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話剛說完,邵玦又吐出大片鮮紅的血,季沉歌看不下去了,他從儲物袋裏摸出治療內傷的藥,給邵玦服下。

邵玦溫順地張嘴吃藥。

兩雙同樣深邃的眼眸互相對視許久,邵玦忽然伸手,拉住了季沉歌的袖子,季沉歌福至心靈,他伸手攬住邵玦的腰身,将他往自己懷裏拉了拉,帶離了石床。

下一秒,無數血蟻從石床下的縫隙裏鑽出來,繞過邵玦和季沉歌,沿着牆壁爬上天花板,消失在天花板最中央的法陣中。

季沉歌一頓,他看向長天花板上微微轉動的紅色法陣,問道:“那裏就是入口?殺陣?”

邵玦乖巧的窩在他懷裏,等翻騰的氣血稍微穩定下來,才答道:“當然,月姬不希望被人發現的東西,自然不會輕易讓人闖進來。咳……咳咳,一旦通過這個法陣,就算不死也會重傷,身上的魔氣和靈氣還會盡數失靈。”

他早有心理準備,本來正在思索該如何解決眼下的困境,不想季沉歌忽然冒了出來。

有意思的是,季沉歌……似乎并不是從天花板上的法陣進來的,他的力量還在,邵玦靠在季沉歌懷裏,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身上清冽的靈氣。

季沉歌聞言,終于後知後覺的發現身後的迷宮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了一片混沌。

“……”

他一時心情極為複雜,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邵玦眯了眯眼睛。先是一劍挑開了月姬的封印,再是另辟蹊徑通過月姬的殺陣,可季沉歌自己好像并未察覺到這些異常,或者說……察覺到了,卻并不放在心上,理所當然的接受了現實。

他幹脆卸了力道,埋首在季沉歌懷裏,聲音虛弱道:“雖然不知道你是如何進來的,但季師兄,你不該來淌這趟渾水。”

季沉歌見邵玦沒骨頭似的趴在他懷裏,大半重量都靠在他身上,一時半會兒應該爬不起來,幹脆也席地而坐。

“這裏是什麽地方?石床上的人……是誰?”

石床上的少年,有着和邵玦一模一樣的臉,他不信邵玦不認識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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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玦乖巧地答道:“這裏當然還是隐仙秘境,至于他——”

在季沉歌看不見的角度,邵玦笑的意

味深長:“他叫少瑤。”

石床上的少年神情安詳,仿佛正在熟睡。

他明明有着跟邵玦一模一樣的臉,氣質卻與邵玦天差地別。邵玦的身上總是纏繞着一股頹喪黑暗、讓人退避三舍的氣場,石床上的人卻幹淨美好,一眼望去,便讓人聯想起這世上最純粹美好的事物。

季沉歌的目光在邵玦和少瑤之間來回轉了兩圈,“傳聞中的少瑤,分明已經飛升仙界了。”

邵玦不以為意道:“傳聞不可盡信。”

季沉歌低頭看他:“看來你很了解少瑤。”

邵玦輕輕一笑:“唔,算是吧。”

他終于擡起頭,用手背抹去臉上的血。“你想知道少瑤的事情,我可以跟你說一說,畢竟能找到這裏,季師兄功不可沒。”

的确功不可沒。

季沉歌止住他擦臉的動作,從儲物袋裏摸出濕巾,幫邵玦擦拭幹淨臉上、手上的鮮血。

“洗耳恭聽。”

邵玦低低笑了一聲,感受着濕巾不輕不重的擦拭嘴角的力度,眼中有一抹異色一閃而逝?

直到季沉歌擦完了,他才開口道:“那是……月姬飛升之前的事情。月姬與邵玦是多年的好朋友,年紀相仿,修為相當,可在他們即将飛升仙界的時候,少瑤忽然抛棄了肉身。”

他仿佛陷入了回憶。

“少瑤放棄肉身,與上古邪魔融為了一體,在修真界掀起了一片腥風血雨。月姬聯合當時所有的大乘期修士,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才将上古邪魔打敗,挽救了修真界。”

季沉歌不解道:“少瑤為何要抛棄肉身,化身邪魔?”

少瑤的名氣雖比不上月姬,但也是傳說中寥寥幾個留有名字的大能。而且聽邵玦的意思,那時候的少瑤馬上就要飛升成仙了,在那樣緊要的關頭,少瑤為何要放棄肉身?

邵玦意味深長道:“因為他不想飛升。”

季沉歌驚訝道:“為何?”

邵玦歪了歪頭,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飛升仙界有什麽意思?就算成了仙,依然還是要修煉,地仙、天仙、金仙,大羅金仙……一步一步按部就班,所謂的仙界,也不過是另一個修真界而已,枯燥乏味,毫無樂趣。”

聽他的語氣,似乎是雙手雙腳贊同少瑤的觀

點,季沉歌聞言,忍不住心中驚訝。

邵玦說出的話超出了他的預料,這根本不是一本修真小說中的修真者會說出來的話。他看着邵玦,忽然就明白對方身上強烈的違和感究竟從何而來。

這個人……或許本就不該屬于修真界,正因如此,他才總顯得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季沉歌靜了靜,複又問道:“他不想飛升,卻自願與上古邪魔融為一體,又是什麽打算?”

邵玦頗感意外地看了季沉歌一眼。

一個才二十來歲的年輕劍修,能如此平靜的傾聽他的“飛升無用論”,是因為太年輕,不明白飛升對修真者的意義,還是……

他眯了眯眼睛,慷慨解答道:“他打算成神。”

“……神?”

邵玦眯了眯眼睛,不動聲色的更加貼近了季沉歌,像條蛇一樣,将人悄悄纏緊:“并非按部就班修煉而成的神,而是将世界毀去,再親手重建,以此成神。毀滅與重塑的世界越強,他得到的力量便越強。我這樣說,你能明白麽?”

季沉歌眼皮一跳,沒有說話。

邵玦溫和一笑,慈愛道:“沒關系,你年紀還小。再過個幾百上千年,或許就明白了。”

季沉歌:“……”

邵玦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劍修的下巴:“他想出的方法,就是将無數個大大小小的修真界連接在一起,作為祭品獻祭。這樣一來,毀滅一切的同時,就能擁有重塑一切的力量,一舉成神。”

具體操作,季沉歌沒有聽懂,但他精準的提煉出了其中的重點——獻祭世界。

……這操作,有點耳熟。

想要獻祭世界未遂的,不就是二十多年前統一魔門的九泉魔帝嗎?

只是九泉魔帝的版本裏,好像只有獻祭,沒有重建。

季沉歌神情複雜道:“少瑤與九泉魔帝有關系。”

邵玦真心實意的誇獎道:“你很聰明。”

說着,用冰涼的嘴唇啄了啄季沉歌的下巴。

系統暴怒:「宿主!你看他!!」

季沉歌這才意識到他跟邵玦不知不覺中貼的有些過于親密了,他想稍稍退開,卻發現邵玦看似柔弱無骨,實際上強勢的像條巨蟒,不知何時将他緊緊纏繞在自己的臂彎裏。

季沉歌:“……邵玦?”

邵玦嗤的一笑,溫柔道:“你猜的沒錯。不過,他們兩個之間究竟是什麽關系——你猜?”

出現了,這個熟悉的“你猜”,還是這個熟悉的味道。

季沉歌一邊把邵玦的手臂掰開,一邊飛快轉動思緒,如果少瑤與九泉魔帝有所聯系,那邵玦必然也跟這兩位脫不開關系。

其實季沉歌閱讀原着時就有所懷疑。

葉磷幾次碰見邵玦,都是在魔海附近,小說中描繪過邵玦那時的神情,多是用“複雜”二字形容。所以他猜測,邵玦最起碼也是九泉魔帝麾下的人,但……

少瑤跟九泉魔帝有關系,而邵玦跟少瑤長的一模一樣,那邵玦和九泉魔帝之間的關系,就很耐人尋味了。

還有一點很是奇怪,邵玦此人,修為成迷,連系統都測不準确。通常,葉磷是什麽修為,熱衷于跟葉磷作對的邵玦就是什麽修為。

邵玦歪了歪頭,“不過,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

“……什麽?”

“我不喜歡九泉魔帝。他在變強的過程裏吸收了太多雜七雜八的魔氣,腦子被魔氣侵蝕,居然連九泉魔帝這樣難聽的名號都能容忍下來,呵……我不屑與他為伍。”

季沉歌:“……”

你還記得你的喇叭花跟班叫“石頭”嗎。

語塞的季沉歌勉強繃住神情,轉而又問:“聽說你的師門伏魔宮離魔海不遠,你又總在魔海附近徘徊,這是為何?”

邵玦聞言,微微蹙眉,語調柔軟卻滿含厭惡:“葉磷連這些細節都告知給你了麽?包括伏魔宮的方位?”

他嗤笑葉磷的天真:“他能好好的活到現在,我作為他的師兄,真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就是你在《求生仙魔錄》裏日常坑葉磷的理由?

從原着小說裏得知了伏魔宮具體方位的季沉歌,沒法為葉磷洗清冤屈,只能任由邵玦誤會下去。

他一臉淡定的轉移話題道:“邵玦,回答我的問題。”

邵玦看他一眼,後知後覺的想起了季沉歌的疑問,便答道:“嗯?我為何出現在魔海附近?那裏充斥着魔帝洩露出來的魔氣,有助于魔修修行。”

他微笑:“不過,心智不堅定者,也很容易走火入魔就是了。”

他終于從季沉歌

懷裏爬起來,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跟沒事人似的。

“我的傷已經沒事了。多謝你,季師兄。”

季沉歌也跟着他站了起來。

他肅聲問:“你的煥生陣,是用來喚醒少瑤的麽?”

邵玦啞然。

随後,他坦然道:“不是,我很早以前就放棄尋找少瑤的身體了。不過,在跟你分開後,我又試了幾次煥生陣,但後續的煥生陣都沒有成功,順利複生的人,至今只有你一個。”

季沉歌并不吃驚,原着中的邵玦确實熱衷于練習複活術,時常把書中的一衆炮灰煉的死去活來,恐怖到整個伏魔宮都對他退避三舍的程度。

邵玦多看了季沉歌兩眼,終于問道:“你恢複記憶了?”

季沉歌點了點頭。

“大約是在什麽時候?”

季沉歌随口編了一個時間: “半年前。”

“我明白了。”邵玦摸着下巴道:“多謝,這是很珍貴的經驗。”

邵玦走了兩步,仰頭看着頭頂的傳送陣:“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想辦法離開這裏。”

他有些眷戀的看了眼石床上的少年,遺憾道:“可惜,他就只能留在這裏了。”

季沉歌問:“為何?”

邵玦拼着重傷也要進入這裏,結果卻并不打算帶走少瑤,這很奇怪。

邵玦笑容冰冷:“因為一旦離開這裏,就會有另外一個人感應到他的存在。”

季沉歌挑眉:“你指的這個人,莫非是九泉魔帝?”

邵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答,只是道:“這裏被施加了隔絕氣息的法術,又有鎮靈珠鎮壓入口,加上這麽多年來,進入秘境的人無法撼動鎮靈珠半分,這具軀體才得以保存至今。但離開這裏後,就很難說了。”

他的視線緩緩落回少瑤身上。

“若非是你,我永遠不可能找到這裏。”邵玦輕輕道:“你的确是我的奇跡。”

奇跡。

邵玦多次用這兩個字稱呼他,但季沉歌知道,他并不是邵玦的奇跡。

他看着邵玦單薄又孤單的背影,忽然想為他做點什麽。

系統:「智商—10」

季沉歌:“……”

作者有話要說:季沉歌:感覺被冒犯。

在某種時候非常非常敏銳的系統h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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