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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趙兆失态地揉揉耳朵, 簡直是難以置信地問:“開科舉, 阿辭?你要拿阿辭做什麽?”
秦堯的表情很平靜, 就想剛剛只是随口說出來的一句話而已, 趙兆卻深知這個人有多強硬, 說出口的話從來沒有流空過。
他說要開科舉,那就是真的要開科舉;同樣的, 他說要用阿辭,就也是真的。
只是阿辭那樣尴尬的處境, 被他強留在身邊和楚序微站在了對立面上, 還和齊苼成過親, 全天下人都不知怎麽想她看她,連上次大典的時候, 楚序微的學生楚辭的師兄,都還言之鑿鑿地要她去死。
要是秦堯再推波助瀾一番, 天下人的唾沫都要把她淹死。
“你明明知道現在這樣的局面誰都救不了, 推出去一個靶子都能被人釘死了,你怎麽還能若無其事地要楚辭來出這個頭?”趙兆皺着眉頭,沉着臉看他,語氣冷冷。
王達他們縮緊了脖子, 雖然聽不懂, 但本能的知道這是天大的事,是眼前能看到的一道轉機。只是他們都沒怎麽見過楚辭,也不是如何相信一個小姑娘能救的了這天下,于是老實地裝鹌鹑。
“老師讓你照顧阿辭, 你背後那些逗弄人的小手段我就裝作看不到,可是這件事情,不行!”趙兆斬釘截鐵地說:“我雖然沒什麽本是,但也絕不會推一個小姑娘到我身前。”
趙兆氣勢洶洶地質問:“秦堯,你的抱負就是這樣實現的嗎?踩着身邊親近的人的骸骨,還能從容地坐在這個位置嗎?”
秦堯漫不經心地撩起眼皮,不為所動道:“她既有治世之才,又焉然沒有淩雲之志?能得老師稱贊,自幼有天下群儒盡心教導的,區區一個僵局,又怎麽可能困的住她?”
秦堯勾起嘴唇,露出鋒利的牙齒,像一只動人心魄的喋血惡妖,緩緩道:“難道她就不想看着,這天下在她手中,會變成這樣一幅新的天地?”
“師兄,”秦堯慢慢地說:“庭院裏會長出嬌嫩花朵,也會長出參天大樹,楚辭不用你護着尚且能安然至今,如今有你我在身後,又怎麽可能為她留下隐禍。”
“這天下萬民既曾經三拜九叩于她,此後便應虔心誠意地,跪伏于她。”
“捧在手心中的呵護,那是寵;自己掙來的無上榮耀,那是貴。我們可以嬌寵她一生一世,可她更可自己嬌貴一朝一輩。”
“此後百年史書所著,她不是大爻末代一後,也不是大衍開國一後,而是會有她自己的名字,讓世人提起她,除了野史野話,也能稱贊一句大才。”
“她既能做到,又只有她一人能做到,我們又為何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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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堯一字字,一句句娓娓道來。他站得更高,所以看得更遠。又或者說他在意更甚,所以思慮更加周全。
從率軍破軍,一人獨行一馬當先,和陌路歸途的左斯對峙;到以命相挾逼迫齊苼簽下一月之前的和離書;再到現在,要後世後人,要史書史冊上,他們兩個的名字也并肩。
不是一皇一後,而是開國第一人,和他攜手而立的楚家女,那個驚豔百年時光的不世之才。
“他們既然豢養她,圈禁她,打壓她,利用她,那就讓他們睜開眼睛看看,他們曾不屑不顧她,現在卻不得不跪在她腳下。”
秦堯輕笑,舒展身體半躺着,半是得意半是驕傲道:“朕的阿辭,擔得起這個位置,也做得到。”
“京中宛如一灘凝固的死水,她是湖中結出的最無暇的冰。”
“我們需要一個人,他生于世家貴族,心中有萬民,可又郁郁不得志,不顧聲名,不戀權勢。他要是最冷硬的刀,也要是最枯萎的參天樹。”
“他要曾經聲名無二到人盡皆知,最後卻潦倒成一文不名。他要不甘不願,要恨這個爛透了的朝代,要絕望要失望,卻仍在堅持。”
趙兆被他這一番話說到心潮澎湃,最後卻又歸于平靜。哪怕他是秦堯師兄,是他們老師的弟子,可他也知道自己天資平庸,不堪大用。
他只是個小人物,眼界小眼界也小,只看得到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和身邊的人。
老師逝世後他痛苦了五天,秦堯冷靜地安排後世,待老師下葬,他轉身突然和趙兆說要起義。趙兆吓了一跳,輾轉反側許久難安,只是秦堯一幅油鹽不進的樣子,他也只能拎起包袱跟在他身後。
他并沒有想許多,只是因為自己是師兄,秦堯是他師弟,他該護着他。要是秦堯遇上危險,他還能上去為他擋一擋,要是秦堯死了,至少他還能為他收斂屍身,帶他回家。
後來一路勢如破竹,秦堯一升再升,成為天下之主,他也沒有什麽實感,仍是時常憂心忡忡,怕他被人欺負被人害,又怕他被後人罵。
多了一個楚辭,也只是把一份心分成兩份,平均放在他們兩個身上,一舉一動都牽動他的心。
他知道自己碌碌無為,不聰明也不機靈,這一輩子所求所願的,也就是他們好好的。護崽的老母雞似的,恨不得把他們都放在翅膀下,就是天上下刀子都能讓他們好好的。
可是現在秦堯和楚辭站在了對立的位置,一面是秦堯的“大義”,一面又是楚辭的“清名”,讓他為難,也讓他無措。
時間不知道什麽時候偷偷溜走,秦堯和楚辭已經長大成了大樹,就算他拼命地舉高了翅膀,也遮不住他們一角。
趙兆不知該如何選擇如何面對,他知道秦堯的“難”,可他也知道楚辭的“苦”,哪一端都是他的手心肉,哪一個都是他的舍不得。
他只能讓步道:“我聽阿辭的,不管她選什麽我都支持她。”
秦堯微微颔首,大權在握的姿态,說:“那便好。”
趙兆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正想說些什麽,門外卻突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刻意壓低的聲音又軟又柔,猶猶豫豫地問:“我可以回去嗎?”
章華看着撐傘提着食盒裹着毛茸茸披風的皇後,就好像看到了一只乖巧的白兔子來給大灰狼送飯,他俯身恭聲道:“陛下吩咐奴才在這裏等候殿下,說是若殿下到了直接進去就可。”
楚辭有些不自在,她從來沒有踏入過議事的地方,不知道裏面有什麽人,議什麽事,此時只想扔下食盒扭頭就走。
章華像是看破了她的心思,沒有接食盒,讓旁邊錯了兩步讓開,伸手對楚辭說:“殿下請。”
楚辭看着雲舒,雲舒也笑着往後退了一步,輕輕推她一下,“殿下去吧。”
楚辭無奈伸手,雲舒把裝着冰糖雪梨的食盒交到她手上,章華替她輕輕推開一絲縫隙,楚辭攏着領子擡腳越過門檻。
楚辭腳下一頓,飛快地收回腳步,甚至還主動地帶上了門。
雲舒一頭霧水,茫然道:“殿下,怎麽了?”章華也是滿心不解,謹慎地看着她。
楚辭捂着心口緩了緩,再開口仍壓不住驚吓道:“怎麽那麽多人?”說完不管不顧地扭頭就要回去,腳步匆忙道:“就說我沒有來過。”
她自從不認人之後就從沒一此見過這麽多的人,黑壓壓烏泱泱,還都和秦堯長的差不多,要是毫無防備地一頭紮進去,楚辭覺得,明日她就要溺死在護腕堆裏了。
因為一眼掃過卻,她竟然沒看到秦堯!
這簡直太可怕了!
楚辭腳下生風地要逃,開了一條縫的門裏卻傳來秦堯不疾不徐的聲音,他說:“阿辭,進來。”
楚辭仍不死心,她側身和雲舒低語,“剛剛是不是沒人說話?”
秦堯:“不要讓朕說第二遍,進來。”
楚辭捂着耳朵團團轉,大聲道:“完了完了,我聾了,什麽都聽不到了。”像是故意讓什麽人聽到似的。
雲舒滿心無奈,連章華也忍不住想笑,卻謹遵吩咐,再次請道:“殿下,陛下請您進去呢。”
楚辭哭喪着臉,生無可戀地拉着雲舒袖子不放手,雲舒卻掙開她,笑道:“殿下去吧,不要讓陛下久等。”
楚辭小聲道:“好吓人,裏面像是土匪窩,他們看起來都好兇!”
雲舒:“……”她提醒,“殿下可是忘了陛下的出身?”
哪裏來的像?明明就是!楚辭回想剛剛一瞥之下,衆人或坐或立毫無形象,連最中間那個都把腳放在桌子上,哪有什麽議事的樣子,倒好像打算去辦壞事。
楚辭恍然“哦”了一聲,卻忍不住替秦堯分辨:“陛下明明很有禮。”
很講禮儀的秦堯彬彬有禮道:“再不進來,朕就親自去請你了。”
楚辭一點都不想知道秦堯會怎麽“請”她,立刻很乖地回應:“這就來。”
然後她就像小兔子進了狼窩一樣,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拎着食盒,穿過高大得像是參天大樹一樣的人群,仰頭認真地一一看着他們的臉,姿勢像是樹腳長着的朝天蘑菇。
秦堯不欲在這般場景下逗弄楚辭,主動道:“阿辭過來,朕在這裏。”
楚辭松了一口氣,雙手提着食盒,小跑着到他身邊,挨着他的肩膀猶覺不夠,還往他身後躲,低着頭不敢四處張望。
秦堯早就恢複了道貌岸然的斯文模樣,端坐着,手中還捏着一只筆,一幅勤懇的模樣。此時放下筆,一手攬着楚辭的肩膀,一手拎起食盒,溫聲道:“昨日喝了你親手為朕煮的湯,已經好了許多了,難為你今日還又下廚。”
楚辭:“……”不是你逼我煮的嗎?
秦堯看着豔羨垂涎的衆人,平靜道:“是阿辭太過憂心朕了,讓諸位見笑,她總是這樣,有些黏人,片刻離不得朕。”
趙兆:“……”你當我們都瞎嗎?!
作者有話要說: 秦堯颔首,“是的,你們都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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