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花魁的願望
莊宴起來後,便聽聞了章晔投了大筆銀錢,許他一月不必接客的優待。旁的人都羨慕他找了這麽個闊綽又英武的主兒,他只傲然說道:“這花街之中,又有誰比得上我的姿容呢?——便讓他們羨慕去吧!”美貌是利器,于此地的效果更是立竿見影。
章晔給他這一時閑暇,他便争得這短快活。湘館臨一條幽幽青水,水上碧波旋旋,風景很好,隔着淡淡青霧,還能看見遠處青山,鐘聲隐隐。
三月春濃時已逐漸過去,山下百花已成漸漸頹靡之勢,山寺桃花卻始盛開。
清晨,花街燈火剛歇,一架輕便的馬車便悄然從中駛出,載着車上人朝青山寺的方向去。車前一左一右坐着兩個面目兇狠的漢子,正娴熟地駕着馬車,車中一個小侍正跪坐在一旁,軟墊上斜倚着一個素淡着衣的公子。
此人正是莊宴。聽聞青山寺花開正盛,他早已心意大動,好不容易背着柳爹爹,帶了幾個人溜出來賞花去也。此時坐在車裏,心情別提多好了。
“回去後被柳爹爹責罰可怎麽辦呀,公子。”青茗雖坐在他身側,心情卻同他截然不同。
莊宴心情好,就不煩他這幅模樣了,甚至還有心情應了他的聲:“那就是回去之後的事情啦……況且,柳爹爹怎麽舍得責罰你主子我呢?”
青茗苦笑。柳爹爹雖舍不得他,卻會怪他們這些小侍勸不住主子,狠狠地責罰他們呀。
他們這些人的苦處,莊宴一概是不知的。
車馬很快,但耐不住青山寺在河的那頭,等他們到的時候,太陽已經出來了。
莊宴在山下下了馬車,将馬車交給山下茶棚看管,就帶着三人上了山。一路上清風習習,日頭又很好,暖融融的日光灑在人身上,舒服得很。
莊宴穿得也輕便,一掃平日裏嬌嬌緩緩的樣子,活潑得很,看見什麽新奇的事物,就上去圍觀賞玩一番,甚至連階上灑掃的僧人,也被他截着戲弄了一番。那僧人常年在山上住着,哪裏見過花街中這樣膽大妄為、又美如精怪的人呢?只被他臊得滿面通紅,連聲“阿彌陀佛”,念佛清心。
等莊宴上了這千層臺階,身上早已出了不少汗,山上倒是沒山下那樣暖,青茗本想勸莊宴再披件袍子,莊宴卻已經自顧自地走了,青茗只好跟緊他。
此時香客還不很多,三三兩兩停留或行走在寺院各處,寺院很大,青燈古佛,木結銅鐘,香線纏纏,肅穆隐隐,莊宴的态度也端正了些。走進大殿,奉了幾秉香,跪在蒲團上拜了拜。
青茗去投了些香火錢過來,見他如此,便道:“公子拜佛真是虔敬。”
莊宴起了身,望着巨大的佛像,道:“雖說常人道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但若是當真有神明庇佑,不也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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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恰好從堂後走來一個僧人,看着慈眉善目頗有功德的樣子,恰巧聽到他這話,便顫顫笑道:“施主能有如此體悟,我佛必定能夠看到。”
莊宴微一揚眉:“大師?”
那老僧微微一笑,道:“不敢當,老衲是這寺中住持,沒曾想今日能見得施主。”
聽他這話中似有玄機,莊宴來了興趣,問道:“哦?住持難道見過我?”難不成這老和尚還有逛花街的?
卻見他搖頭道:“并不曾,”那老僧注視着莊宴昳麗的面龐,仍是那副慈悲的微笑,“只是饒是以老僧這樣閱歷,見到施主命格,仍要稱一句不凡。”
“哦?”莊宴笑了,“住持可否為我解釋一二?”
那老僧端詳着他面容,沉吟一會,緩道:“施主金玉在身,光陰大顯,只是……天道不改,還望施主珍重。”
莊宴收了笑容,沒有說話,甩了袖子便離開了。
青茗跟在他後面有些莫名。住持前面的話他大約明白,應該就是說他家公子顯耀,但這後面的話是什麽意思?……公子究竟是不是命貴之人呢?
這一主一仆都不知道,他們二人剛剛離開,便又有一行人進了大殿。
老僧還站在那裏,見到來人,面上浮起微笑,雙手合十:“原來是施主來了。”
章晔給他行了個禮,笑道:“大師,好久不見。”
老僧道:“确是有十年不見施主了。”
偌大京城,這麽個小小古寺,沒人知道這也是大名鼎鼎的九王爺會來的地方。
兩人說了些話,章晔便向他告了辭,道:“有人在後山等着我。”
老僧拈着佛珠,似是想起了什麽,微笑道:“有位公子确實來過,不知施主見的是否是他?”
“哦?”章晔笑道,卻直覺地覺得他說的決不是等自己的那人,便問道,“不知大師說的是何人?”
老僧便知道他前言說的并不是那人,便也捏了話,道:“施主或要自己去尋那人,只是離開之時,施主若是願意,便回來同我說說吧。”
這一頭,青茗仍百思不得其解,莊宴卻已經繞過了前寺,來到了後山之所。要說也奇怪,本是佛寺清靜之地,這寺中後山卻長了許多桃樹,或許是野桃,又或許是有人從前胡亂扔了桃核結下的果開枝散葉,總之,現在它就是桃林。
這寺中僧人也不曾砍去,或許是為了吸引香客?畢竟香客們除了上香禮佛,出外踏青游玩更是主要的目的。
不遠便可以見到雲霞般的桃林了,清風拂過,或許是因為在山上,桃花香氣也很有些冷清。莊宴放慢了腳步,神思有些空遐,青茗見他面上并不帶笑,便心覺他是被方才那老和尚的話語攪了心情,于是道:“公子可是心有不快?——我看那老和尚說話神神秘秘的,公子不必太放在心上。”
莊宴回過神來,聽到他這樣蠻話,便道:“我知道的,青茗你可別亂講,我們現在還在人家的地盤上呢。”
青茗噤了聲,靜靜跟着莊宴在桃林中漫步。桃花并不很枝攢,有些擠擠碰碰,卻都是小小一朵,各自開得泾渭分明。芯子細嫩幼黃,只是這樣的地方,也很難吸引來許多蜂子。莊宴散着步,走累了,就尋了塊幹淨地方坐下。
随從放了東西,小侍溫起了酒。莊宴取了話本,就靠着一棵桃樹,看得起勁。
手中有美酒,眼前有美景,這一方小小的桃林天地,便是莊宴的樂土。太陽高了,青茗要給莊宴打起遮陽的小篷子,被莊宴拒絕了。他喜歡被曬得渾身發燙的感覺,當然,僅僅是在冬春。
日光盛了,自然不再适合看書。莊宴喝了溫溫的酒,此時酒意上頭,就拿書蓋在頭上,閉上眼睛睡覺。
青茗守在他身邊,撲開些小蜂子。一時天光靜好。
章晔就靜靜地站在遠遠的地方,一棵桃樹後面,注視着美人微紅的面龐,呼吸安穩的睡态。他忽然便想起不多時以前,莊宴在榻上睡着,而他輕輕走進房中的情景。這是他同莊宴的第三次見面,莊宴都是合眼安眠自得,而他則是闖入者。
站了一會兒,章晔就轉身離開了。沿途爛漫的桃花已入不了他的雙眼,他心中有些複雜,又突然安定。
所遇或所幸,短長時蒙蒙?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昨天晚上就寫了,但寫到太晚就睡覺了
後面還有一截,本來想寫完的,但家裏來客人了【攤手】
這樣的情況等開學了就會好了:-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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