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多希望,我想念你的時候,(1)

我多希望,我想念你的時候,你也正在想念我,我夢見你的時候,你也正在夢見我。

“傅總,恭喜啊!”“傅總,祝賀!”“傅總,新婚快樂!”……

傅西洲走進公司,收獲了一路的祝賀聲,他微微颔首,沉默無言,甚至連給一個笑容都吝啬。

淩天的員工們也早都習慣了他這個樣子,私底下給他取了個綽號,叫“煞神”。相比這位二爺,大家更喜歡太子爺傅雲深。同為公司副總,一個分管研發部,一個統領業務部,管理着公司裏最重要的兩個部門,地位相當,但在性格上,卻是天壤之別。傅西洲冷漠,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處事手段也是冷厲而毫不留情的。而傅雲深,溫和太多,一張笑臉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員工。

傅西洲剛進辦公室,林秘書就立即跟了過去,簡單彙報了上周的工作,末了說:“會議室已經準備好了。”

傅西洲點點頭:“通知各部門,十分鐘後開會。”

林秘書出去後,敲門聲又響起,是B秘小姚送咖啡與土司進來,他每天早晨的習慣,一杯黑咖,兩片土司,當做早餐。

小姚跟在他身邊兩年,煮咖啡的功力已是爐火純青,現磨的咖啡,香氣四溢。傅西洲看了眼面前這杯黑乎乎的東西與冰冷的土司,皺了皺眉,說:“拿出去吧,我吃過早餐了。”

已轉身正打算離開的小姚愣了愣,随即了然,頭兒現在可不比往昔,已經是有家室的男人了,又是新婚燕爾,傅太太自然會為他親手準備早餐。她應了聲,便将東西撤走。

傅西洲還在猶自愣怔中,他剛剛在想什麽?黑乎乎的東西?那可是自己最喜歡的黑咖,每天兩杯。

他皺了皺眉,哦,“黑乎乎”這個詞,是從阮阮口中聽到的。

他沒想到,他們一起生活的第一天,她就親手為他做早餐。

他習慣早起,睜開眼,卻發現身邊沒人,以為她去了洗手間,也沒在意,當他看到廚房的燈光與餐桌上的果汁壺、碗碟時,微微一愣。

等他回過神時,阮阮正端着兩個小碟子出來,沖他笑:“起來啦,我正準備去叫你呢,快去洗漱,來吃早餐。”

早餐很簡單,現磨的熱豆漿,蟹黃小籠包,牛肉蒸餃,還配了小碟爽口的橄榄菜。他從未在家裏吃過早餐,微微有點不适應,但在她期待的目光下,他喝了一口豆漿,濃稠郁香,胃一下子變得暖和起來,于是他又喝了一大口。他一擡頭,見她正雙手撐在桌面,捧着豆漿也不喝,傻傻地瞧着他,嘴角微微翹起,一副吃到了什麽好吃的東西的滿足感。

他忽然想起什麽,問:“怎麽會有新鮮的豆漿?”他又指了指小籠包與蒸餃,“還有這些?”

Advertisement

他會做飯,但極少在家裏開夥,廚具成了擺設,冰箱用來放純淨水與啤酒,并沒有黃豆包子之類的東西,昨天她也沒有機會去超市購物。

阮阮眨眨眼:“從你爺爺家的廚房拿的。”

原來如此!難怪昨晚上她在廚房裏磨磨蹭蹭的,原來是泡黃豆去了。也難怪她臨睡前問他幾點起床,她要算好時間,先他起來,為他準備早餐。

他擡腕看了下手表,才七點半,估計她大學四年也沒起來這麽早過。她還穿着睡衣,頭發微亂地散在肩頭,大概是睡眠不足,眼周有淡淡的青,她皮膚白,便顯得格外打眼。

他夾過一只蟹黃包,低頭咬了口,說:“早餐我都在公司吃,秘書會準備好咖啡與土司,你不用特意趕早做。”

她立即皺眉:“天吶,十二,那種黑乎乎又苦又澀的飲料,你也愛喝?還有土司!是冷的,傷胃。”

他還沒接腔,她又說:“早餐可是很重要的,不能馬虎!以後我做給你吃,明天我們吃小米粥好不好?你喜歡吃包子還是餃子,或者煎蛋?還是喜歡吃面?以前在暮雲的時候,你似乎很喜歡吃青菜雞蛋面哦!”

他其實對食物不挑剔,十八歲高中畢業,被傅淩天送去美國留學,同宿舍的華人對土豆、漢堡、可樂痛恨至極,他卻兩三天就習慣了。并不是喜歡,只是當你無法拒絕的時候,唯有接受。這個道理,他從小就懂。當年在暮雲古鎮,風媽媽每天早上都會幫他們三個做好早餐才去開工,因為風聲與阮阮愛吃面,因此早餐大多時候都是青菜雞蛋面,他不怎麽愛吃面,但風媽媽手藝好,又是寄人籬下,他自然不會挑三揀四。

“你真的不用……”

阮阮打斷他:“你別擔心我會睡眠不夠,我現在無所事事的,你上班後我還可以睡個回籠覺。”

他無奈地嘆氣,她的固執他領教過,她喜歡的話,就随她去吧。

而且,比之黑咖與冷冰冰的土司,他的胃,似乎更喜歡香濃的熱豆漿與溫熱柔軟的小籠包……

晃了晃神,傅西洲起身,朝會議室走去。

淩天日化這些年來一直墨守成規,旗下産品主要是洗浴與護膚類,傅西洲野心勃勃,已不滿足于此,他計劃推出香氛系列,這個提案已經被傅淩天通過了。他打算在原有團隊裏,組建出一支新團隊,從原料成分到包裝設計到廣告策劃的相關人員,都要最專業最精華的。

今天的這個會議,便是為此。他走進會議室時,各部門人都到齊了,他坐下,掃視一圈,視線落在設計部那一排時,忽然愣住,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的人群中,有人也正朝他望過來,視線相觸,她似乎微微笑了一下,很快,又轉開了視線。傅西洲也很快移開了視線,開始主持會議。

會議很短,二十分鐘後就結束了。

傅西洲回到辦公室,撥了通電話,三分鐘後,喬嘉樂出現在他面前。

領她進來的小姚在退出去時,忍不住多看了喬嘉樂兩眼,一個剛來三天的新人設計師,傅總找她幹嗎?因為才華出衆嗎?

“傅總,您找我?”喬嘉樂筆直地站在他面前,口吻恭敬,真的就像新進員工在面對大BOSS時一般。

傅西洲深深看了她一眼,皺眉說:“你怎麽會在這裏?”

她波瀾不驚地答道:“我給淩天投了簡歷,被聘用了。”

他有點不耐煩:“我是問你,為什麽你會在淩天,而我毫不知情。”

喬嘉樂扯了扯嘴角,那笑容裏有一絲嘲諷,但一閃而過:“哦,我前陣子跟你提過的,但你太忙了,不是忙着準備婚禮麽,想必忘記了。”

他聽出了她話中的嘲諷,眉頭皺得更深了,冷聲說:“嘉樂,別鬧了。我說過,不希望你來淩天,你明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你趕緊給我辭職!”

“我不要!”喬嘉樂也不裝腔作勢了,嘴一嘟,連稱呼都換了,“我當然知道這是什麽地方,所以我才來的。西洲哥,雖然你從不說,但我知道,這些年你在淩天走得有多艱難,所以,我要來幫你!我也可以幫你!”

傅西洲斥道:“別胡鬧!”語氣雖然依舊是冷冷的,但卻沒有怒氣,更像是兄長對妹妹式的訓斥。“你是學設計的,可以繼續深造,我送你去巴黎。”

“我不去巴黎,我哪兒也不去,我就待在淩天設計部。”

傅西洲看她仰着頭,神色堅定,分明是個才剛走出校園的小女孩兒,卻把自己當戰神,幫他?呵,一旦卷入他與傅雲深的戰争,她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他知道她心高氣傲,在設計上也略有才氣,正因為如此,他才不想把她卷入傅家的争奪裏來,已經損傷了一個,夠了……想到那個人,他神色黯了黯,聲音也難得的和軟:“嘉樂,聽話,想必你姐姐……也不希望你卷入其中。”

喬嘉樂一怔。她沒想到他會忽然提到了姐姐,這些年,在她面前,他是從不主動提及的。

空間裏有片刻的沉寂。

喬嘉樂搖搖頭,說:“不,你錯了,姐姐出事前接到了淩天設計部入職的通知。來這裏上班,是她的心願,我現在在幫她實現,她又怎麽會反對呢?”

傅西洲覺得煩悶又無力:“嘉樂……”

喬嘉樂低低地打斷他:“西洲哥,你去看看姐姐吧。她很不好。”

傅西洲臉色微變,他想起那天,他站在醫院走廊上,看着手術室的指示燈,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煙,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不是恐慌,也不是絕望,只覺得疲憊,深深的疲憊,他知道,如果裏面的人沒有搶救過來,這一生,他都要背負內疚與罪惡。

那一刻,他第一次對她,生了怨恨。覺得她真殘忍,也真不自愛,竟然會選擇那麽決絕的方式。

“西洲哥……”

他揮揮手,又恢複了冷聲:“你出去吧。盡快辭職。”

喬嘉樂咬牙:“我不會走的。”她轉身,走到門口,忽然停住,并沒有回頭,只是聲音輕而冷:“人可以無情,可以狠心,但絕不能沒有良心,你說對不對,西洲哥。”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傅西洲身體一僵。

這天他在公司一直忙到很晚,堆積的工作總算告一段落。他揉着眉心站起來,走到落地窗邊,從二十九樓俯瞰城市夜景,窗外燈火通明,連綿成一片璀璨的燈河。這是蓮城最繁華的地段,他這個辦公室,也是整個淩天日化集團最佳的觀景位置,當初與傅雲深為了争這個房間,也是好一番暗潮湧動。争的并非是窗外這一城的景致,不過是心理上的優越。從他十八歲回到傅家,這樣的争搶,就從未斷過。

喬嘉樂說他在淩天走得多麽不容易,外人不過輕巧一句話,而這些年來的艱辛與疲累,終究只如人飲水。

他關掉電腦,離開辦公室。

他的車子往家的方向開到半路,忽然調頭,往反方向駛去。

一個小時後,他的車停在近郊的一棟建築外。這棟建築很多年了,由一個廢棄的舊廠房改建,灰白色的外牆,因歲月侵蝕,牆灰剝落,每到夏天,爬山虎肆意地爬滿了牆壁,襯得樓房陰涼森然。

他熄掉車燈,靜靜地坐在車內,望着幾米外的鐵門,昏黃的路燈光影打在鐵門邊那個陳舊的牌匾上,上面的字跡半明半暗,那幾個字,不用仔細辨認,他閉着眼睛都能描繪出它們的輪廓。從十四歲那年第一次看到,便刻骨銘心——蓮城精神病醫院。

他下車,去鐵門旁邊的小屋子裏登記。負責登記的人依舊是十幾年前的那一個,當年身強力壯的中年男人,被歲月侵蝕得厲害,如今老态龍鐘,微勾着背,笑臉上滿是皺褶:“傅先生,好久不見了。”他态度和藹地跟他打招呼,語氣親切如老友。

傅西洲只淡淡點了個頭,臉上有着不易察覺的厭惡,這個男人,大概早已忘記,多年前,他是怎樣兇惡地對待一個十四歲的少年,阻止他進入,甚至仗着體力優勢,對他動粗。

醫院建築雖陳舊,但院子裏的綠化卻是做得極好,走過長長的花園小徑,便是病房區域。他剛進大廳,便見兩個護士從護士站跑了出來,有個護士大概正在吃飯,嘴裏還咀嚼着食物,一邊吞咽一邊罵罵咧咧地說:“這個405,真是沒一天安分的!她屬狗的嗎?怎麽又咬人……”“哎喲,就該把她關起來,不讓她出來活動!”兩人匆匆往病房區跑去。

傅西洲腳步一頓。他走到病房公共活動區時,那裏正亂哄哄的一團糟,尖叫聲、哭泣聲、叫喊聲、歡笑聲、護士的訓斥聲,以及電視裏發出的聲音……慘白的燈光照着一群姿态各異的病人,他站在外圍看着,這多像一出荒誕的話劇。

人群中心,兩個護士強力架着的那個人,卷發淩亂,遮蓋住半張面孔,她的嘴角,有殷紅的血跡流淌而下,她俯視着蹲在地上捂着脖子的一個女人,嘴角露出勝利般的微笑,那笑容詭異得令人心驚。

蹲在地上的女人忽然跳起來,朝她猛撲過去,護士驚叫一聲,拉着她後退,她卻借勢擡腳,瘋狂地踹向來人。

“瘋了,瘋了!”護士尖叫,其中一個護士趕緊跑去拉另一個。圍觀的病人,有人喊着“加油”,有人鼓掌,有人吹着口哨。場面一團混亂。

傅西洲走過去,将雙腳還在亂蹬的卷發女子箍住。

“嘉琪……”他的聲音宛如嘆息般,輕輕地響在她耳邊。

她的瘋狂在這一聲嘆息裏,忽然就停了下來。

先前架着她的護士,趕緊從口袋裏掏出針筒,紮在她的手臂上。

她擡頭望着他的眼,緩緩、緩緩地,閉上。身子一軟,倒在他的懷裏。

“麻煩你請謝醫生過來一趟。”他偏頭對護士說,然後将她抱回了房間。

鎮定劑使她陷入了沉睡,躺在床上,她卻無法舒适地伸展開身體,而是将自己蜷縮成一團,眉頭緊皺,臉色蒼白,唯一的色澤,是她嘴角殘留的別人的血跡。

他取過紙巾,為她拭去嘴角的血跡。

“傅先生。”

他轉身,向來人微微颔首:“你好,謝醫生。”

謝醫生看了眼床上的喬嘉琪,輕輕嘆道:“自從上次她吞藥後,情緒就變得特別不穩定,狀态越來越差,每晚病人一起活動時,她總是與人發生沖突,厮打、咬人、歇斯底裏。”她頓了頓,說:“傅先生,就算你今天不來,我也正打算通知你過來一趟,喬小姐這個狀态,看來,我們只得将她暫時隔離了,用藥物控制。”

他默然片刻,輕聲說:“麻煩你了。”

“傅先生,我知道你忙,但如果可能,請多來看看她。”謝醫生說完,轉身離開。

傅西洲走到窗邊,将窗戶打開,初夏的夜風吹進來,稍稍吹散病房裏的抑悶。醫院裏的窗戶都是往內開的,為了防止病人砸碎玻璃跳出去,在玻璃窗外,又加固了一層鐵欄杆。明明是醫院的病房,卻更像是監獄。

他轉頭,看了眼沉睡的喬嘉琪,對她來說,這裏,确确實實是監獄,而且是一生的禁锢。

他閉了閉眼,仿佛又看到多年前,他跟她走在這醫院昏暗的走廊上,一路走,一路聽到從病房裏傳出來的各種古怪驚悚的聲音,她拉了拉他的衣袖,一向無所畏懼的她手指竟然微微發抖,她低低地說,西洲,如果讓我一輩子住在這樣的地方,我寧肯死。

我寧肯死……

她從小就是心高氣傲的女孩子,漂亮、優秀,圍在她身邊的男生甚多,她卻唯獨對他肯多看幾眼。不,不止是多看幾眼,她的眼中只有他。甚至為了他,不惜裝瘋賣傻,只為名正言順地進入精神病院,好讓他可以跟随着混進來,看一眼住在裏面的母親。

那年他的母親被關在這裏,他來過無數次,都被登記處的人阻在門外,他知道這是傅夫人的報複,使了手段阻止他們母子見面,他憤怒,可十四歲的少年,人微力薄,除了憤恨,別無他法。

後來喬嘉琪就想了那個裝瘋的法子,十四歲的少女,都是愛美又要面子的,可她卻統統抛卻。她性格娴靜,天知道她是怎麽讓自己做出一副瘋瘋癫癫歇斯底裏的樣子來的,為了逼真,她還弄了道具,嘴裏不停地吐泡沫,手腳抽搐,像羊癫瘋發作一樣,逼真得連他都覺得這不像是在做戲。

多年前的一場戲,一句話,沒料到卻一語成谶。命運有時候真的很荒誕,也很殘忍。

傅西洲回到家時,已是深夜十二點。

打開門,他有片刻的怔忪,屋子裏有燈光,暖黃的一角。

他才忽然意識到,這個家,已經不是他一個人居住。

阮阮蜷在沙發上睡着了,身上沒有蓋東西,懷裏抱了個抱枕,她的頭靠在沙發扶手上,落地臺燈暖黃的光暈打在她的臉上,在她長長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他在她身邊輕輕坐下來,側頭看着她。不知道她做了什麽夢,嘴角微微嘟起,似是有點小不開心。他彎腰,将她抱起來,剛碰觸到她,她睫毛一顫,緩緩睜開眼,有一瞬的迷茫,随即對他一笑,聲音嬌嬌軟軟的:“你回來啦。”随即伸手圈住他的腰。

“嗯,你怎麽不去床上睡。”他抱着她,往卧室走。上臺階時,他瞟了眼餐桌,發現桌子上擺着很多菜,整條未動過的紅燒魚,蒜蓉西蘭花,還有蓋着蓋子的湯盅,以及兩副碗筷。

他皺了皺眉:“你沒有吃晚飯?”

阮阮往他懷裏貼了貼:“嗯,我一直等你嘛,你手機也打不通,然後我看書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我手機沒電了。以後,不要等我吃晚餐,我這陣子公司很忙。”他說。

她咕哝道:“真讨厭,你跟外公一樣,都有忙不完的工作,沒完沒了的應酬……”

他聽着,覺得這就像需要大人陪伴的小孩子式的抱怨,她比他小了八歲,在他眼裏,她可不就是個小孩。

他幫她蓋好被子,輕拍了一下她的頭:“睡吧。”

她伸手拉住他:“這麽晚了,你還要去書房工作嗎?不準!”

他失笑:“我去洗澡!”

她這才滿意地放開他:“快去,我等你一起睡哦!”

等他洗漱完畢,卻發現她又睡着了,側對着他的那一邊,嘴角彎起微微的弧度。他放輕動作上床,剛躺下,她卻忽然“唰”地睜開眼,清亮眸中盛着濃濃的笑意,兩個人面對面,離得極近,她忽然的睜眼,令他一驚。看他似乎被吓到的模樣,她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笨蛋,騙你的啦!我說過等你的嘛!”

他愣愣的,有點跟不上她的節奏,也有點微微不适應。從小到大,他就一直活在嚴謹中,她的小俏皮,與他的清冷,實在是迥異的世界。

見他沉默着皺眉,阮阮微微心慌,抱着他的手臂小聲地說:“十二,你真被我吓到啦?對不起哦,我跟你開個玩笑而已。”

她聲音越說越低,傅西洲心裏一酸,他嘆口氣,伸手攬過她:“阮阮,我沒有生氣,我知道你是跟我開玩笑,我只是……有點不适應。”頓了頓,他說:“而且,這樣的小事情,你不用說對不起,知道嗎?”比之他帶給她的傷害,這句對不起,于他,實在太沉重。

阮阮舒了一口氣,翻身趴在他身上,伸手撫上他皺着的眉頭,手指輕輕地撫過,似乎想要把那些褶皺波紋一一撫平:“十二,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愛皺眉頭!我聽人說哦,愛皺眉的人老得很快的!你看,你本來就比我大幾歲,再老得快的話,等兩年,我還是青春美少女,你就要變成中年大叔了哼!”

“撲哧——”任憑傅西洲這樣冷清的人,在聽到那句“我還是青春美少女”時,也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丫頭,還真是……

阮阮看他笑了,得意地摟住他的脖子,湊到他嘴邊親了一下,嘻嘻笑着說:“當然,我家十二就算變成大叔,也是帥大叔!我依舊會為你犯花癡的!”

他斂了斂笑,将她拉到懷裏,蓋好被子,“好了,很晚了,別鬧了,睡吧。”

“遵命,十二叔叔!”她俏皮地回答,在他懷裏換了個舒适的姿勢,伸手抱緊他,臉貼在他胸膛,輕輕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沐浴液的植物清香混合着他身上的氣味,真好聞。她閉眼,嘴角微微翹起。

忽然想起什麽,阮阮又開口道:“十二,我開始找工作了,我給那個花卉培育基地投了簡歷,不過那地方蠻遠的,如果去那上班了,就不能回來做晚飯了。”

傅西洲輕輕“嗯”了聲,說:“你自己喜歡就好。”他閉上眼,不再說話,是真的有點疲憊了,但先前凝重的心情,卻被阮阮的俏皮嬉鬧漸漸沖淡。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沉入睡眠時,他不再緊蹙着眉,嘴角也微微上揚。

等了幾天,阮阮投出的簡歷石沉大海,其實在意料之中,那個花卉培育基地最近并沒有招聘,她因為想要去,所以才投過去試試看的。她也不急,一邊修改畢業論文,有空就泡在招聘網站上四處轉悠,她這個專業,對口的工作也不少,比如園藝設計、畫圖、預算員等等,但她更愛跟種子與花花草草打交道。

她在網上泡了幾天,沒想還真有意外收獲,蓮城郊外有一家剛開辟不久的有機農場在招人。如今食品安全隐患多多,綠色天然的大米蔬菜令都市人趨之若鹜,因此國內的有機農場越來越多。阮阮看到的這個有機農場不是蓮城第一家,但面積卻是最遼闊的,不僅種植蔬菜、大米,還有鮮花培育基地。

阮阮當即就投了一份簡歷過去。面試電話第二天就打了過來,通知她的是個男人,聲音很好聽,還很細致地告訴她前往的路線,那地方很遠,沒有直達車,需換乘兩趟公交車,再步行十幾分鐘。

阮阮花了快兩個小時,才找到那個地方。接待她的就是電話裏那個聲音的主人,也就是這家有機農場的農場主,叫齊靖。阮阮微微驚訝,沒想到他這麽年輕!更令她驚訝的是,他竟然是她的同校師兄!去年剛從寧城農大研究生畢業。劃為農場的這片地,有三分之一是他自己家的,其他三分之二由他承租下來。他做有機農場,一半是看中這個行業的市場潛力,一半,是為情懷。他是在郊區長大的,吃的大米與蔬菜,都是父母親自種的,綠色,天然。他懷念小時候的味道。

阮阮為他的情懷所動容,雖然他給出的待遇一般,但她毫不猶豫就簽下了工作合同,負責鮮花、綠植的培育工作。也許是從小衣食無憂,讓她對錢財沒有太大的野心,工資能養活自己即可,她真心喜歡做的事才最重要。

齊靖帶她參觀農場,雖然才開始沒多久,但已像模像樣,蔬菜地裏一片綠油油,長勢極好。農場裏的工人,多是齊靖家的親戚,或者鄰居,他們種了一輩子的菜,得心應手。農場不遠處,伫立着一些平房,紅牆黑瓦,那就是他們的家了。

本來齊靖要求阮阮住在農場裏的,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她拒絕了。她說,自己有車,上下班也方便。

她想起那輛4S店送過來後就一直放在停車場從未開過的車,搖了搖頭,在農場上班,開那麽好的車,不合适。那是一輛白色寶馬,最新款,傅淩天送給她的結婚禮物。看來得換輛車了。

回到市區,她打車到傅西洲公司樓下,打他的手機,卻一直沒人接。她轉打辦公室的座機,小姚接的,說傅總在開會。

想一起吃晚餐慶祝她找到工作的打算,只能作罷。剛挂掉電話,風菱的電話就打了進來,約她一起吃晚餐。

兩人約在風菱學校外面的一家小餐廳,她們對這裏的臘味煲仔飯百吃不厭。

一落座,阮阮就哼道:“風大設計師,風大忙人,您終于想起我了嗎!”風菱剛進了蓮城最大的服裝公司,忙得不可開交,阮阮約她幾次,她推幾次。

“啧啧,瞧你這怨婦般的小委屈樣。”風菱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阮阮也捏回去:“啧啧,瞧你這小臉,都瘦得要脫形了,還有這黑眼圈,叮當,你又在熬夜吧!”

風菱雲淡風輕地說:“習慣了,剛進公司,壓力有點大。”

阮阮哼道:“好想抽你們老板,壓榨員工!”

風菱忍不住笑了,端起茶杯,與阮阮的碰了碰:“今晚還要趕設計圖,就不喝酒了,以茶代酒,祝賀你找到喜歡的工作。”

阮阮眨眨眼:“也祝你早日成為頂級設計師,壓榨老板!”

風菱問她:“你們怎麽樣?”

阮阮微愣,随即反應過來,說:“挺好啊。”

風菱盯着她看了幾秒,像是想從她神色裏看出什麽端倪,但見她神色淡然,不像撒謊的樣子,她這才稍微放心,輕說:“有什麽事情,要告訴我。”

傅西洲當初從婚禮上消失的原因,後來她問過阮阮,她說是他媽媽臨時出事了,具體是什麽事情阮阮沒細說,她也沒有追問。在她看來,什麽原因并不重要了,阮阮這個傻姑娘,心意那樣堅定,這樁婚姻,無論如何她都會繼續下去的。除了為她心疼,她什麽都不能做。

她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飯很快送了上來,阮阮低頭深呼吸,贊道:“依舊如此誘惑啊!”

風菱好笑地看着她,依舊還是孩子心性呢,竟然就結婚了。其實得知阮阮要結婚,她多少還是有點悵然的,阮阮比她還小了一歲,又因為性格單純,她總把阮阮當小孩般照顧着。

正吃着飯,旁邊桌忽然響起孩子的哭聲,阮阮側頭望,相鄰的餐桌坐了一對雙胞胎,三歲左右的男孩子,他們的媽媽大概去了洗手間,眨眼的工夫,兩兄弟就打起來了。一個握着勺子哭,嘴裏的飯菜都漏了出來,一個咧嘴得意地笑,指着哭的那個大聲說“哈哈,你漏飯,羞死啦”!哭的那個哭得更厲害了,揚手就想将勺子砸過去。

阮阮側身,一把将勺子截住,扯過餐巾紙,幫哭鼻子的小家夥擦掉眼淚與嘴巴上挂着的飯菜。小家夥看着忽然冒出來的人,連哭都忘記了,好奇地瞪着她,嘴巴一抽一抽。

阮阮掃了眼兩個孩子,問道:“你們誰是哥哥?”

笑的那個孩子指了指哭的小家夥:“他!”

“你是哥哥,怎麽還被弟弟欺負呢?就算被欺負了,男子漢,也不能輕易掉眼淚哦!”她溫聲說着,“還有哦,你既然是哥哥,怎麽可以拿勺子砸弟弟呢!”

她又看着弟弟,板着臉說:“還有你,孔融讓梨的故事你聽過沒有?人家多懂事呀,你卻欺負哥哥,還笑話他,小壞蛋!”

小家夥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睜着圓圓的大眼睛瞪着她。

風菱“撲哧”一笑,說:“阮媽媽,小朋友都被你吓着了。”

這時,雙胞胎的媽媽回來了,看到阮阮,也是一愣,風菱趕緊給她解釋了怎麽回事,女人立即對阮阮道謝。

阮阮在包裏摸了摸,翻出了兩顆糖果,遞給了雙胞胎,又摸了摸他們的小腦袋:“兄弟要和睦相處哦!”

風菱看着她一臉的母愛泛濫,打趣說:“這麽喜歡小孩啊,趕緊自己生一個呗!”

晚上回家阮阮把這個小插曲講給傅西洲聽,末了她似不經意地說:“十二,我們生個孩子吧。”

傅西洲瞬間就沉默了。阮阮立即哈哈笑着說:“我開玩笑的呢,我剛畢業,才不要這麽早就做媽媽呢,多不自由!”

她是真的動過生一個孩子的心思的,她想要一個女孩兒,眉眼像他,脾氣像她。想一想,就覺得美好。

但此刻看他表情,她就知道,自己猜測得沒錯,他從未想過這件事。

傅西洲扯了扯嘴角,順着她的話說:“嗯,你還小,自己都還是個孩子。”

阮阮轉移了話題:“對了,爺爺送給我的那輛車,實在是太招搖了,我不想開,可以退掉嗎?換一輛便宜點的吧。”

傅西洲瞪了她一眼:“你把結婚禮物退掉,他估計要生氣了。我再幫你買一輛吧,你喜歡什麽樣的?”

阮阮說:“去農場有一段路不太好走,叮當說鈴木有款小越野性能不錯,很适合鄉間小路,我查過資料,外形與價格,都還不錯。”

傅西洲點點頭:“你把型號與顏色告訴我,我讓林秘書幫你辦。”

阮阮拒絕:“不要,我要你陪我去買,好不好嘛?”她抱着他的手臂,搖了搖。

“你還真是個小孩啊。”傅西洲無奈地搖頭。

周末,他陪她去買車。

阮阮在深藍色與白色之間猶豫不定,問傅西洲哪個更好看,他好笑地看着她的目光停留在白色上面多一些,伸手一指,“白色吧。”

阮阮笑起來:“你也覺得白色更适合我對吧?”

付款時,阮阮掏出自己的卡,她要自己買單,這些年外公給她的零花錢啊、過年的壓歲錢啊、生日禮金之類,她都沒怎麽動過,更何況,她結婚時外公除了送了一套房子也給了她一大筆現金。

傅西洲按住她的手,挑眉:“傅太太,你這是幹什麽?”說着将她的卡塞回去,果斷付款:“送給你的入職禮物。”

阮阮也沒堅持,忽然想起來,在一起這麽久,這似乎是他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

明明是件開心的事,不知怎麽的,她卻有點感傷。

正式上班之前,阮阮先回了學校辦理畢業手續。領了畢業證書,又拍了集體照,一頓散夥飯後,算是徹底告別了校園。

上班後,阮阮變得忙碌起來,農場花卉培育的園藝師只有她一個人,之前都是齊靖自己在弄,他又是農場的總負責人,漸漸力不從心。她來了之後,他總算是能歇口氣了,阮阮跟他很談得來,許多想法也一樣,他也很相信她,一切由她做主。

傅西洲也特別忙碌,因為香氛系列的開發,他一個月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外出差,有時候還飛國外,一走就是好幾天。兩人同住一個

同類推薦

天王殿夏天周婉秋

天王殿夏天周婉秋

六年浴血,王者歸來,憑我七尺之軀,可拳打地痞惡霸,可護嬌妻萌娃...

凡人修仙傳

凡人修仙傳

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諸位道友,忘語新書《大夢主》,經在起點中文網上傳了,歡迎大家繼續支持哦!
小說關鍵詞:凡人修仙傳無彈窗,凡人修仙傳,凡人修仙傳最新章節閱讀

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

步步生花:穿越之霹靂皇後

步步生花:穿越之霹靂皇後

師父居心叵測,讓他身敗名裂;師兄騙她感情,讓他死無全屍;
小師妹給她設下生死陷阱,就讓她生不如死!彈藥師借屍還魂,辱她者,她必辱之,害她者,她必千萬回報!
還有他,欲借她力、謀她身、奪她心,她偏要拆他臺、踹他小弟、戳他心肝脾肺腎!
什麽,要姐做皇後?行,領着千軍萬馬過了霹靂火雷陣先!
包子已死,天才重生。行走間,石榴裙下屍橫遍野!談笑中,舌燦蓮花怎敵得過步步血蓮!

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