼中,也無尋常嬰兒無異。
……
蕭雪禪抱着魔嬰,去了附近的村落。
他攔住一位老人,問:“老人家,你們村裏可有年輕夫婦沒有孩子?”
老人說:“王家夫婦沒有孩子,那顆大槐樹底下就是王家。”
蕭雪禪說:“多謝。”
老人看向了蕭雪禪懷中的魔嬰,“道長可是要将這孩子送人撫養?”
蕭雪禪猶豫片刻,說:“是的,這孩子……沒了父母。”
“真是苦命的孩子。”老人眼中浮現憐憫,“王家夫婦熱情心善,一定會對這孩子好的。”
蕭雪禪辭別了老人,走到了王家的門口。
已經到吃飯的時候,這一處槐樹下的人家,升起了炊煙,偶爾傳來幾聲雞鳴犬吠。
蕭雪禪擡起手,敲了敲門。
“誰啊?”一名身材魁梧的漢子打開了門。
蕭雪禪說:“我聽說你們沒有孩子,想将這孩子送給你們。”
漢子看蕭雪禪懷裏的孩子生得标志,十分喜歡。他與妻子成親幾年,都沒有孩子,如今竟是喜從天降。
他對着門內喊道:“婆娘,你快過來,有人要送兒子給咱們了!”
一個布裙荊釵的婦人走到了漢子的身邊,她一眼就看到了魔嬰,激動地說:“你……真的要送給我們嗎?”
“是的。”蕭雪禪将魔嬰遞給了婦人。
婦人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接過孩子。她幾乎有點不敢抱這個孩子,因為她的手太粗糙了,而這個孩子的皮膚多嬌嫩啊。她看着孩子,眼睛眨也不眨,“真好,真可愛。”
蕭雪禪拿出了一些金銀,“這些金銀也送給你們,希望你們……好好善待他。”
他看出這對夫婦确實如老人所說,是一對心善之人。魔嬰得此父母,想必能被好好對待。
漢子推辭道:“我們得了這個孩子,已經是千恩萬謝,怎麽能收您的金銀呢。”
“收下吧。”蕭雪禪把金銀塞到了漢子手中。
漢子和婦人都對蕭雪禪連聲道謝。
蕭雪禪轉過身,想要離去。
漢子挽留道:“恩人不進來喝口水再走嗎?”
“不用了。”蕭雪禪猶豫了一下,還是拿出了一個平安符,放在了魔嬰的襁褓之中。
魔嬰伸出手,将平安符抓在手裏,還用小嘴咬了一下。
蕭雪禪低聲道:“願你這一生,平安喜樂。”
他最後看了這個孩子一眼,才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今宵風月知誰共……”出自張先《木蘭花·和孫公素別安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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