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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維桢一腳跨出了門外, 另外一只腳還在裏頭,他挺身自立, 如青松翠竹,肩背挺直, 腰身勁瘦, 卻力量勃發。

“國公爺還有何吩咐?”

姜毅炜覺得好笑, 這是連岳父大人都不肯叫了嗎?也挺叫人生氣的, 問道, “你還想不想娶我的女兒了?”

趙維桢終于回了一下頭,眯着眼睛,像一頭被人搶食的野獸一樣危險, 眼裏閃着冰寒的光,“何出此言?難道方才本王說的不夠明白嗎?本王會盡快迎娶梅梅過門!”

“你若還想我把女兒嫁給你, 你就進來,坐在這裏, 好好說話!”

姜毅炜語氣雖然惡劣,可并沒有生氣。趙維桢當然也不想與齊國公府翻臉,屆時, 梅梅夾在中間會很為難,也對他夫妻感情不利。他收斂戾氣, 淡淡地瞥了齊國公一眼,重新落座,聽齊國公說道,“太子被廢, 你有什麽打算?”

趙維桢愣了一下,嗤笑一聲,“莫非齊國公與韓國公一樣,希望自家女兒将來能做皇後?若梅梅想,本王當然會奮力一搏,不過,我猜,梅梅是不感興趣的。國公爺想做國丈,本王卻不想逐鹿儲君,令國公爺失望了。”

姜毅炜老臉一紅。姜嘉北尴尬地輕咳一聲,拍了拍趙維桢的肩膀,“別氣了,你恐怕是誤會我爹的意思了,我爹現在對你只怕滿意得不得了。”

趙維桢何等聰明,轉念一想,也明白了,自己反而先不自在起來,朝門外望去。

院子裏沒有人,只門口幾個孔武有力的小厮在守着,一看便是從戰場上下來的傷殘士卒,不像別的權貴家裏的小厮,規規矩矩,縮頭縮腦,而是站沒個站像,可唯有趙維桢這樣的人能夠看出來,實則,這些人時時警惕着,處蓄勢待發之勢。

這些小厮都是戰場上見過血,手底有過人命的!

姜毅炜人老成精,見趙維桢已是悟過來了,也就不再追究方才的事了,他敲了敲桌子,沉吟片刻道,“我也沒有別的意思,齊國公府只忠于皇帝與百姓,絕不參與儲君之争。殿下不管是有抱負也好,還是沒抱負也罷,我都不幹預。但我只想提醒殿下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到了那時候,殿下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如何保得住我的女兒?”

趙維桢垂下眼簾,遮住了眼裏百般算計。他從懂事起生存艱難,日日都在刀刃上行走,這世間除了梅梅,他已經沒法相信任何人了,是以,笑了一下道,“梅梅嫁與我,便是我的妻,铮铮男兒若連妻兒都護不住,如何立于世間?”

前世,他不是也沒護住梅梅嗎?想到這裏,趙維桢痛苦地閉了閉眼,“我一定會護住她的!”

前世,今生的,這一生,他要趙哲成統統還回來!

九皇子府裏,趙哲泰來探病。趙哲成脖子上的傷并無大礙,只裹着一層布,瞧着挺瘆人的。趙哲泰啧啧嘆了兩聲,湊到趙哲成跟前,“這是撕破臉了?你是準備把齊國公府逼到他那邊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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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哲成擡起眼皮子,涼涼地看了他一眼,“怎麽,這次合手對付他?然後你我再分出勝負?”

趙哲泰笑了一下,坐下來。恰好,江夢來上茶,這還是他這麽多年,第一次在趙哲成的屋裏看到女子,自從金繡與銀繡被趙哲成處理了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看到有女子敢進他這個九皇弟的屋子了。

不由得打量了一下,趙哲泰又笑了,“瞧着好眼熟!”

趙哲成朝江夢使了個眼色,江夢低頭退了出去。

“是照着齊國公府小郡主找的人,是不是?九弟,做哥哥的真是為了感到羞恥,就這麽放不下?若皇位和郡主擺在你面前,只能選一樣,你會選誰?”

這個問題,趙哲成從未想過,此時,他也感到好奇,皺着眉頭想了想,竟是不知道答案。

“都要?”趙哲泰一看就明白了,他朝椅背上一靠,懶懶地伸長了腿,“人哪,不能這麽貪心,只能要一樣,皇位和美人豈可兼得?你我都是從母後的肚子裏爬出來的,這也是緣分,不如做哥哥的給你一個忠告,可好?”

趙哲成不感興趣,“你回去吧,我還有事!”

趙哲泰哪能回去呢?“我府上有一個,雖說比起你這個來,遜色一些,難得的是神似,我初一見,還以為見到了小郡主,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這世上還有如此相像的人。”

趙哲成動心了,他沒有說話,但趙哲泰還是瞧得出來,他安撫了趙哲成兩句便回去了,當即就叫人把那女子送到了趙哲成的府上。

的确是神似得緊,趙哲成給她取了個名字,叫江影。

“江夢,江影!”

上官芸在宮裏的禦花園裏喂魚。從前是她的姐姐上官蕙長年進宮陪伴皇後,如今換了她了。上官蕙代表着過去,而她,身上擔負的是韓國公府的将來。

那日在大相國寺,她被姜嘉卉打了一巴掌,也不是沒有收獲的。回來的路上,趙哲成與她達成了協議,他會向皇後求娶她,而她,不允許把當日發生的事情說半個字出去。

對上官芸來說,趙哲成身邊有多少女人都不重要,她要的是趙哲成正妻的位置,還有,嫡子。

趙哲成也一并答應了,嫡子會是長子,嫡長子五歲之後,他才會與別的女子生孩子,在此之前,他趙哲成的孩子都是從她的肚子裏爬出來的。

她活成了她母親的模樣,滿京城的貴婦們都是這麽活着的,男人,哪有一個長情的?

她從小與姜嘉卉是不同的,她本不是韓國公府重視的女孩兒,原本會是被犧牲的對象,随便嫁給與上官家有利益關系的勳貴或是權臣,也不管對方的子弟到底如何,也不管她喜不喜歡,嫁過去,兩家結秦晉之好便罷。

而今,她可以掌控自己的命運了,表哥是她打小就看中的良人,不論身份、容貌、才能,都是出色的,最為關鍵的是,他還會是将來的一國之君,而她便可以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了。

江夢也好,江影也罷,她進門之後,多得是機會鏟除這兩人。姜嘉卉只有一個,可與她相似的人卻不止一個,有眼睛相似的,有鼻子相似的,也有神态相似的,她可以幫表哥養一後院子。

姜嘉卉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個月才起來,這期間,年也過完了,春天也到了,桃花開過了。

趙維桢來看她,聽她絮絮叨叨地抱怨了好久,沒有看花燈就罷了,誰知,連桃花都沒有看到。趙維桢無奈地按了按額角,直想喊祖宗了,“後院裏那三株桃花開的時候,我不是帶你去看過了的嗎?有什麽好看的,風一吹就沒了,哪有梅梅好看?”

“才三株,往年我都要去城外看十裏桃花的,那才好看!”

“可現在過了季節了。”趙維桢絞盡腦汁地想,怎麽哄她開心,“你要想去城外,我帶你去。不過,你騎不得馬,你要想騎馬,必須我帶着。”

“是真的嗎?”

婚期定在八月十六,照着規矩,男女雙方都不得見面的。只這一次,姜嘉卉實在是把家裏的人給吓壞了。太夫人和盧氏也就事事都依着她。趙維桢恨不得天天來看她,她的命是趙維桢救回來的,哪能不讓趙維桢見她的道理?

只現在,兩人約着去外頭玩,就有些過分了。盧氏才要說“不”,姜嘉卉眼圈兒都紅了,“我好久都沒出門了,在院子裏都關了三個月了。我那麽聽話,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長了不少肉了,娘親還這麽狠心,不讓我出去透透氣兒。”

盧氏氣得要死,太夫人先就心軟了,沉吟片刻,道,“那就出去逛逛吧,我瞧着京城裏的少年女郎們都騎馬出去了。咱們家是武将之家,比不得那些文臣之家裏頭,講那麽多的規矩。”

若是講那麽多規矩,梅梅這條命也未必救得回來了。

姜嘉卉幾乎要跳起來了,抱着太夫人吧唧一口,“還是祖母心疼我!”

盧氏沒好氣地道,“你既身子骨都養好了,從明日開始就随着我做事吧,家裏如今忙得很,你大哥要娶新婦,二哥要下定,你自己也不說好好兒繡一繡嫁妝,天天只知道玩,也不知将來怎麽辦才好?”

“那我明日開始就跟着娘做事吧,那有什麽難的?我聰明得很呢,一學就會!”

趙維桢在一旁聽得好笑,從瑞慶堂出來,姜嘉卉便低聲問他,“維桢哥哥,我們成婚了,我不會管家,怎麽辦啊?”

她原來心裏還是擔心的呢?

趙維桢道,“怕什麽,不是還有我嗎?”

“可是內院中的事,難道我也要你管?”

“将來內院中,只有我和你,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日子久了,你自然就會了。不必擔心!”

春日陽光明媚,城外一樹樹的新綠,将天地之間映照得越發明亮。和煦的風吹着,趙維桢将姜嘉卉安置在身前,他雙腿一夾馬腹,馬兒便揚起蹄子跑起來,風朝姜嘉卉灌去,她轉身便鑽進趙維桢的懷裏,惹得趙維桢一陣大笑。

趙維桢放慢了速度,夾起她,将她掉了個方向,讓她面對面自己坐着。姜嘉卉抱着他的腰身,被他的氅衣包裹着,只聽到耳邊呼呼的風聲,鼻端萦繞着他身上的味道,胳膊貼着他勁瘦的腰身,只覺得心底裏無比滿足,忍不住喚了一聲,“維桢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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