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二天一切照舊, 楚辭老老實實給秦堯選了今日穿的衣服, 陪着他吃了早膳, 就坐在窗邊, 認真地描樣子選絲線。
雲舒和花清陪在她身邊, 替她穿針纏線。
楚辭潔白的牙齒咬着一截金線,有些含糊地說:“陛下今日讓我親手做一次冰糖雪梨, 雲舒你再教教我吧。”
雲舒一愣,似乎有些意外, 點頭說:“好。”然後又想起一件事, 回禀道:“趙大人昨日送來了一罐腌菜, 說是給殿下的。”
楚辭臉上泛起笑意,輕聲說:“對啊, 上次和師兄一起吃飯,他見我多夾了幾筷子雪裏蕻, 就說自己腌的有, 讓我嘗嘗。”
她話語裏帶了些炫耀,像是小孩炫耀自己的好朋友送的禮物。雲舒溫和道:“趙大人待殿下倒是上心。”
楚辭搖頭晃腦得意道:“他人好嘛。”然後又想起今日要去送湯的事情,補充一句:“他也還有些咳嗽,冰糖雪梨多熬一點, 也給師兄留一份。”
雲舒知道陛下的脾氣, 也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很好,此時小心地提醒一句,“趙大人的那一份,奴婢來準備就是, 殿下只用為陛下煮湯就是。”
楚辭覺得沒什麽區別,于是可有可無地點頭,然後又想起趙兆的腌菜,問:“那罐菜送到小廚房了?”
花清一愣,搖頭道:“不是,送去禦膳房了,禦膳房的人主動來要的。”
“嘶——”楚辭手抖了一下,針尖失了分寸紮到指頭上,立刻冒出一滴小血珠。
“殿下。”雲舒立刻上前,緊張地捧住她的手,小心道:“殿下當心些,奴婢為殿下上藥吧。”
楚辭抽回手指,有些心不在焉,随意道:“不必,都看不見傷口,一會就好了。”
然後她回想了一下,對花清确認道:“今天早膳,似乎并未見到用到雪裏蕻?”
花清點頭,肯定道:“殿下的早膳确實并沒用到。”
雲舒沉默一瞬,開口時顯得憂心忡忡,她遲疑道:“可是陛下的早膳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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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辭呼吸一滞,身形晃了一下,失神時勾在手上的金線狠狠勒入指腹。
她們同時想到了,上次借着秦堯懲戒明月,清查宮中剩餘人來歷的時候,查到的禦膳房裏混進了幾個“老鼠。”
楚辭那時候沒有在意,畢竟水至清則無魚,有時候清理太過反而會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因此她只是吩咐看牢他們,要是有任何異動立刻來禀。
卻沒留神已經過了這麽久,他們老實太長時間,讓人放松了警惕,直到現在才露出端倪。
雲舒看楚辭一眼,走到門口召開一人附耳低聲問了兩句,回身到楚辭身邊。
楚辭擡頭看着她,雲舒搖頭道:“奴婢一直讓人留意着,并未發現有何異常的舉動。”
連花清都說:“要是真有什麽不适,現在必定不會這樣風平浪靜,殿下多慮了。”
只是埋着這樣一個隐患,總會讓人提心吊膽,生怕哪天一個不留神,就惹出滔天禍端。
雲舒當初不曾勸阻她,是因為不知秦堯在她心中是否重要,只是如今看來,一個不知真假的可能都讓她受到驚吓,這樣的暗傷還是盡早除去為好。
雲舒請示:“是否……”
楚辭心神不寧地用針在鹿皮上輕輕地紮着,抿着嘴唇,小虎牙尖尖抵着唇角,眼神空茫。
雲舒和花清都屏息,安靜地垂手等待着,不管楚辭做出什麽樣的選擇,她們都會毫無異議地聽從。
楚辭猶豫片刻,确認道:“今日果真無事嗎?”
雲舒保證:“陛下安然無恙。”
楚辭像是下定了決心,說:“那便暫且留着吧。”
雲舒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她難受,提議道:“要不,把趙大人差人送來的腌菜要回來,怎麽說那也是趙大人一片心意,被人糟蹋了有些可惜。”
楚辭哪裏會不知道那些人特意讨要的緣由,只是,“不用了,既然決定留下他們,現在打草驚蛇反倒不好。”
“不知他們能沉的下氣多久,這之間讓人看着他們,一絲都不能分神,有任何異動都随時回禀,不得絲毫隐瞞。”
雲舒知道此事重大,其中牽扯的人物多是不凡,少了其中一個都能引起天翻地覆的動亂,絲毫不敢大意,“奴婢這就着人去安排,保證不會有任何差池。”
“只是……”她頓了一下,柔順道:“要是發現了什麽,是立刻制止,還是順勢而為?”
雖然一切都在可控的範圍之內,只是其中可以做出的文章,那可就多了,端看楚辭如何選擇。
楚辭頓了一下,低頭看她在紙上勾勒出的龍鳳呈祥圖案,突然一把攥住揉皺了,說:“順勢而為,靜觀其變。”
雲舒花清俯身恭敬道:“是。”
前朝那一攤子事就像是破屋恰逢連夜雨,腳下還都是趕不盡的老鼠,每天都讓人焦頭爛額到恨不得當場去世。
趙兆病了之後日益憔悴,連秦堯都有些消瘦了,底下那一幫子五大三粗的漢子每天都被揪來議事,無精打采得像是霜打了的大茄子。
“我說陛下啊,咱們這些人字都不識幾個,腦子不行人也不靈光,您一天天兒的讓我們擱這兒,說破天我們也想不出什麽好主意啊。”
王達魁梧的一個漢子,擡腳走路地都能震一震,此時委委屈屈地擠在一張小板凳上,抱着膝蓋手都能垂到地上,窩囊又惱火地低聲抱怨。
有人出頭了,底下的人膽子也大了,跟着一聲聲附和,“就是啊,我們都這麽笨,能想出什麽辦法。”“這種要動腦子的事情,還是趙先生和陛下來比較合适。”“對對對,我們就适合跟在身後跑腿聽吩咐,可別讓我們動腦子……”
一屋子的精壯大漢,或坐或蹲,有些還半躺着,站沒站樣坐沒坐相,歪歪扭扭地人疊人,一幅昏昏欲睡的懶散模樣,顯然王達的話得到了一致認同。
趙兆斯斯文文,像個正經的讀書人一樣,腰板挺直地坐在大椅子上,沒精神地喝着一盞熱茶,對着滿室亂象有心無力,只能聽之任之。
畢竟連秦堯都沒規矩地半躺在古樸厚重的椅子上,右腳搭在左腳腳腕,左腳後跟磕在書桌上,底下還壓了一厚摞的折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領頭的都這樣,還指望底下的人有什麽正形?
一屋子鬧騰散亂的樣子,不像勵精圖治的明君忠臣,倒像是窩在狗窩裏商量造反的土匪。
趙兆十分心累地抽出秦堯墊腳的奏折,嫌棄地把灰掃到秦堯臉上,有氣無力地說:“好巧,我也這麽想,別讓我動腦子,我腦子已經用完了,秦堯你自己來吧。”
“這麽大的一個天下,就指着咱們幾個人,累死了也安置不下來,還不如窩在鄉下當書童的時候呢。”
趙兆幹脆破罐子破摔,不講理道:“你自己看着辦,要麽開科舉找人進新臣,要麽幹脆散夥算了,這天下愛給誰給誰,我回家種地去。”
秦堯合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卻沒人敢忽視他,都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能給大家指條明路,也給大家一個解脫,巴不得能夠散夥。
秦堯眼睛都沒睜開,腳在桌子上磕了磕,提醒他還醒着,手指一指,問一人道:“讓你找個先生讀書,讀得怎麽樣了?”
被點名的人老臉一紅,眼神躲閃,慢吞吞地含糊道:“就……就那樣,先生還沒找到呢,不急,嘿嘿,不急。”
趙兆嘆了口氣,有心無力,知道這是急不來,也急不動,指着這些人讀書治天下,還不如指望老師活過來呢。
秦堯卻沒動怒,只是也沒放棄,說:“接着找,明天再找不到,以後你陪朕晨練。”
那人一哆嗦,一改萎靡拖延的态度,舉手信誓旦旦保證:“明天,不,今天,今天一定就找到了。”
畢竟王達上次下雨陪着陛下對練,回去可足足躺了三天才爬起來,更不用提他們了,在秦堯手底下過兩招,他們還不如回去連兩篇字呢。
秦堯語氣平靜,一視同仁道:“其他人也一樣。”
屋裏瞬間愁雲慘談,宛如萬裏烏雲壓頂,每個人都凄凄慘慘的,暴風雨裏的小黃花似的。
“遠水解不了近渴。”趙兆無奈道:“等他們學成了,這天下也早就變了,這法子行不通的。”
秦堯擡起手制止,解釋:“這是兩件事。就算是有人治世安國,他們也該懂史明理,武力可以打下天下,治國卻仍舊需要文人,他們可以不善長,卻不能一無所知。”
趙兆心中一動,有些期待地問:“兩件事?那另外一件呢?”
秦堯張開眼睛看着頭頂,平靜道:“開科舉。”
“開科舉也沒用,根本就不會有人來參加。”趙兆忍不住提醒,“上次可是開了考場,結果沒一個人來。”
事實不僅如此,有讀書人靜坐嘲諷卻不入場,還有人挑了一擔茅糞倒在入口,後來更是被那些人添油加醋,著書立傳大傳一通,丢盡了臉面。
一個巴掌狠狠地甩在臉上,怎麽可能再把臉主動湊過去,再挨一巴掌?
秦堯娶了楚辭,又對楚序微不聞不問不恭不敬,狠狠地傷了讀書人的臉面。讀書人恨不得把自己的脊骨都換成玉做的,又怎麽可能對着他低頭彎腰俯首叩拜?
再開科舉,就像是自取其辱,還徒勞無獲,趙兆滿心的不贊同。
秦堯卻不以為意,沉着道:“開科舉。”
趙兆反對:“拿什麽開?”
秦堯:“阿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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