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小少女并不理會師玉樹,她輕輕做了個手勢,示意季沉歌蹲下來。

季沉歌遲疑一下,随後若無其事的傾下身,跟小少女保持在了同一個高度。

一根春蔥似的手指輕輕按在了季沉歌的眉心,就像季鴻雪做的那樣。

下一刻,季沉歌就感覺到一股力量溫和而堅定的入侵了他的腦海深處,系統再次及時出聲道:「請宿主放心。」

季沉歌就安心了。

他放松身體,任由小少女的力量在他的身體裏轉了一圈,那種玄妙的感覺十分神奇,他閉上眼睛,似乎只是過了幾秒鐘的時間,又似乎過了很久很久。

少女收回手,語氣淡淡的下結論道:“不礙事。”

她轉身對着師玉樹,臉上的神情與季鴻雪淡漠出塵的樣子如出一轍:“只是不記得從前的事情而已,給他安排些正事罷,好讓他早日熟悉門中事務。”

師玉樹當然沒有二話,他恭敬應道:“是。”

***

「發布任務:一日代課

負責教新弟子禦劍之法的桑海忽然閉關,師叔師玉樹将代課的任務交給了宿主。

代課一日:0/1

獎勵:積分*100,通用貨幣*300,記憶碎片*1」

從師父到師叔,再到他師祖,都覺得季沉歌此時的失憶只是個小場面,不礙事。

但事實上,他身上發生的事情十分嚴重。三十三代弟子中的大師兄換了個芯子,魂燈還十分嚣張的熄滅了一次,結果所有人都在看到他的十分鐘內迅速認可了他的身份,并幹脆利落的将之前的憂慮抛之腦後,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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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純明殿攬下了新的差事,季沉歌在白鶴童子的帶領下臉色沉重的移步書閣。

書閣書閣,顧名思義,就是一座裝滿了書本的閣樓。

守着書閣的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人,他穿着身藍白長袍,在書閣門口閉目養神,季沉歌大大方方的從他身邊經過,他連眼睛都沒有睜開,似乎是睡着了。

書閣裏很靜,一踏入書閣,寧靜悠遠的感覺便撲面而來,書閣四面都是書架,密密麻麻的擺滿了玉簡,他匆匆掃了一眼,發現這裏的書籍全部都是修真小說裏常常出現的玉簡。

重雪宮

書閣裏的玉簡并不僅限于劍法,還有掌法、拳法、腿法的入門秘籍,季沉歌在一樓轉了半圈後,終于找到了一份《禦劍之術》。

要代課,當務之急是先熟悉教材。

他随手翻開緊挨着禦劍之術的玉簡,發現是一份《基礎法訣》,季沉歌心中一動,順手将它從架子上取下來,上了二樓,就近找了個座位坐下。

書閣裏并不只有他一個人。

離他不遠的一個座位上,一個青年正埋頭奮筆疾書,他的桌子上堆着厚厚一摞紙,最上面的那張紙墨跡未幹,字跡缭亂的像是一堆墨色的蟲子在爬動。

季沉歌的視線默默下移,看見青年一手飛快的抄寫着什麽,另一只手惡狠狠的按着一本冊子,冊子上工工整整的寫着——

重雪宮門規第十一條。

大概是意識到了季沉歌的視線,埋頭苦幹的青年猛然擡頭,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看什麽——”

看!

青年的話卡在了喉嚨裏。

他看着落座在不遠處的季沉歌,一張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他們無言的大眼瞪小眼許久,青年忽然甩掉手裏的毛筆,大聲道:“你在這裏幹什麽?!”

啪嗒一聲,毛筆掉在地上滾了兩圈,留下星星點點的墨跡。

聽語氣,又是個熟人。季沉歌皺着眉,擡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噓。”

圖書館要保持安靜,哪怕這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唯一的管理員還在樓下睡得死沉死沉,但這不是能在看書的地方制造噪音的借口。

季沉歌知道這個人。

在得知他要去書閣“溫習”功課之後,師祖和掌門師叔還在他面前稍稍談論了一下這位仁兄。

司星辰,重雪宮掌門師玉樹的親傳弟子之一,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劍癡,同時是個出了名的暴脾氣,愛好是跟人比劍,三天前一劍捅破了某個大殿的牆壁,當着高長老的面跟高長老的徒弟大打出手,于是被罰抄寫門規三萬遍。

對,三萬遍。

季沉歌剛剛從師玉樹口中聽見這個數字的時候是真真切切的吃了一驚,然後就聽師玉樹撫着小胡子嘆道:“他怕是要抄到明年的內門大比了。”

少女師祖面無表情的評價道:“他是該靜靜心。”

于是季沉歌

向他們打聽了關于內門大比的事情,師玉樹告訴他,最近的內門大比大約是在一年半後,會先從外門弟子裏選拔出一批優秀弟子塞進內門,再把內門弟子按武力值排出個一二三四五六七,重雪宮三十三代弟子都摩拳擦掌的等着這次的內門大比。

而這位名叫司星辰的熱血師弟,将抄寫門規抄寫到內門大比開始的那一天。

季沉歌用略帶同情的目光注視司星辰。

司星辰被這樣的目光看着,也覺得自己十分丢人,卻還是梗着脖子,不肯在他面前落了下風:“你別得意,這次的內門大比,我不會輸的!”

哦豁。

季沉歌态度溫和的點了點頭,不為所動道:“師叔讓我轉告你,這陣子不要偷懶,等過個半年高長老的氣也就消了,他到時候再替你求情。”

“什麽?!”司星辰驚愕道:“我還要再抄半年?!”

季沉歌答道:“如果你抄的夠快,或許不用半年就能抄完了。”

“不可能!”司星辰滿臉震驚,“我手都要抄斷了,還沒抄夠一百遍!”

他一副很受打擊的模樣,先是憤怒,再是沮喪,“那我的內門大比怎麽辦……”

“嗯?”季沉歌不解道:“抄寫門規之時,還是可以抽空練劍的。”

司星辰瞪了他一眼,“你懂什麽?長老說了,抄完之前不許練劍,他……他把我的劍收走了……”

季沉歌聞言,嘴臉忍不住勾起了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

在他面前格外敏感的司星辰頓時惱羞成怒:“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

季沉歌便沒再忍着笑意,他笑着問他:“你這麽聽長老的話,那當初為什麽要砸了他的大殿?”

“我哪知道他們在上課,外面布了隔音的法陣,我只好闖進去找人……”他呸了一聲,一屁股坐回了原位,垂頭喪氣道:“他打到一半就跑了,我哪能忍得住。”

他終于意識到前途灰暗,頓時債多不愁,幹脆一個字也不寫了。

司星辰癱在椅子上,沒好氣的問季沉歌:“你來這裏幹什麽?總不會是來看我笑話的吧?”

季沉歌答道:“來溫習幾本書。”

司星辰的目光便落在了季沉歌放在桌上的兩份玉簡上。

《禦劍之術》、

《基礎法訣》。

司星辰:“……”

他看了季沉歌一眼,又看了玉簡一眼,又看了季沉歌一眼,不解道:“你什麽毛病?”

青年長的人高馬大,英俊潇灑,說話行事卻帶着股天真直率的孩子氣。

季沉歌道:“我下午要給新入門的師弟妹們授課。”

司星辰聞言幹巴巴的哦了一聲。

“那你看基礎法訣做什麽?”

季沉歌答道:“順手拿下來的而已,你要看看麽?”

司星辰哼了一聲:“我才不感興趣。”

他有些恹恹地撐着下巴,問道:“聽說你魂燈滅了?”

季沉歌一愣,“你知道?”

“知道啊。劍魂閣的弟子慌慌張張來報的時候,我正在純明殿裏挨長老和師尊的罵。”

回想起那天兵荒馬亂的場景,司星辰心情複雜道:“不過我們趕到的時候,你的魂燈已經重新亮起來了,大家都以為是守着魂燈的弟子看錯了,直到大師伯親自出現,說魂燈确實滅過一次。”

季沉歌好奇道:“我師父?”

司星辰嗯了一聲。

“他是你師尊,他說的話肯定沒錯,那之後,他不就親自去接你了嗎?哼,我就知道出不了什麽大事。”

魂燈熄滅是三天前發生的事情,而季鴻雪是有本事一瞬間就從青藤小世界回到朝陽大世界的人,那他為什麽直到三天後才出現在青藤小世界?這期間,季鴻雪又去了哪裏?

季沉歌暗暗記下了這個不尋常的細節。

書閣又恢複了安靜,司星辰百無聊賴的歪在椅子上,用全身表達着“不想寫”三個字,季沉歌則學習起了那份《禦劍之術》。

他還不能娴熟的使用神識,指引助手就輕輕跳到玉簡上,旋轉,跳躍,在上面劃出學習的重點,在季沉歌的眼裏,那些被劃出來的重點就像塗了熒光筆一樣醒目,在他一目十行的掠過後牢牢地刻在了腦海裏。系統小可愛在季沉歌耳邊解說道:「請宿主回憶禦劍時的感覺,調動體內的靈氣。」

司星辰百無聊賴的癱在椅子上,自暴自棄的想,幹脆就這麽癱半年算了……

他盯着虛空發了一會兒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感受到一陣靈力波動,司星辰恍然回神,看見季沉歌張開雙手,

用靈氣将那份《禦劍之術》用風托着,飄在半空中,浮啊浮。

光滑的玉簡上,似乎還覆上了幾朵雪花,煞是好看。

季沉歌看着終于浮在半空的玉簡,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司星辰覺得這位大師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可理喻。

不知想到了什麽,司星辰的臉色不受控制的臭了起來,他冷哼一聲,一個響指,桌上的重雪宮門規便被徒然升起的火苗燒出了一個洞,火焰迅速擴散,眨眼間就燒了個幹幹淨淨。

門規變成一桌子的黑灰。

季沉歌:“……”

他理解小朋友不願意抄書的心情,但叛逆到把書燒了的熊孩子就有點熊過頭了。

司星辰挑釁的揚起了下巴。

你會玩冰,我也會玩火!

季沉歌語氣平靜道:“火燒門規,師叔知道你是這樣反省的麽?”

“?!”司星辰渾身一僵,頓時有些心虛,每次季沉歌用這種語氣說話,都代表他真的做錯事了。但他還是嘴硬道:“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季沉歌淡定道:“哦,誰說我會替你保密?”

司星辰怒視他。

“你想怎麽樣?”

季沉歌微微一笑:“想讓我保密,可以。不過你要做到一件事。”

司星辰如臨大敵,他想起幾年前他在靈鶴們栖身的湖水上表演水上火龍,把靈鶴吓得魂飛魄散,季沉歌就揍了他一頓,并押着他清理了兩年的鳥屎,還不許用法術作弊,不由警惕道:“什麽事?”

對了,還有上次,季沉歌居然大放厥詞跟他打賭,讓他、讓他——

只聽季沉歌嚴肅道:“禦劍的步驟,演示一遍給我看。怎麽樣?”

司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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