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段從寒覺得,現在的自己就是個沒有感情的馴獸師。

雖然他的金鈴并不是真正的烏龜,而是一個精心打造的飛行法器,但此時此刻,他很想抱着金鈴唉聲嘆氣一會兒。

直到金鈴載着人第三次飛回了案發現場,衆人才理解了邵玦“放棄補救,離開秘境”的建議是為了什麽。

毫無生機的大地上,出現了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的紅蟻。

無數聞訊趕來的修真者,正在各顯神通,與密密麻麻的紅蟻戰鬥着。

他們定睛一看,那紅蟻像極了平原裏出沒的血蟻,但又與他們熟知的血蟻不大相似,個頭大一些,背上流轉着奇特的光澤。

那詭異的紅蟻已經鋪滿了大地的每一個可落腳之處,還在源源不斷的向外擴張着,遠遠看去,就像一片湧動的岩漿。

而紅蟻的源頭,是原本放置着白色球體的洞口。

季沉歌一劍将那東西挑出來後,導致那裏出現一個不小的洞口。

那些紅蟻,正是從那個洞口湧出來的。

季沉歌的臉色前所未有的沉重,他沉聲問:“那個東西,到底是做什麽用的?”

邵玦語氣平常地答道:“大約,是用來封印某個入口的。”

季沉歌一愣,“封印某個入口?”

邵玦垂着腦袋,輕輕嗯了一聲:“這雖然只是我的猜測,但,你有沒有聽過——少瑤?”

季沉歌蹙眉:“将無數個大世界連接在一起的少瑤?我有所耳聞,據說他是月姬的朋友。”

“朋友。”邵玦輕輕笑了一聲,似是嘲諷,又似是懷念:“月姬可不會跟一個邪魔做朋友,不過……修真界至今仍把月姬和少瑤的友情傳為一段美談,算是月姬給少瑤留下了最後的顏面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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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沉歌皺眉看着邵玦,迅速分析對方話中的意思。月姬的傳聞他聽過很多,也知道幾百萬年前的修真界有少瑤這號人物,但少瑤是邪魔這個說法,他聞所未聞。

“你說少瑤是邪魔,難道這裏就鎮壓着傳說中的少瑤麽?”

邵玦勾了勾唇角,模棱兩可道:“或許是吧。”卻絕口不提白球上的文字究竟寫了什麽。

季沉歌察覺到邵玦的态度有些微妙,但眼下情況緊急,他沒

有去追問邵玦态度的異常,只是眉間的刻痕更深。

“你的意思是,我随随便便就解開了月姬留下的封印?”

邵玦低頭看着腳下的“盛況”,忽然一笑:“雖然難以置信,但事實确實如此。”

他望着那片“岩漿”,神情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怪異,揉雜着激動、難以置信,憤怒與冰冷,而那雙暗紅的眼睛裏,終于有了亮光,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他忽然扭頭,深深地看了季沉歌一眼。

“看來這一次是我欠了你一個人情。”

季沉歌皺眉問道:“你想做什麽?”

邵玦強作鎮定道:“我想下去看一看,你們可以先行離開。對了,多謝。”

季沉歌仿佛明白了什麽:“你方才說,應該放棄補救,離開秘境的話是——”

邵玦沖他笑了一下:“抱歉,是騙你們的。”

季沉歌沉默了下來。

眼前的邵玦忽然一點也不陰陽怪氣,正常的都不像是邵玦了,但他又表現的十分急切,恨不得立刻撲進腳下的“岩漿”裏。

就是這一點,讓他感到格外不安。

邵玦還在強作鎮定,他溫聲道:“這些都是血蟻,用火燒一燒就好了。放心,它們在靈力中滋生,雖然模樣與你們熟悉的血蟻不大相似,但本質上是同一種東西,只是保持了幾百萬年前的模樣而已。”

說着,一身青衣的魔修縱身一躍,如墜落的風筝,墜進了血蟻鋪成的岩漿裏。

旁觀的段從寒目瞪口呆。

高萌萌眼睜睜看着邵玦跳下去,遲疑地看向季沉歌:“大師兄——”

季沉歌負着手站在那裏,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慌,他沉聲問:“隐仙秘境的地圖,還帶在身上嗎?”

“是,還在我身上。”

“往沙漠的方向走,司星辰和桑海就在沙漠裏,雲舒人在雪域,只是雪域元嬰修士衆多,你們還是不要進入的好。”

高萌萌眉頭皺起:“大師兄——”

“去吧,去沙漠和他們彙合,等我解決此事,也會去那裏找你們的。”

說完,季沉歌也縱身一躍,跳下了龜背。

白衣劍修落在地上的剎那,冰雪就以他為中心,迅速擴散開,将湧動的血蟻通通凍結。

那抹白影飛速離去,很快就消失在洞

口,段從寒愣愣道:“喂,那這些東西——”

高萌萌一揮劍,大片火焰落在地上,将剛剛鑽出洞口,爬上冰面的血蟻燒成了黑灰。火焰毫不留情的在冰層上蔓延,吞噬着可以觸及的一切。

娃娃臉劍修高冷道:“殺。”

跟面對白化蟲時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段從寒問:“這麽多,什麽時候殺的完?”

“能殺多少殺多少,殺不了就離開。”

“離開?去哪兒?”

高萌萌吐出兩個字:“沙漠。”

段從寒無法理解:“你真去啊?那你大師兄怎麽辦?”

高萌萌斜了他一眼:“大師兄自然有大師兄的想法,我們要做的就是不給他添麻煩。”

她看着細皮嫩肉的段從寒,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猛地亮了亮手中的兵器:“休想去雪域給雲師姐添亂。敢妨礙師姐修煉,我剁了你的烏龜。”

段從寒震驚了:“你有沒有良心啊?它好歹載着你跑了這麽多來回,你簡直無情無義!”

……

而這一頭,季沉歌已經輕飄飄的躍下了金龜,追着邵玦,往血蟻源頭的方向掠去。

「宿主,隐藏支線即将開啓,請慎重考慮!」

季沉歌言簡意赅道:「走,去看看。」

「主角葉磷——」

季沉歌打斷系統的話:「他已經是個成熟的主角了,用不着我來操心。」

反正搞事狂魔邵玦還在他這邊,葉磷那邊暫時出不了什麽事。

好的。

系統确信了。

宿主對抱主角大腿沒有多少興趣,想去和主角碰頭也是抱着補償長生石和照顧晚輩的想法,試圖按原劇情分享主角機遇的計劃等于打了水漂。

無形的罩子悄無聲息的籠罩住季沉歌,讓他順利穿過大片血蟻,跳進了黑漆漆的洞口之中。

逆行中,沒有一只血蟻成功沾到季沉歌的衣角。

周圍眼尖的修士看見有兩個人先後跳入洞口,便也有樣學樣,他們俯沖下來,争先恐後的鑽進地底,卻與一群白白胖胖的白化蟲打了個照面。

修士們:“……”

怎麽回事,這底下的不是血蟻嗎?怎麽全變成白化蟲了?那兩個修士呢??

……

周圍在崩塌。

周圍的一切都化作散沙,在頃刻間崩塌,和季沉

歌一同墜落,失重的感覺不太好受,但這一刻,一身靈氣都失去了作用,他被系統的保護罩牢牢保護着,向下墜了大約三四分鐘才堪堪停下。

散沙重新凝聚,就像被人操縱着一樣,慢悠悠地變成了牆壁、地板和天花板。

季沉歌終于踩在了結實的地板上。

失重感帶來的不适尚未褪去,他踉跄兩步才站穩,系統這才謹慎的撤去了保護罩。

“謝謝。”

「宿主小心,隐仙秘境中的隐藏支線有很多不确定因素。」

“我知道了。”

這是一條狹窄的通道,通道延伸至盡頭,就是又一個通道的入口,通道連接着通道,俨然是一座龐大的迷宮。

季沉歌站裏在原地,沉思一會兒,語調輕松地對系統道:“我以前聽過一種說法,說是進入迷宮之後,要摸着左手邊的牆走,這樣就能一路走出迷宮了。”

系統自認幫不上忙,也不敢替季沉歌做決定,便小心翼翼的沉默着。

季沉歌的手摸上了左手邊的牆壁,既然這個世界的原着是一本小說,那作者說不定也是這樣設定的。他正要邁步,手指卻摸到了凹陷下去的線條。

季沉歌怔了怔,不由轉頭看去。

牆上劃着一個大大的叉,叉上疊了兩個圓圈,圓圈的左邊伸出一個小小的剪頭。

像是暗語,季沉歌一眼就看懂了它表達的意思。

——禁止踏入。

箭頭的方向,就是禁止踏入的方向。

——“我就知道你們都會往這個方向走,所以我在這裏埋了陷阱。”

——“這叫反套路,反套路懂不懂。”

——“哥你看,我給我們的25個暗語又補了4個新的暗語,這個呢,叫前方有路,這個叫禁止踏入,這個……嗯……什麽來着,哎呀我忘了。”

「宿主?」

季沉歌回過神,收回了手。

系統小可愛感受到季沉歌的情緒,問道:「宿主,你怎麽了?」

季沉歌搖搖頭。

“我改主意了。”

他說着,向相反的的方向走了過去。

系統便乖巧的哦了一聲,沒再打擾宿主勇闖迷宮。

季沉歌一開始還有些遲疑,到後面卻越走越順暢,甚至還有閑心打量刻在兩邊牆壁上的塗鴉。意味不明的塗鴉大片大片的繪

制在一起,給迷宮平添幾分神秘與詭谲。

就這麽走了許久許久,終于走到了迷宮的盡頭。

迷宮的盡頭,并不是豁然開朗的天空或大地,只是一個同樣狹小的白色房間。

地上、牆上、天花板上,無一例外都是一片雪白,上面繪制着古老的法陣,紅的刺目。季沉歌曾在古籍上見過類似的法陣,眼前的無數個法陣卻比古籍上的更加精細,更加複雜,繪制法陣的顏料如同岩漿,還在隐隐流動,季沉歌看了一眼,就想起了外面那群鋪天蓋地的血蟻。

是一樣的顏色。

而房間中央,是同樣古老的石床,石床上靜靜躺着一個人,只着單衣的胸膛沒有絲毫起伏的跡象,那個人雙手交疊,安安靜靜的仰躺在石床上,神情恬淡。

那個人的脖子上,挂着一塊紅色的玉佩。

他的身上,則交纏着一層又一層的鎖鏈,連同石床一起,緊緊将人綁縛住,少年□□的腳邊,是一塊兒沉重的玉鎖。

季沉歌确信,那是個少年。

哪怕他的相貌昳麗如女子,沉睡的容顏也恬淡柔和,仿佛籠罩着一層柔和的光,季沉歌也知道,這是個男人。

因為這個人,他認識。

季沉歌踏進房間,在石床邊站定,猶豫片刻,伸手去觸摸對方的臉,可伸出去的手還未碰到對方,就被另一只伸出來的手猛然握住!

季沉歌吓了一跳。

他身後的迷宮輕輕晃了晃,化作白色的牆壁,牆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法陣,白色房間便成了一個密封的空間。

季沉歌卻并沒有察覺到身後的異常。

他垂下眼,與邵玦四目相對。

——是邵玦,先一步跳進這裏的邵玦。

這個人,跟石床上的少年,有着一模一樣的面孔!

邵玦吐出口血,臉色青白。饒是如此,他還是朝季沉歌露出個蒼白的笑來:“咳,咳咳……既然被你看到了,那就不能讓你輕易離開了。”

季沉歌微微皺眉,冷冽的劍氣稍稍外放。

邵玦虛弱的松了手,整個人跌進季沉歌懷裏,開口:“不如來說說,你是如何避開月姬布下的殺陣,毫發無傷的進入這裏的?”

作者有話要說:季沉歌:什麽殺陣,沒聽說過,我走vip通道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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