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花魁的願望
不多時,便行至桃林盡頭的一小亭,纖弱風流的白衣身形撞入眼簾,章晔走近,那人察覺有人來到,便站起,轉過身來。
美人眼眉沉靜柔美,微微抿着嘴唇,有點冷淡自持的味道,見到來人,好歹露出了一個端莊有禮的微笑:“王爺來了。”
章晔回以一笑,走進小亭,在小凳上坐下。桌上擺好了茶具,容越為他沏一盞茶,倒茶的時候,衣袖下露出一小截素白的腕子,明晃晃的,常人見了,或許已經忍不住要一把捏在手裏把玩。
章晔卻沒有喝那杯茶,只是淡淡地聞了聞,清新悠揚,如同遠山雲霧輕浮。同面前美人,倒也相稱。
“今日請王爺前來實有冒昧,還請王爺見諒。”再次地,又是美人率先開了口。
章晔道:“既然是如此美人,又是容家的公子,自然沒有什麽的,”他面上雲淡風輕,目光緩緩在對方身上逡巡着,“只是,名妓容越居然就是丞相家的公子,此事真是令本王驚奇呢。”
章晔這話說得直白,哪怕他只是在陳述事實,語中并無羞辱之意,容越仍覺得有些難堪。他苦笑道:“王爺此話……容家本已覆滅,容越落得如此境地,也不過求條生路,以望有朝一日,平反我容家冤屈。”
章晔面上仍然冷靜,他輕輕“哦”了一聲,反問道:“定你罪的可是當今皇帝,而他又是本王的皇兄,你又如何認為我會幫你呢?”
容越微笑了一下,道:“王爺同皇上之間……本就是一山不容二虎,如今皇上召王爺回京,又如何不是一場鴻門宴?容越不敢說別的,只是這一身好皮肉,和這一顆容家的七巧玲珑心,卻願意為王爺赴湯蹈火、鞍前馬後。”
章晔便笑了,朝容越伸出手,容越也不反抗,只是溫順地讓他擡起自己的下巴,用賞玩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章晔放下手,輕笑道:“容公子能屈能伸,當真是成大事之才。”
容越松了口氣,知道章晔如此,便是有意了。
正當他想繼續與章晔商讨時,亭外忽而傳來一點喧嘩聲。容越側頭望去,便見到一個意想不到之人。
那人此時被章晔的侍衛攔住,面色有點不虞。容越只聽見坐在自己對面的人發出一聲輕輕的笑聲,便見那人站起身,朝外走去。
莊宴被那幾個冷面侍衛攔住,知道這兒已經被人物占據了去,本不想滋生事端,就要轉身走開,突然聽見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便停下了腳步。
“真是沒眼力見的,誰讓你們攔我的小宴兒了?”那人走來,揮退侍衛,眉眼在明亮日光下顯得柔和。
莊宴一愣,“章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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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兒曬得微紅,眼睛和嘴唇粉粉亮亮的,有點懵懵的樣子,章晔就也不顧青天白日裏,捧着他的臉很喜歡地親了一口。
莊宴就紅了臉——是真害羞了。畢竟是白天,又不是在花街裏,當着那麽些人的面……
“章公子也來賞花嗎?”莊宴為了緩解羞意,一反常态地率先開口問道。
章晔這才想起來自己是同容越約了來的,又忽然想到容越的身份,正當想攬着莊宴離開,以免他發現的時候,容越的聲音便在身後響起了:“這不是莊宴嗎?”
莊宴覺得這聲音耳熟,就從章晔懷裏探出頭看過去,正好見到容越一身白衣,素素清清站在那兒,對他微笑。
這兩人方才在一起?
莊宴忽而就有點生氣,輕輕就要從章晔懷裏掙出來,冷道:“原來章公子已經佳人在懷,那莊宴就不打擾了。”
容越道:“莊宴這話可就說得不對了,”他走到章晔身側,很近地同莊宴對望,面上笑意清淺動人,“你我共侍,公子或許會更歡喜?”
章晔聽了他這話,便也順勢問道:“這主意不錯,紅白玫瑰,自可相互映襯。”
莊宴冷笑一聲,加大了氣力掙開章晔懷抱,退了兩步,道:“莊宴卻沒有這意思。”他迎着章晔的目光看過去,眼中似有冰雪,“祝公子玩得開心,莊宴就不奉陪了。”
說着,也不再聽看章晔和容越二人,帶着青茗就轉身離去。
章晔也沒有去追,只是站在那兒看着連背影都帶着怒意的莊宴,眼神變幻莫測。
容越輕聲問道:“王爺就這樣看着他走嗎?”
章晔轉回身,注視着面前的白衣美人,道:“不過是個妓子而已……你想聽到本王這樣的回答,是嗎?”
“……”容越沒有做聲,眼眉低垂。
章晔伸手擡起他的臉,幽深的目光直直.射.入他眼中,章晔輕蔑地展開微笑:“容公子,如果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就知道什麽樣的人是你肖想不起的。”
容越眼睫顫動,仿佛有什麽隐藏不住的事情,就要在這光天化日之下被戳破……章晔看得他分明,卻點到為止,松開手,揮袖而去。
另一旁,馬車上,莊宴撐着手臂看話本。平日裏有趣的話本此刻卻了無生趣,讓他怎麽也看不下去,一把将小書扔到地上,莊宴喝了口茶水,指尖緊緊壓在杯口。
青茗見到他如此,終于忍不住了:“公子……可是在為王爺同、同容越公子在一起而生氣?”
莊宴立刻怒道:“我有什麽好生氣的!你這小奴別瞎說!”
青茗:“……”這還不是生氣嗎?
青茗沒有再說話,莊宴卻已經被他勾起了抱怨憤恨的欲.望,掐着杯子,也不知是對青茗說,還是在自言自語:“好你個章晔!居然腳踩兩條船!哼……什麽紅白玫瑰!我呸……”莊宴越想越生氣,幸而他并沒有氣很久,馬車就已經回到了湘館。
此時還是下午,日頭稍有西斜之意,莊宴下了馬車,氣呼呼地回到自己的暖閣,便見到柳爹爹已經慢斯條理地坐在裏面喝茶了。
見到莊宴這幅樣子,他倒是有些訝異的挑了挑眉。原本他是想罵罵這任性妄為的小子的,可如今見他氣惱模樣,便知他定是在外面受了什麽委屈,便不鹹不淡地說:“我還沒罰你呢,怎麽就這副模樣了?是在給我臉色看嗎?”
莊宴氣哼哼地在他旁邊坐下,給自己倒了茶,臭着臉道:“我知道了!以後再也不出去了!”省得再遇見這種事情!
不論他遇見了什麽煩心的事情,他知道要乖乖待在花街裏,柳爹爹已經滿意了,便開始說另一件事情:“雖說那王爺許了你一月不接客,但你要知道,你若是不接客……”
聽柳爹爹又提起那令他心煩的主兒,莊宴便幹脆地打斷了他的話語:“我知道你的意思,他說不接客難道就真的不接客嗎?哼,”莊宴冷冷地捏着杯子,“就算他是王爺,我也不是全聽他的!”
柳爹爹聽他這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話兒,反倒是笑了,摸着莊宴的手道:“你知道就好。”見他已經自己找了不快,他也就放過這事了,忽覺手下冰涼,便皺起眉頭道,“手怎麽這樣冷?”又見他身上穿得單薄,眉頭更皺,“仔細得了病!”
莊宴不耐煩地說:“我才不是那麽弱不禁風的人!”只是他這話兒放出來,第二天就自己打了自己的臉,卻是染了風寒。
“春日轉暖,正是貪涼的時候,也容易染上風寒,倒也不是什麽大病,好生照養着就行。”大夫來看了病,如此說道,柳爹爹讓一個小侍跟着大夫去抓藥,自己在榻邊坐了下來。
那彼日裏生龍活虎的人兒,此刻微睜着眼睛,臉上兩團燒紅的雲朵兒,嬌嫩的嘴唇也幹得起了皮,泛着病态的白。
柳爹爹見了,心疼的不得了,怪道:“都說了讓你別亂跑,那山上本就寒涼,你還穿得這樣輕薄!”
莊宴頭腦昏沉,此刻分辯不得,只可憐兮兮地拉着他手兒。柳爹爹見了便不忍,道:“你好生休息着,這客也是接不了了,”他忽而嘆了口氣,撫着他眉角,“或者這也是你的好命。”
莊宴昏昏地睡着,并不很沉,頭腦中閃過許多畫面,有他小時候學練儀态不好,被教習拿竹條抽背的場景、有他被柳爹爹抱在懷裏,看年長些的公子被調.教情.事的場景、還有他獨自走過荷花池,被人推了一把,沉入水中的場景……
田田荷葉覆蓋下的水中,長滿泥黃的根須,葉隙間,被水扭曲的天空昏暗,帶着腥味的水湧入眼耳口鼻……
他伸長了手臂,指縫中劃過的卻是抓不住的葉子和蓮蓬……誰來……救救我……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他緊緊抓着,仿佛漸漸從水中浮出來,清潔的空氣和淡淡的荷花香氣飄蕩在天地間,他心裏安定下來,又沉入睡眠……
醒過來的時候,睜開眼望見繡紋精致的帳子,他微微吐了一口濁氣,感覺頭腦清醒了些,忽而發覺手上有異,轉過頭去,看見一個熟悉的人正握着自己的手。
那人見他醒過來,便拾起帕子,溫柔地為他揩去額角滲出的汗水,又柔聲問道:“可口渴?”
莊宴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只傻怔怔地點了點頭。
那人便松開他的手,手上一空,他下意識抓住對方的手,那人一愣,唇畔笑意加深,俯下.身來,氣息溫厚,在他額上落下一吻:“放心,我不走。”
便見那人輕輕從他手中退出手,轉身走到桌前倒了杯茶,回來,扶着他坐起身來,将杯子遞到他唇邊,莊宴就着他的手喝了幾口水,喉中幹澀之感才有所緩解,總算開了口:“……章公子?你怎麽會在這兒?”還一副照顧他的姿态?
作者有話要說:
先預個警,這個世界應該是BE結局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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