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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裏, 邊關大捷,大臾王庭被滅, 左右賢王被斬,大臾王及其大小阏氏公主王子一共一千多人被俘獲, 只有其次子昆都率其部撤退到了大沙漠以北。至此, 兩國之間曠日持久的交戰告一段落, 從此大雍的邊境獲得了真正的平靜, 百姓得以安居樂業, 再也不怕大臾的鐵蹄踐踏了。

姜嘉卉再次被接進了宮去,皇後下旨,讓趙哲成來接她。

馬車在宮門口停下, 趙哲成伸手要扶她下來,姜嘉卉卻避開了他的手, 朝下一跳,吓得趙哲成伸手去扶, 姜嘉卉渾身一僵,氣氛頓時變得格外微妙。

趙哲成也不知想起了什麽,他并沒有很快松手, 反而是姜嘉卉掙脫開自己的胳膊,提起裙子就朝宮裏跑去。

趙哲成跟在她身後, 緊走幾步,眼見得她越跑越遠了,趙哲成不得已才喊住了她。

“我有話說!”

一旦她進了秋陽宮,他又沒有了這樣的機會了。他約她出來, 幾次都被她拒絕了。天知道,他等這一天等了多久了。

姜嘉卉果然頓住了腳步,待趙哲成上前來,她這才道,“你說話就說話,你不許碰我!”

“我才是怕你摔倒了。”

“我摔倒了也不要你扶。”大約是察覺自己這話說得太過生硬了,姜嘉卉解釋道,“我已經十四歲了,翻過了年,我就及笄了,男女授受不親,我不想惹人說閑話。還有,聽說殿下已經要與上官芸訂婚了,她本來對我成見就深,我不想她誤會什麽!”

趙哲成看着她精致的眉眼間攏着的那一抹妩媚,前世這個時候,他對她一見傾心,再也沒有挪開過雙眼。今生,難道他要對她放手嗎?

“梅梅,我今天跟你說的話,法不傳三耳,可好?”

姜嘉卉是個善良的孩子,趙哲成用祈求的口氣和她說,她猶豫了一下,點頭,“如果是很重要的話,你不許跟我說,我怕我說漏了嘴。”

趙哲成忍不住笑了,“沒事的,如今京城裏都在說這件事,你便是說漏了嘴,只要不說是我說的便無礙。”

“那你說吧!”姜嘉卉低着頭,有些不耐煩,又不肯叫人看見。爹爹哥哥和維桢哥哥快回來了,她進了宮,就不能第一時間看到他們了。她心裏不怨皇後是不可能的,可是,皇權在上,她半點都不能表露出來。

“我母後想我娶上官芸,可是,梅梅,我最想娶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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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嘉卉吓了一大跳,她猛地擡起頭來,若不是趙哲成的臉色太過嚴肅,她真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半晌,她才往後退了好幾步,避若蛇蠍一般地避開他,“怎麽可能呢?”

說完,她拔腿便朝秋陽宮跑去。

二人身邊的人原本離她二人有些遠,此時分作兩撥,一撥去攆姜嘉卉,一撥站在原地不動,等着趙哲成發話。

趙哲成苦笑了一聲,心裏越發為難。他前思後想了很久,才決定把自己的心思告訴姜嘉卉。她已經長大了,十四歲了,上京城裏,哪一個勳貴權臣家的孩子不是十歲就開始議親,有些十四歲的都已經成親了。他不能再等了,若齊國公府為她謀定了親事,那時候他便晚了一步了,想扭轉乾坤,無疑比登天還難。

若今日,他說了這話後,姜嘉卉願意答應他,他便下定決心搏一搏,今後妻是她,妾也會是她。可是,她拒絕了,這般決絕。他也想,那就放手吧,可心底裏是千萬個不甘。

前世,那活在回憶中的無數個日日夜夜,今生,他活過來的那一刻便下定了決心只要她一人的勇氣,都令他無法割舍。

趙哲成緩緩地邁開腳步,才走了幾步,上官芸從岔道的另外一端走了過來,遠遠地朝着他一笑,福了福身,“表哥!”

她笑得很甜,趙哲成可以篤定,方才的一幕,她必定是看見了的。便頓住了腳步,等着她過來,他想與她說幾句話。

“表哥!”上官芸朝姜嘉卉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才我都看到了,也聽到了。我知道表哥愛慕她已經很多年了,還記得當年在巨鹿書院的時候,馬場上我看到你和她在一起的第一眼,我就瞧出來了。”

趙哲成不由得動容,這相思苦,他一個人嘗了這麽多年了。若梅梅肯接受他,他們該是多麽幸福的一對啊,一起騎馬,一起逛街,他帶她去吃各式各樣的美食,将來他登大寶,他願意将這天下的尊榮加持在她的身上,讓她成為大雍最尊貴的女人。

只要想一想,他就血脈贲張,只可惜,梅梅不願意接納他。

“我知道,愛慕一個人得不到回應有多苦。表哥,我願意幫你!”

“幫我?如何幫?”許是方才姜嘉卉把他與上官芸的關系點破了,他這才意識到,上官芸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麽,連從前那點強裝出來的耐性也沒有了,他的目光并沒有落在她的身上,問出來的話根本就是敷衍。

“我知道女人都是什麽心思,只要表哥你得到了她,你還怕她将來不依從與你?到了那時候,齊國公府還能不就範?”上官芸自顧自地說着,并沒有察覺趙維桢的臉越來越陰沉,眸子裏的光越來越銳利。

“如何得到?”趙哲成壓着怒氣道。

“只要表哥你願意,我自然有辦法。而且機會馬上就要來了!”

“什麽機會?”

“不日後,齊國公就要率部回京,皇上一定會大宴群臣為齊國公等人接風。宮裏會有一場大的宴會,按照以往慣例,姑母也會一并宴請二品以上的诰命,難道不是一次很好的機會嗎?”

趙哲成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凍僵了,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前世,那天是芒種節,也是齊國公結束了與大臾的戰争回京獻俘的日子,慶陽宮裏,一個他沒來得及看清楚臉面的宮娥塞給他一張字條,瞧着是梅梅的字。

他趕緊去偏殿,看到梅梅從裏頭出來,她臉上挂着遮掩不住的笑容,他便頓住了腳步,躲在一處柱子邊上,過了好久,她才過去。

他一路都在想,是不是哪裏弄錯了?但他還是不肯放過這樣的機會,他去了,梅梅不知怎地就在那樓裏哭,他在想難道說是因她來得晚了些嗎?她在罵三皇兄,說他是壞蛋,他也不知怎地,聽到了她的聲音,身體裏便氣血沸騰起來,滿腦子想的都是她柔軟的身體,他進去了。

如今想起來,他才察覺到,前世,他站在門口瞧,屋子裏飄出來一抹異香。

趙哲成渾身冰冷,凍得都僵了,如果那日他沒有行那樣的事,是不是後來,梅梅與他之間便不會隔了一道天塹一般,再也沒有了和好的可能?正如上官芸所說,她與他發生了關系,雖然寧死不從過,可她到底沒有死成,也沒能保住清白,她進了他的府邸,堂堂齊國公府的嫡女,落地便受封的令儀郡主,比宮裏的公主們都要尊貴百倍,卻只委身于他做了個妾。

前世不覺得,此時想起前世她在他身邊的三年,趙哲成心如刀絞!

後來,她哭瞎了眼睛,她日日夜夜地拿着針線繡一枝海棠。

院子裏的海棠能照着光,迎着太陽,可她,居于深宮之中,日複一日,無聲地流淚,直至眼瞎,身死。

他也猶記得,她寧死的時候,手裏緊緊攥着沒有繡完的帕子,嘴裏喊着“維桢哥哥”,她明明知道他就坐在旁邊的,以往她是不敢的,生怕她一點心動便累及了三哥的性命,可那會兒,她快死了,她大約是想暢意一回了吧,他聽到她細細地慢慢地說,“若有來世,願你不識得我,我也不曾見過你,我欠你一生情,情願欠生生世世,永不言還!”

前世,他半生都在咀嚼這句話,也曾把這句話說與三哥聽,三哥聽了之後面如死灰,他還在笑話他,明明梅梅這話是說與他聽的啊,與三哥什麽關系呢?自作多情了吧?

他以帝王之尊在愛她,三哥有什麽?要欠也是三哥欠了她的,她又哪裏欠了三哥?

此時此刻,趙哲成醍醐灌頂,若一份情生生死死不還,便生生死死糾纏不清,她分明是到死都沒舍得三哥,與他在相約來世。她怕這些話到不了三哥耳中,便故意在他跟前說得模棱兩可,她深知他喜歡拿一些話一些事去刺激三哥,才故意說與他聽,他果然就上了當。

那些話,他沒懂,三哥懂了!

重活一世,他豈能故伎重演?趙哲成緊緊地握着拳頭,克制住了一耳光扇在上官芸臉上的沖動,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上官芸并沒有回皇後的宮裏,她朝宮門外走去,一個瘦小的宮人從花叢中出來,迎向她,待她到了跟前,她福身行禮,上官羽與她錯身而過時,低聲說道,“告與娘娘,計劃照舊。”

不管表哥願不願意,誰也阻止不了她要做的事。姜嘉卉是齊國公府的嫡女,而她是韓國公府的嫡女,她的姑母是母儀天下的皇後,憑什麽在所有人眼裏,她就比姜嘉卉低了一籌?

将來,她為妻,姜嘉卉為妾,姜嘉卉日日在她跟前立規矩,晨昏定省,最重要的是,齊國公府便從此被拿捏在表哥的手裏,任八皇子如何都翻不起大浪來了。

她離宮,那宮人待她離開後便起身離開了。一陣風過,卷起了地上幾片落葉,誰也沒有看到,一個身穿綠色宮裝的宮人提着籃子,從花叢後面起身,那籃子裏裝着幾朵還沒盛開的菊花,清新妩媚,格外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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