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幾天後,韓铮的病房裏陸陸續續出現了許多電視臺和報社的記者,相同的話說了很多遍,韓铮的臉上偶爾會出現疲憊的神情,但在公衆場合表現的可以說相當得體,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不耐煩。
他和那些人說話的時候周言就坐在靠近窗邊的角落裏看他,沒有人會特別注意他這個面孔陌生的人,只有韓铮時不時往他那邊不經意掃過一眼,眼裏帶着隐約的笑意,周言每次對上他的目光,都忍不住勾起嘴角。
這種隐秘的感覺帶着鮮活的刺激,像在偷|情。
周言晚上就睡在隔壁的床上,和當時他受傷時韓铮扮演的角色一樣,不過那時候和韓铮一般熟,心如止水的,和現在完全不一樣。
病房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周言又是幫他寬|衣|解|帶,又是擦|身的,兩人肌膚相觸,又各自心懷鬼胎,難免心猿意馬。
偏偏韓铮流|氓本性暴|露出來後就剎不住車,偶爾會突然按住他的手,湊近他鼻尖相抵,擡着一邊眉毛問:“你是不是身體不好?怎麽動不動大喘氣?”
周言不太抗撩,而對方明顯是個老司機,完全占了上風。韓铮的目光很灼熱,盯着他的表情讓人心亂如麻,周言心一橫,微微低頭,輕輕啃了啃他的下巴。
他的舌尖微微掠過韓铮的下巴尖兒,酥酥|麻麻,韓铮仿佛感覺到一股細微的電流從下巴穿過直到天靈蓋。他伸出手,按着周言的後腦勺,在周言天然微翹的薄唇上狠狠一吻,然後松開了他。
“去,幫我倒杯水。”
韓铮依然是那副大爺的樣子,指使完人就閉眼假寐,周言在原地臉一陣紅一陣白的,慢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雖然知道韓铮的眼睛閉着,但是直到轉過身背對着他,周言才敢大膽地揚起嘴角。
倒完水自己先喝了一口,這醫院的水也不知怎麽回事,怎麽就莫名那麽甜呢……
這樣的日子太過美好,細水流長,即使很多問題依舊存在亟待解決,周言也想暫時放下那些包袱,毫無負擔的享受倒數的日子。
很幼稚,很不負責任。
自從那天韓铮支開周言和秦飛飛和淩影單獨談過後,淩影來的頻率不高,每次見到周言反應還是淡淡的,但與從前的态度有細微的差別。她是情商極高的人,在這種差異下,周言幾乎能猜到,韓铮那天都告訴了她什麽。
但是韓铮只是捏了捏他的手指,對他說:“事情會解決的。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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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言心裏有愧疚和歉意,自己和韓铮這樣的行為,是欺騙、背德和出|軌,他從來不是個完美的聖人,也有自私的一面,可是這一次,他一早就知道一切都在走向脫軌,卻依然在不顧一切把它帶向毀滅。
如果噩夢成真,毀掉的不僅是他自己,也是韓铮的生活。
只有秦飛飛又恢複了每天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狀态,期末考試破天荒地全過了,每天早中晚一定會來病房報道一次,每次都帶過來一堆吃的,和韓铮耍耍嘴皮子,暢想未來什麽的。
一天傍晚,秦飛飛照常來給韓铮和周言送汪婆做的晚飯,到了病房裏,意外沒有看見周言的身影。
“周言哥呢?”
韓铮一邊打開飯盒,一邊說:“他有事回家一趟。”
秦飛飛刨根問底的本事似乎與生俱來,馬上追問:“什麽事啊什麽事啊?!”
韓铮瞥了她一眼,思忖了一下如果不告訴她會被啰嗦多久,然後耐心和她解釋:“和房東談退租的事。他來這也挺久了,之前就打算回去了,後來亂七八糟的事耽擱了才到現在還留着。”
“那你怎麽辦?”秦飛飛神情馬上變得緊張,說話都結巴了,“這這這……怎麽就真走了呢……”
說得好像自己離了周言不能活一樣。韓铮喝了口湯,語氣很平靜:“我馬上出院了。”他頓了頓,放下湯碗,看着她說,“學校也放假了,我身體上有些不大的老毛病,這次都給檢查出來了。我和周言說好了,去他那休養一陣子。”
秦飛飛聞言瞪大眼睛:“我也要去!”
“你去幹什麽?麻煩人家。”
“我為什麽不能去啊?你去就不是麻煩周言哥啦?”秦飛飛臉上大寫的不服。
韓铮皺眉:“說了不行就是不行!爺爺不是前陣子身體又不好嗎?你是大人了,留在家好好照顧他,不能再這麽任性了。”
秦飛飛低頭沉默了會,好像在想什麽,過了好久才默默點了點頭。
韓铮自己承認休養只是個借口,一方面他想和周言過個二人世界;另一方面,那天在病房和淩影攤牌後,淩影說要一段時間好好考慮一下,如果兩人最後注定要結束這段尚未開始的婚姻,他們各自需要完美的托詞和雙方的長輩與家庭交代。她希望這件事由她來說。韓铮确實存在拖延和逃避心理。
淩影當時還說過,他們可以和之前商定的那樣,在婚姻的掩蓋下各自安好,韓铮可以繼續和周言在一起。
他拒絕的很果斷。
當年他答應結婚,是以為這輩子遇不到喜歡的人了。但是現在他忽然遇到了,他想坦蕩地愛那個人,帶着真誠和自豪,而不是虛假與欺騙。
***
門鈴響的時候,秦老爺子和淩影剛好走下樓梯。汪婆從廚房裏走出來,在圍裙上擦了擦濕漉漉的手,跑過去開門。
來的是兩個人,一對父子,都是秦老爺子的老朋友,鄭利民和鄭敬勳。鄭利民早年和秦老爺子當過戰友,兒子鄭敬勳,在公安大學畢業到任職,直至如今,成績斐然,德高望重。鄭利民老婆死得早,鄭敬勳年過五旬都沒有結婚,家中只有兩父子,光景也很孤寂,前幾年時不時會來秦家和秦老爺子唠唠嗑,最近幾年鄭利民身體不好,走動就少得多了。
“來了啊,老鄭和小鄭!”秦老爺子沖着兩個老朋友爽朗地大笑歡迎,然後讓汪婆去燒熱水泡茶。
淩影和他們禮貌地打了聲招呼,鄭利民看着她說:“幾年沒見了,小影倒是沒什麽變化。”
鄭敬勳順口問了她幾句機構裏的事,說:“我帶了上好的碧螺春,一起坐吧,讓汪姐泡一壺品品。”
淩影笑笑,說:“抱歉了鄭伯伯,我一會還有點急事,只能下回陪你們了。”
直到淩影離開後,鄭利民才長長呼出一口氣,搖頭:“要不是阿铮,小影這孩子,算是完了。”
秦老爺子嘆氣:“就是現在也沒完全好啊。總覺得這孩子始終提着一口氣,一不小心,氣就散了。”
這個話題經久不衰,直到很多年後的今天提起來仍是相當沉重的,汪婆的一壺茶端上來後,三人各倒了一小杯。碧螺春醇厚的香味飄散開來,煞是醒人。
“不聊這個了。”秦老爺子喝了一口,啧啧驚嘆,“對了,你們今天來得很突然啊,是有什麽急事嗎?”
鄭家父子來前一般會提前一禮拜打好招呼,而今天過來是直到早上才打電話的,和從前的做派大不相同。
鄭利民看了一眼旁邊的兒子,鄭敬勳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眼中帶上了笑意:“您別擔心,其實是好事。”
韓铮之前為擒歹徒被捅傷傷重的事情在整個大學、市裏甚至是社會都引起了反響,比他們預計的反響甚至更大,正好省裏的公安大學最近有從市裏抽調優秀的年輕教授任教的培養項目,名額給到各個市裏一共都只有兩個。鄭敬勳本就有推薦韓铮的意向,只是競争激烈,實在沒有把握;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韓铮突然出了這檔子事,鄭敬勳不需要多加考慮就能拍拍胸脯說,這事,十拿九穩了。
“這可是件大事啊!真成了的話,咱阿铮在事業上,還用得着你一把年紀瞎擔心嗎?”鄭利民拍了拍自己的膝蓋,和秦老爺子說,“市裏的大學當個教授,還是副的,能有什麽出息?你別怪我話說的難聽啊,在我們這的公安大學啊,除非能做到我們敬勳這樣的位置,不然啊……”鄭利民皺着眉頭擺擺手,“都是白搭!”
秦老爺子好一會兒沒做聲,鄭利民和鄭敬勳對視了一眼,鄭敬勳又開口了:“秦伯,你是不是在考慮離家的問題?我也擔心阿铮不願意去外地,畢竟你年紀也大了,他又孝順。不過省公安大學不遠啊,開車走高速一個半小時,每禮拜都能回家。”
“和這個沒關系。這事……複雜着呢。”秦老爺子把茶杯重重放下,“行,我知道了。我會和阿铮好好談談。今兒個,麻煩你們來這一趟了。”
鄭利民和鄭敬勳本就是為這事而來,現在說完了,随便又閑扯了幾句就匆匆告別了,秦老爺子坐在沙發上,愣愣地看着黑乎乎的電視屏幕發呆,好久都沒有任何動作。
汪婆走到他旁邊,給他的茶杯裏倒滿熱水,憂心忡忡地看着他:“這是怎麽了啊?”
秦老爺子遲鈍地轉向她,看着她同樣刻滿皺紋的臉,重重地嘆了口氣:“小影跟我說,阿铮這病,又犯了啊!”
他的眼眶微微濕潤,汪婆一驚:“這這這……不是說好了嗎?阿铮和小影都快結婚了……”
“完了,完了啊。”他搖着頭,喃喃地說,“要是這病被人知道了,要是真結不成婚了,我怎麽對得起老韓家啊!”
秦老爺子痛心疾首的樣子讓汪婆的眼淚也瞬間流了下來,哽咽着安慰他:“老秦你別擔心啊。阿铮這孩子,從小懂事、聽話,我們讓他治病,好好治,我就不信了,他就喜歡不上女孩兒了……”
他看着汪婆,把手帕塞到她手裏,定定地說:“我已經想好了,要是阿铮真好不了,我也就不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章的時候有點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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