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楚辭長長的睫毛抖啊抖, 慢慢地睜開眼睛, 懵懂茫然地眼神, 乖巧地問:“我的糖呢?”

今日的糖楚辭早就吃過了, 一顆是秦堯主動喂給她吃的, 另外一顆是楚辭抱着他的手臂,癡纏着求來的。

每天都只有兩顆糖, 從講好的那一日起,楚辭每天能夠從秦堯手中拿到的就只有這兩顆。

素來毫不讓步毫不心軟無動于衷到讓楚辭生氣的秦堯, 這一次卻主動以糖果為餌, 不知是因為瞧着楚辭可憐見的心疼她, 還是不動聲色地誘着那個明為楚辭的小獸,引着她到懷裏來。

秦堯言出必行, 他說有糖吃,那便真的有。

他拿出一顆糖果, 卻是放進自己嘴裏, 動作慢得像是刻意的展示,要楚辭把他的每一個動作都看清楚。

楚辭眼巴巴地看着他,愣了一下,皺着眉委委屈屈的樣子。

秦堯不愛吃甜, 濃郁的甜味出現在口腔裏的時候就忍不住皺緊了眉頭。他牙齒輕輕一咬, 把糖分成兩半,舌尖頂着一半糖在口腔上出現明顯的痕跡,看着楚辭問:“只能吃一半,還要嗎?”

楚辭看着他的樣子, 突然就笑了,笑得眉眼彎彎,好看的不得了,聞言點頭,肯定道:“要!”

秦堯于是俯身,一手摸着她的臉,貼着她的唇,分給她一半的糖果。

他童叟無欺,再正直不過,像一個向小孩兜售甜甜糖果的商人,楚辭卻是個壞人,騙人送貨上門,還妄想着多多益善,得了人家承諾的一半糖果不算,還想要把人家剩下的那一半也奪過來。

貪得無厭得可愛。

秦堯縱容地讓她來奪,卻在糖果快要被人搶走的時候,勾着舌靈巧飛快地掃了回來,不僅帶回了自己的一半糖,還買一贈一地得了楚辭的糖。

糖果商人和喜歡糖果的小孩各不相讓,誰都不想讓對方得了便宜去。

一顆糖果在逐漸升高的溫度裏融化得飛快,在你來我往的交鋒裏一點點變小了,化成小小一個薄薄一片,最後消失了,只留下香香甜甜的氣味。

楚辭不舍,還覺得不甘,虛弱地抱怨道:“你把我的糖都吃掉了。”

Advertisement

秦堯便說:“你也把朕的糖吃了,兩不相欠。”

楚辭無理取鬧完了,便又彎着眼睛笑得好看,她眼睛裏像是落了星星,回味道:“好甜啊。”

也不知道是在說糖還是再說那一個吻。

一時之間,秦堯都不知道是否自己被調戲了。

楚辭還是那個楚辭,和昏睡前毫無差別,一樣的小小瘦弱,一樣的溫柔好看,卻似乎也有什麽不同了,像是卸下了一個重擔,更加肆無忌憚。

對着秦堯不會再若有若無地躲閃,所即若離地試探,而是坦坦蕩蕩的親近。

對着那一個楚辭秦堯尚且招架不住,如今楚辭坦蕩天真的親近更是讓他步步後退。

“不要鬧了。”秦堯捂着楚辭那雙溫柔多情的眼睛,聲音平靜地回複:“你也很甜。”

“可是你又不愛吃糖,”楚辭軟乎乎,委屈地說,“我喜歡啊。”

秦堯:“你又不是糖。”

楚辭搖晃着頭避開他遮擋的手掌,看着他認真地說:“可是你是啊。”

她随口就說出這樣大膽的話,眼神卻羞澀,游移地想要離開不好意思看他,最後卻還是落到他臉上。

不同于她內斂的溫柔,秦堯肆無忌憚得多,什麽樣的話都能說的出口,他說:“那你要吃了朕嗎?”

“喏,朕都親自送到你嘴邊了,過時不候,要吃趁早。”秦堯把手腕遞到她面前,低垂眉眼,語氣随意道。

楚辭看了看他的手腕,突然啊嗚一大口咬下。

她長了一口潔白的牙齒,笑起來明媚又燦爛,咬下去卻也疼得很。至少她手腕上斑駁的痕跡都是這樣留下來的。

可是對着秦堯卻溫柔地收起了所有的鋒芒。

“太硬了!”楚辭佯裝嫌棄道:“硬邦邦的,硌牙!咬不動!”

連道紅痕都沒留下。

兩人笑笑鬧鬧的,楚辭最後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等了一會,止疼的銀針不能久紮,趙太醫便數着時辰來取下。楚辭安穩了一會兒又開始痛苦難忍,呢喃着喊冷。

宮裏宮外都有不知名的眼睛看着,秦堯不欲出去便一直守着她,聽到她抱着銀熏球蓋着厚厚的被子還喊冷,沒有猶豫地躺下抱着她。

緊緊只隔了一天,昨夜他推說風寒已痊愈睡在榻上,今日就重新和楚辭同枕而眠。

要不是今日種種楚辭是受害者,他都要以為,這是楚辭為了逼他睡床的計策。

秦堯抱着楚辭像是抱着一個冰塊難以入眠,楚辭抱着秦堯好像抱着一個暖爐安然入睡。

趙兆一夜未眠。

從中毒到宣太醫再到此事傳得沸沸揚揚,要說中間沒有人推波助瀾是不可能的,秦堯在明按兵不動,趙兆便以身為矛,在這變幻莫測中攪動風雲。

流言十分精準地把中毒的人定為秦堯,加上嘔血病危卧床不起等修飾;還別有用心地把下毒的來源推到趙兆身上。

十分精妙的一箭雙雕,十分絕妙的離心背德。

趙兆初聞消息時簡直吓得肝膽欲裂,恨不得立刻提刀沖入宮中護着他們兩個,卻在收到章華傳來的消息時冷靜下來。

這是一個好時機,一個絕妙的好時機,運用好了,這京中的天能晴朗一大半。

得知楚辭并無大礙,趙兆安了心,他拿着秦堯的信物去調兵。

也不是沒有人借機生事,大肆在軍營中宣揚趙兆秦堯兄弟反目,下毒奪位的言論。只是看着秦堯親筆的書信和貼身的信物啞了聲,被人一刀斬下以儆效尤。

要是中毒的是秦堯,要是沒有秦堯的書信和信物,就算趙兆本有調動軍馬的權利,此時也調不動一人,只能被人束手就擒各個擊破。

好在——雖然這樣想很不應該,趙兆在心中愧疚地對楚辭道歉,好在中毒的人是楚辭而不是秦堯。

趙兆穿了輕甲,翻身上馬,俯視看着離開皇宮飛快長大,已經有了少年模樣的齊苼,冷聲吩咐:“送他進宮!”

聲音冰冷無情,浸透了夜的寒涼,凍得人心疼。

齊苼本已經睡下了,他是被衆人嘈雜的聲音吵醒的。踩着鞋披着衣裳,茫然地随着人流的方向走到院落的正中間,看着衆人無聲簇圍的趙兆一身黑甲面容冷峻。

趙兆隔着衆人遠遠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他翻身上馬,卻沒有接下人奉上的天子劍。

天子劍如天子親臨,可殺無赦。

齊苼在他的注視下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他慢慢地走上前,雙手接過沉甸甸冰冷的劍,頓了一下,雙手平舉過頭頂,奉上,是臣服的姿态。

趙兆握着劍鞘,居高臨下地往下壓,警告道:“記住你現在的身份!”

齊苼簡直要承受不住趙兆的壓迫幾乎要跪下了,趙兆卻拿上劍,帶着衆人頭也不回地融入到漆黑的夜裏。

齊苼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麽,卻清醒地知道趙兆在提醒他什麽。

記住你現在的身份,你只是個無權無勢的平頭百姓,不再是九五至尊的皇帝。不要妄想你不該想的,不要奢求你不該求的,你能做的,就是安安穩穩,不惹人注意地活着。

秦堯把他放到趙兆身邊,像一種恩賜,也像一種監督。趙兆是最寬容溫厚的長者,也是最嚴厲的執法者。

只要齊苼對趙兆身邊的人無害,他就能開懷溫柔地不吝對他散發善意,可要是他心有任何不臣之心,剛剛他親手捧起的天子劍就會出鞘,落在他身上。

這善意曾片刻地落在他身上,如今也毫無猶豫地收回。

得了趙兆吩咐的下人慌忙拉着齊苼,看着他毫無表情的臉,催促道:“公子,快随奴才進宮吧。”

齊苼看着趙兆離去的背影,喃喃道:“我想等着先生回來。”

“大人今夜怕是不會回了,公子,”下人拉不動他,都快哭了,“公子如今到處都不安全,宮中至少有侍衛守着,公子去避避難吧。”

去宮中哪裏是避難呢,這分明是為質。

秦堯是個活靶子,人人都在看着他,人人都想殺他。他倒下了,他身邊的人就都要死去,所以此時宮裏才是最危險的。

秦堯身邊才是最危險的。

一旦趙兆在宮外控制不住局面鎮不住人心,秦堯首當其沖。可是那些人的行動,需要扯出一個冠冕堂皇的大鼓,拉出一個氣壯山河的大旗,讓他們的舉動變得合理變得理直氣壯。

還活着的,好控制的齊苼,就是他們最好的理由。

匡複大爻解救幼帝,多麽冠冕堂皇的借口啊!

所以即便趙兆死在了外面,攔不住別有用心的人們,把齊苼送到秦堯和楚辭身邊,那些人行至最後一步,秦堯和楚辭也可以拿着齊苼擋着,至少能為他們換來一線生機。

其實不消趙兆交代,齊苼也心甘情願。

站在楚辭面前為她遮風擋雨是齊苼自己情願,站在秦堯面前為他擋刀避劍是因為他是趙兆的師弟,是他極為看重的人。

齊苼不想看到趙兆傷心。

因此他最後看了趙兆消失的背影一眼,低頭理了理衣裳,安撫都要哭出來的侍從,“走吧,入宮去。”

他生于宮中長于宮中,卻不得自由。如今飛入繁林的困鳥又主動飛回來了,這裏的一花一草,一林一木,卻都與他不相幹了。

他心中想的惦念的,只有他院子裏大缸養着的紅鯉魚,他親手喂食長大的。

章華對齊苼的價值和作用看的分明,也對趙兆的用意清清楚楚。他也曾對這個丁點高的小孩叩頭跪拜過,現在卻反過來,齊苼對着章華躬身行禮。

一時之間光陰倒轉,物是人非的荒唐。

章華心中一時不知該做何感想,齊苼卻是落落大方,既不困于過去,也不羞于現在。

趙兆把他教的很好。

秦堯和楚辭睡着,這一點的小事也不值得叫醒他們,章華自作主張地安排齊苼在偏殿休息,基于對這個孩子說不清的愧疚和憐惜,親自抱了新被和熱茶點心,還尋來消遣的小玩意。

這是仍把他當做只知玩耍的幼童。

齊苼颔首致謝,然後抱着被子睜眼到天亮。

宮裏的燈亮了一夜,宮外許多人家的燈,也亮了一夜。

這一夜很漫長,長到齊苼像是已經坐了一輩子,長得楚辭痛到醒過來又痛到睡過去,長到秦堯在心中把楚序微片了一千八百刀,長到趙兆劍尖上沾着的血滴了一路。

長到許多人的一輩子,到此夜戛然而止。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