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皚皚白雪中,有一片青翠的竹林。
竹林裏有一座清雅樸素的小屋,小屋門前的岩石上刻着“白雪居”三個字。
這便是季鴻雪在重雪宮的住處。
自二十多年前季鴻雪親自将季沉歌拎回重雪宮開始,季沉歌就成了白雪居的合法住戶。
“吱呀”一聲,季沉歌推開了木門。
映入眼簾的是占據了整面牆壁的書架,上面擺滿了或新或舊的紙質書籍,散發出令人深感親切的書香。一旁的書桌則幹幹淨淨,只擺着一個款式簡單的白瓷花瓶,斜斜插着一支幹花。
這是個書房。
季沉歌掀開珠簾,踏進了與書房相連的卧室。
地上鋪了柔軟的獸皮,屋內放着一張竹子做的躺椅,兩個竹子做的方背羊角椅,還有同樣用竹子制作的小桌子。
桌子上放着一個茶壺,一個茶杯,還有一盆叫不出名字的多肉植物,小小的一盆,跟茶壺茶杯擠在同一張小桌子上,好不可憐。
再有的,就是占了一整面牆的大櫃子。
這個房間,可比季沉歌預料的清雅的多,有人味的多。
他若有所思道:「我跟這具身體的原主一定很合得來。」
他随手翻動茶壺,發現茶壺是空的,便意識到“季沉歌”離開重雪宮确實已經很久了。
他看着顏色青翠,圓潤飽滿的多肉,不得不感慨修真界出品的東西就是不凡。
“我從前也養過幾盆多肉,每天澆水依然死的很快,不像修□□的植物,這麽久不澆水都能活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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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
系統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決定不随意插話。
季沉歌拉開了櫃門,櫃子裏整整齊齊的挂着一排衣服,清一色的白衣,只有領口、袖口的暗紋各有不同,還有各種款式各異的配飾,也整整齊齊的收在裏面,展示着原主人優秀的審美和追求井井有條的生活習慣。
他換下染血的衣衫,換上了櫃子裏的衣服。
季沉歌又在櫃子裏翻了一會兒,找出了十幾個儲物袋。儲物袋的用法跟系統給的錦袋差不多,還貼心的進行了分門別類,紅橙黃綠青藍紫,每一種顏色的儲物袋裏裝的東西都
不一樣,有的是裝滿了靈丹妙藥,有的是裝滿了亮晶晶的石頭,有的是更多備用的衣物,不僅限于白色,幾乎什麽顏色款式都有,它們的共同特征就是審美十分優秀。
其中一個儲物袋裏,還裝着各種各樣的茶具和茶葉,烹茶用具一應俱全。
季沉歌凝重道:「……這具身體的原主倒是很會享受生活。」
系統再次裝死。
它沉默的次數過于頻繁,季沉歌想假裝沒注意到都做不到,他坐在竹椅上,沉思道:「我不了解原身究竟是什麽樣的人,但葉磷與我相處時,從沒有質疑過我的身份。」
就連他的師父季鴻雪,也沒有提出過這方面的質疑。
雖然他們僅僅只是交談了幾句話,但季鴻雪的态度足以說明,“季沉歌”和季沉歌之間的差別……似乎并不大。
不,或許還是有差別的。但某些本質的東西沒有改變,依然跟之前的季沉歌相似,所以沒有任何人往“奪舍”的方向思考過。
「我一直有意控制自己的言行,但我不認為僅憑這一點就能瞞過所有認識“我”的人,畢竟我并不了解原身。而最讓我在意的是……」季沉歌無奈的一笑:「他整理屋子的習慣跟我太像了,你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系統只能道:「等宿主集齊記憶碎片,就能得到問題的答案。」
外面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啼鳴。
季沉歌推開窗戶,就見一只白鶴撲騰着翅膀落在白雪居前,抖一抖羽毛,變成了身着羽衣的童子模樣。
他一拱手,道:“季師兄,掌門有請。”
季沉歌頓了頓,語氣平和而鎮定:“我知道了。”
童子擡起頭,用一雙明亮大眼睛飛快的看了他一眼,暗含期待,又勉強維持着沉穩,板着臉道:“季師伯呢?”
季沉歌覺得有些好笑,便答道:“師父去了後山閉關。”
說是後山,其實就是這片竹林深處的某個地方,季鴻雪一回來就進去了,把季沉歌撂在白雪居門口揚長而去,看那熟練的樣子,季沉歌就明白季鴻雪多半是一直宅在“後山”裏,連白雪居都鮮少回來。
小童子肩膀一垮,看起來有點失望。
季沉歌讓他稍等,從錦袋裏摸出一面鏡子,想了想,
将鏡子放在了書房裏的那張桌子上。
他道:“好好看家。”
鏡面裏,出現了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女孩,她乖巧道:“知道啦,不過主人,如果有人闖進來該怎麽辦?”
季沉歌答道:“那你就僞裝成一面普通的鏡子吧。”
鏡妖乖乖哦了一聲。
***
重雪宮很大。
它幾乎霸占了一整條山脈,卻只有一道出入的通道,每個山頭的畫風都有或多或少的差別,但主建築大氣磅礴,氣勢直沖雲霄,猶如出鞘的利劍,不怒自威。
而整個重雪宮裏,居然真就沒有一個禦劍飛行的弟子。
從頭頂掠過去的身影,只有一只只姿态優美的白鶴。
季沉歌瞥了眼領路的小童子,隐隐明白,在天上飛的這些白鶴,估計都能化成人形,是重雪宮豢養的靈獸。
“大師兄?”
“大師兄,你回來了?什麽時候回來的?”
“大師兄!你來的正好,我一定要讓你看看我新悟出的劍招!”
季沉歌在重雪宮的人氣相當之高,一路上都有年輕弟子主動來和他打招呼,而這些年輕人,在或冷淡或爽朗之餘,都帶着股尖銳的劍意,意氣風發。
有的人甚至拉起季沉歌的胳膊就要往演武場跑。
白鶴童子板着臉阻止道:“掌門真人要見季師兄。”
搬出師玉樹的名號,這群蠢蠢欲動的劍癡才不甘不願的作罷了。
季沉歌全程維持着高深莫測的笑容故作冷靜,等白鶴童子暫時擋下了一波師弟師妹後,他不動聲色地加快了腳步。
他們在純明殿裏見到了師玉樹。
随着白鶴童子走進大殿,季沉歌看見一男子端坐在殿上,三十歲上下的外表,雖不如季鴻雪俊美,但很是溫潤儒雅,端莊持重,不像是劍修,更像是個儒雅的王爺。
季沉歌動作行雲流水的一拱手,喚道:“掌門師叔。”
師玉樹和藹的點點頭:“見你平安歸來,我也就放心了。”
季沉歌心中疑惑,就見這位掌門師叔呵呵一笑,道:“我怕你心中介懷,便一直沒有告訴你。很多年前,金苓道長便對我說,你命中有一場大劫,恐有性命之憂,且避無可避,是命中注定的劫難。”
“幾日前你的魂燈忽然熄滅,可是吓
了我們一大跳,不過只是片刻,魂燈就又重新亮了起來。重雪宮建了這麽多年,魂燈熄滅又燃起的例子只有兩例,一個是你師祖,一個就是你,沉歌,可否告訴師叔,究竟發生了什麽?”
系統适時的科普道:「魂燈,在各個大世界與中世界普及的便利道具。重雪宮衆弟子的魂燈都保存在劍魂閣裏,一旦魂燈的主人身死道消,魂燈也會随之熄滅。」
師玉樹耐心的等待季沉歌的回答。
季沉歌決定把之前的解釋照搬過來使用,他道:“回掌門師叔,我在青藤小世界中與一位元嬰期散修發生了沖突,他身死道消,我則失去了之前的記憶,那時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已記不清了。”
與之前一樣,隐去了邵玦與葉磷的存在。
“哦?”師玉樹的笑容斂去,身體微微前傾,關懷道:“忘記了?”
季沉歌點頭。
師玉樹皺眉沉思了一會兒,問道:“除了失去記憶,可還有其他不适?可有受傷?”
季沉歌搖搖頭:“并無,傷勢已經痊愈,多謝師叔關心。”
師玉樹又問:“哦?那與你産生沖突的散修呢?”
季沉歌斂眸答道:“已然魂飛魄散。”
師玉樹輕輕哼了一聲,“那就好。”
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他和藹的語氣裏摻了幾分沉重的壓迫感,好像若非對方魂飛魄散,他就要親自把人碾成殘渣一樣。
但僅僅是一瞬,師玉樹又變回和藹的掌門師叔,親切道:“那沉歌如今還記得些什麽?”
師玉樹的态度過于友善,比季鴻雪那位正牌師父還要關心他,季沉歌一面斟酌着自己的态度,一面盡量言簡意赅的答道:“名字,還有劍法。”
他頓了一下,又補充道:“見到師父與師叔時,我亦覺得十分熟悉。”
師玉樹聞言便靠回了椅背,季沉歌從對方的反應裏精準的get到了‘哦,這不是都記得嘛’的含義。
……該說師玉樹跟季鴻雪不愧是師兄弟麽?
師玉樹松了口氣,轉而安慰季沉歌道:“這樣的事情雖不常見,但也時有發生,或許過一段時間你就想起來了。唉,就算想不起來,那也無妨。你還小,往後的日子也長着,只是短短二十年的記憶而已,忘了
也罷,那些事情,我可以從頭教你。”
他豁達的開解完,便沉吟道:“只是,這還無法解釋魂燈之事。”
就算當時的季沉歌命懸一線,魂燈也不會熄滅,魂燈熄滅,只會意味着一個人徹徹底底的死了。
他的視線輕輕落在季沉歌身上,看着站的筆挺的師侄,心中有無數猜測紛紛掠過,包括被某些邪魔外道動了手腳卻不自知的嚴峻情況。
他對季沉歌的疼愛從來不比季鴻雪遜色,而季沉歌,就是師玉樹欽定的下一任掌門,重雪宮高層無人不知。
季沉歌可以失去記憶,可以從頭學起,但決不能有所閃失。
季沉歌不知對方心中所想,他鎮定的任由師玉樹打量,一面感受着落在身上的複雜目光,一面不禁感慨,原身的師父師叔、師兄師弟都是發自內心的關心他的。
而正在此時,他的視野裏忽然多了一雙小巧的赤足。
季沉歌愣了愣,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眼前多了一個人。
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赤着白嫩的雙足,擁有同樣稚嫩的一張臉,并不如何美豔,卻自有一股與衆不同的氣質,她披散着及肩的白發,整個人小巧玲珑,說不出的恬淡乖巧,又隐隐帶着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漠然,與季鴻雪冷淡的樣子有些許相似。
小少女仰頭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如一口古井般平淡無波。
季沉歌跟她對視了片刻,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小少女掀了掀眼皮,沒有掙開季沉歌的手,只靜靜地站着,凝視對方的臉,那目光并不銳利,卻似乎要穿過皮囊,看到他的靈魂深處。
師玉樹忽然起身,恭敬地沖他們的方向行了一禮,神情是前所未見的肅穆:“見過師尊!”
季沉歌:“……”
他飛快的算了下輩分,痛苦的意識到這位小少女極有可能就是師玉樹方才随口一提的——
師祖。
他的手,此時正放在對方頭頂,進退兩難。
「叮,完成任務:“得到師玉樹的認可”,獲得獎勵:積分*100,通用貨幣*500,記憶碎片*1
現有積分:300
通用貨幣:3500
記憶碎片:4
注:記憶碎片湊齊6片即可使用“補全記憶”功能,擁有數量:4/6。」
季沉歌:“……”
敢問師叔,你究竟認可了我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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