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暴君(六)
在蘇棠推開宮人, 不願逃出皇宮之後, 暴君對他的态度就發生了一些變化。
最明顯的,就是待遇好得離譜了。
幾乎把藏寶閣裏的金銀玉器,稀貴珍寶全都送給了蘇棠,已經到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都能拿來當彈珠玩,玉如意砸碎來聽脆響的地步。
要不是蕭成炎還有在好好處理政事, 蘇棠沒恃寵生嬌做出混賬事, 他們就是名副其實的昏君和妖妃了。
底下伺候的宮人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弄壞了什麽珍寶,但同時,也高興得很,他們伺候的主子受皇上寵愛, 他們也有好處。
不過, 宮人們也納悶極了,前夜貴妃把暴君轟出宮殿, 不讓進門, 按道理來說, 暴君定是氣得要殺人, 但隔天就跟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似的,皇上依舊對貴妃很是寵愛。
要是宮人們懂得現代詞彙, 肯定會在心裏瘋狂吐槽,狗皇帝絕逼是抖吧?!石錘了!
這邊宮裏喜氣洋洋, 一掃從前的陰森沉悶, 氣氛好得宛如過節, 可另一邊的人就不怎麽好過了。
最不高興的,當數想盡辦法要把蘇棠弄出宮來,恨不得換自己進去的劇情主角受蘇安景。
他待在自己的屋內,瘋了似的用力咬着指甲,啃得坑坑窪窪十分難看,眼睛也因為焦慮煩躁通紅一片,像鬼一般。
這些時日,蘇安景和晉王越是周旋應付,就越覺得惡心,不明白自己上輩子怎麽會眼瞎看上這樣一個人渣。
晉王長得是人模人樣,皮相不錯,但也就那樣了,臉上總是挂着笑容,實際笑意根本不及眼底,居高臨下,看向他和他爹的目光還隐含着嘲諷不屑,不喜他們谄媚攀附的模樣。
蘇安景心中冷笑,一邊把我們利用得徹底,一邊還看不起我們?這臉皮到底是有多厚,拿去做城牆防禦外敵可好用了吧。
但就算這樣互相惡心,為了利益,都還是要裝得關系多好一樣往來。
即便如此,蘇安景偶爾也會不小心暴露自己的情緒,比如在晉王伸手要碰他,有些親昵的舉動時,他條件反射躲開了,眼底閃過一絲厭惡,心裏還記得很清楚,上一輩子這人在和自己濃情蜜意時,轉頭也能和南風館裏的伶人親熱。
偏偏當時自己還眼盲心瞎,看他這樣也只是吃醋生氣,然後被他三言兩語就哄了過去,竟然不計較了。那時明明就該看出他根本是個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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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被躲閃,臉色立刻就扭曲了一下,蘇安景勉強找借口說:“我今日身體有些不适。”
晉王半信半疑,但也做了個樣子,關心道:“怎麽了?本王這就讓大夫給你看看。”
蘇安景就推脫,說是恐近日天涼,受了點風寒,為免傳染給王爺,先回府了。晉王當然挽留關切了一番,但兩人都是演戲,能有多真,三兩句話後,就分開了。
蘇安景回了侯府,聽着下人彙報打聽來的消息。以蘇棠在宮裏的受寵程度,早就出名了,京城傳聞不少,要打聽消息并不難,但詳盡的,就必須得是宮裏頭有人。
即便只是不完整的消息,蘇安景聽了,也已經嫉妒得發狂。看看,蘇棠在宮裏備受寵愛,多幸運啊。暴君雖然性情殘暴,但對他認可喜歡的人可是護短得緊,簡直是當眼珠子似的。這種寧負天下人也不負你,才是真正的好男人。晉王那虛僞的人渣根本沒得比。
而且,他以前一直聽着各種關于暴君的不好傳聞,以為暴君長得多醜陋可怕,但臨死前真正見到的那一刻,才發現,晉王算什麽英俊,他到了暴君跟前,只配當個提鞋的小厮。
蘇安景後悔了,他不該把入宮的機會給蘇棠的,那些榮華富貴寵愛特殊,本應該都是他的才對!
暴君冷着臉,吩咐行刑時,蘇安景直勾勾地盯着他,眼裏充滿了不正常的愛慕,瘋了似的,撕心裂肺大喊:“不!皇上!我才是當皇後的命!蘇棠那個卑賤的東西,他搶了我的!”
但劊子手不會讓他有多言的機會。
刀起頭落,血濺了一地。
人就這麽死了。
至今,蘇安景都還記得那種痛苦,死前還經歷了那麽多的酷刑折磨,這讓他對晉王的怨恨也與日俱增,積累到了驚人的程度。然後,他帶着這樣的不甘和悔恨重生了。他想着,一定要把屬于自己的奪回來。
蘇安景暢想着自己和蘇棠的位置調換過來,不禁樂得笑出了聲,那聲音吓到了來傳話的小厮,抖着聲音說:“……少爺,侯爺有事找您,讓您過去。”
蘇安景便斂了表情,收拾一番,過去了。
侯爺找他自然是有要事商讨。
“爹的意思是,我去宮裏看望六弟,讓他在皇上那裏為我們家說好話謀好處?”蘇安景的表情有些僵硬。
侯爺點頭,也擰眉說了他一句:“你弟已經是貴妃了,注意稱呼,要尊稱他為殿下。”
上一輩子,也有這樣的事,爹想讓他去宮裏和蘇棠見一面,說家裏其實是念着他的,好好道歉,然後說君王寵愛不長久,家族才會是他真正的依靠。但當時,蘇安景毫不猶豫就拒絕了,他才不要跟庶弟伏低做小,而且他和晉王親密着,以後是要做皇後的,為什麽要給一個卑賤的人行禮,蘇棠不配。
但這次重生了,蘇安景當然同意了進宮求見貴妃,因為這是靠近皇上的機會。
侯爺囑咐他見到蘇棠要說什麽,帶上兩千兩銀票還有蘇棠小時候最愛吃的糕點過去,一定要強調家族是看重他的。
蘇安景聽着爹的話,有些不滿了。一直以來他都是爹娘最看重的,此時爹就一味的只說蘇棠的事,讓他心裏不平衡了。以前他是最受寵的嫡子,蘇棠只是個下人,現在卻完全反了過來,他需要去讨好成了貴妃地位高貴的蘇棠。
蘇安景忍不住說:“他是貴妃,宮裏那麽多好東西,哪裏看得上我們送的,而且兩千兩啊,我們家本來就負債。”
侯爺蹙眉不悅,“安景你怎麽回事,我一直都覺得你聰明懂事,怎麽這時候這麽不知輕重?以前我是懶得管內宅之事,都交給你娘處理了,她卻因為嫉妒心過重,為難蘇棠一個孩子,現在他心裏肯定怨着我們,我們當然要表明自己的誠意。他在宮裏,沒錢怎麽打點宮人更好地獲得皇上的寵愛?”
蘇安景冷哼:“他那孤僻性子,哪裏會讨好皇上,當初要是我進宮,就不用現在煩着怎麽拉攏蘇棠了,他根本就不會真心為我們家好,我去就不一樣了。”
侯爺驚訝又惱怒,差點想抽自家糊塗的嫡子一巴掌,“你未來是要繼承我的爵位的,怎麽能以男色侍人?!你要丢盡我們蘇家的顏面嗎?!”
蘇安景說:“這有什麽,不就是為了權勢嗎?我要是做貴妃甚至是皇後,能給家族帶來許多好處。”
侯爺黑着臉,一時都不知是該打死這個智障兒子還是塞回娘胎重新生過好。他咬牙說:“當初要死要活不肯進宮,現在倒怪我不讓你去了?反正你別想那些不切實際的事了,他能做到貴妃,換你過去可能早就死了。”
蘇安景不服至極,“為什麽?我哪裏不如他了?為什麽他能做到我就不行?”
侯爺卻看着他嘲諷地笑了,“你以為我當初怎麽會看上蘇棠他娘,那容貌說是京城第一美人都不為過,蘇棠很好地繼承了那皮相,如果他是女子,求親的人早就把我們家門檻都踏爛了,皇上會喜歡他一點都不奇怪。你說,你和蘇棠比,差在哪裏?”
雖然侯爺剛才沒真的抽嫡子的臉,但這話,比扇巴掌還要狠,簡直就是明晃晃在罵他那麽醜,心裏沒點b數?別整天想屁吃,實際一點。
蘇安景氣得眼前發黑,身體晃了晃,差點暈了過去。
可他爹還恨鐵不成鋼說:“堂堂一男兒,竟如此沒有自知之明,我說兩句,臉色就這麽差,男子重要的是能力不是長相,你怎麽越活越蠢了?”
攻擊完長相,又攻擊智商,真是一刀刀都精準兇狠地插在了心髒最疼的位置,把蘇安景捅成篩子。如果是別人罵的,他還能怼回去,但偏偏這是親爹,他除了把這口氣咽下去,還能怎樣?
蘇安景心知自己沒資格和爹對抗,被罵成這樣了,也只能咬牙低頭,說:“爹教訓的是,我會多注意的。”
于是,侯爺又多說了幾句,讓他進宮多注意些,別不會說話沖撞了貴妃。
蘇安景勉強笑着,點頭說明白。
然後,蘇安景才帶上東西上了轎子,離府向宮門而去。
結果?
他連蘇棠的面都沒見着。
宮人說:“殿下身子有些不舒服,不便見人,請世子改日再來。”
蘇安景卻是一點都不信,什麽身體不舒服,肯定是借口,就是不肯見他而已!這該死的下賤東西!
他眼底閃過一絲怨毒,但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還要儒雅地笑着,一臉關切:“我那六弟打小就身子弱,家裏人都很擔心,可請太醫看了?怎麽說的?”
宮人拱手答:“太醫已經看過,開了補藥,世子不必太過憂心。”
蘇安景便故作松了口氣,托宮人把東西送給蘇棠,還說了兩句家裏對蘇棠的關切話,這才不甘心地看着奢華的宮殿,數次回頭慢慢地離開了。
等回了侯府,侯爺問他怎麽這麽快回來,蘇棠怎麽說。
蘇安景煩躁說:“他根本連見都不肯見我,能說什麽。”
侯爺大概也料到這點了,就摸了摸胡子,“也罷,反正中秋宴也不遠了,總會在宮裏見到他,屆時找機會說上兩句。”
蘇安景一聽,心情頓時變好了些。他怎麽忘了,還有宮宴,這是接近皇帝的好機會。上輩子,他就只會跟在晉王屁股後面,被迷得七葷八素,白白浪費了。
蘇棠雖然顧忌着蘇安景的主角光環,不願靠太近,怕被影響,但以身體不舒服的理由,不肯見蘇安景,倒也不完全就是借口。
他确實身體不舒服,究其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就是藥人問題。
原本一開始,他進宮就是為了給暴君治病,所以被灌了很多湯藥,還要泡藥浴,就算到了宮裏,這些也一直沒斷。
喝的湯藥又苦又臭,十分折磨人,喝過之後立刻吃一顆蜜餞,勉強能壓住那苦味,但泡藥浴,就更加辛苦了,必須坐在浴桶裏很長一段時間,熏蒸得渾身冒汗,胸口發悶,還有些細細密密的疼意,連綿不斷。
不過幸好,這些難受的感覺,系統都能幫他屏蔽。
蘇棠很不喜歡泡藥浴,覺得喘不上氣來,可想到蕭成炎的頭疾比這痛苦數倍,還是從小就這樣,他就覺得這能幫忙治療蕭成炎的話,倒也不虧。
但有一次,蕭成炎撞見了他泡藥浴,臉色不正常的泛紅,渾身冒汗,難受地趴在浴桶邊緣,一副虛弱得随時都要暈過去的樣子。
蕭成炎突然就發瘋了。
他把蘇棠從水裏撈出來,披上衣服,緊緊地摟在懷裏,然後一腳狠狠地踹翻了浴桶,發出驚人的巨響,水淌了一地。
宮人們吓得連忙跑進來,就看見暴君雙目赤紅,臉色陰沉恐怖,又是要殺人的樣子。
自從貴妃進宮之後,皇上就很少發病殺戮了,沒想到今日突然如此,所有人立刻就又想起了曾經鍘刀懸在脖子上,随時人頭落地的恐怖。臉色蒼白,瑟瑟發抖。
就在衆宮人覺得自己要命喪于此時,頭頂傳來了布料的細微摩擦聲,是蘇棠揪住了蕭成炎的袖子,低聲說:“是我自己要泡的,我想幫你治病。”
蕭成炎可怕的眼神就轉到了蘇棠身上,沉沉地盯着他。
殿內的氣氛緊繃凝滞,壓得人喘不上氣來。
宮人都忍不住為貴妃掐了一把冷汗。
但緊接着,蕭成炎就把人抱了起來,走向床榻,聲音森冷吩咐:“以後都不必準備藥浴了。”
總管額頭滴下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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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