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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維桢低頭看她, 女孩兒跟小貓兒一樣蜷縮在他的胸口,貼得緊緊的, 他一手控馬,一手緊緊摟着她, 只覺得真是煎熬。自那日為她紮針後, 他便三天兩頭地做夢, 夢到那種事, 以至于他每晚上都要起來沖一次涼水澡, 他擔心這麽長期下去,身體會不會吃不消。
木香也多次提醒他,實在不行, 找個丫鬟消消火,每每他這麽說, 趙維桢便狠踹木香幾腳。
他哪裏經得起她這般?
趙維桢低頭吻了她一下,聲音已經沙啞了, “是不是難受?很快就到了。”
“沒有。維桢哥哥,我們今日出城,會不會遇到我哥哥們?”
“大約會的吧?”趙維桢道, “今日天氣好,又是沐休, 你三哥一大早就出城了,搞不好真能遇到。我們不去江邊,那邊風大,我們去昭仁寺吃齋菜。”
昭仁寺過去, 有點遠。好在皇莊和姜家的別莊就在那邊。姜嘉卉不由得想起當年,她在昭仁寺的山塢裏頭遇到趙維桢的時候,那時候維桢哥哥對她是真的很無情呢。
她松開趙維桢,捏了捏腰間懸着的九龍樽,“維桢哥哥,這九龍樽你當時給我的時候,說是賀禮,我與別人訂親時的賀禮!”
趙維桢的心一痛,當日事,他自然是記得的。皇上下旨他之藩,以為今生再難相見。聽說她在昭仁寺附近住,他冒了很大的風險在那裏停留,并沒有奢望就一定能夠見到她。可她還是去了,那會兒他在想,上天待他真的不薄呢,臨走之前能夠見她一面,他亦無憾了。
思及往事,趙維桢心疼不已,低頭吻了她一下,道一聲,“對不起!”
馬上有姜嘉卉,趙維桢便跑得慢些。半路在一處茶寮休息了一會兒,待到了昭仁寺的時候,已近中午了。獵影先來打的前站,已經備好了齋飯。
昭仁寺的齋菜遠近聞名,很多南地的富商都專程趕過來吃。姜嘉卉被禁了三個月了,天天吃清淡的,她覺得自己都快淡出鳥味兒來了,這會兒,拿了筷子,埋頭就吃起來。既是齋菜當然全是素的,可架不住做齋菜的和尚厲害,竟道道都是葷菜的味道,一盤用豆腐做出來的“魚籽豆腐”,色香味竟比實打實的魚籽加豆腐燒出來都要真實。
就在這會兒,門被敲響了,一個姜嘉卉不認識的婆子進來,看也沒看她一眼,只對着趙維桢道,“殿下,娘娘也在這裏禮佛,娘娘聽說殿下來了,請殿下過去說說話。”
趙維桢淡定地給姜嘉卉夾菜,聽了這話,手連頓都沒有頓一下,待她說完,只淡淡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婆子也不怕他不去,垂着眼退了出去。姜嘉卉一直盯着那人看,只覺得哪裏看哪裏都覺得古怪。她一扭頭,見趙維桢在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紅了臉将頭埋在碗裏去。
趙維桢寵溺地一笑,喊了獵影進來問道,“娘娘什麽時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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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影說了個日子,趙維桢越發好奇,“怎麽來了這麽長時間,皇上沒有讓她回宮?”
“宮裏傳出來的消息,說娘娘與皇上大吵了一架,娘娘憤而出宮,一直住在昭仁寺,兩邊僵持着,誰也不肯退一步,就這麽膠着了。”
這的确是他母妃會做出來的事情,但事情絕不是就這麽簡單。只這會兒姜嘉卉還在,趙維桢并沒有多問,吩咐道,“叫随月來見我!”
用過飯後,趙維桢陪着姜嘉卉在山上轉了轉,消完食後,就陪着她回了姜家的別莊。因提前就過來說了,且明翡和明翠先一步到了,已經将她要住的屋子都收拾幹淨了,她可以直接住。
這些日子,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這會兒晌午過了,姜嘉卉打了個呵欠,明翡和明翠便過來服侍她午睡。趙維桢坐在屋裏不動,兩個侍女也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姜嘉卉卻不管不顧,直接朝床上一趴,兩人只好過去幫她卸了釵環,又要寬衣,這會兒又縮住了手。姜嘉卉渾不把趙維桢在屋裏這件事當回事,不耐煩地道,“還磨蹭什麽,快幫我寬衣啊,我都困了。”
趙維桢方才在想事情,這會兒醒過神來了,揮手叫明翡二婢退下,他親自過來,幫姜嘉卉寬衣解帶,只留了一身中衣,将她抱起放到被子裏去。
女孩兒頭挨着枕頭就閉上眼睛呼呼睡了起來,趙維桢看着她安靜的睡顏,臉壓着枕頭擠出了一團兒,嫩得如豆腐,細膩如羊脂玉,心裏頭的那點旖旎不得不被壓了下去。
趙維桢起身準備離開,姜嘉卉卻抓住了他的手,半夢半醒地,“維桢哥哥是要去見娘娘嗎?”
“嗯,很快就回來,等你睡醒了,我就回來了。”
姜嘉卉明明很想睡了,依舊強撐着睜開眼睛,“維桢哥哥,你不要和你的母妃吵架好不好?”
他什麽都沒有表現出來,可是姜嘉卉依然憑直覺感覺到了他的不高興。趙維桢如何舍得拒絕?他點點頭,姜嘉卉眯着眼睛笑了,揪着他的衣服,趁勢鑽進他懷裏,拱了拱,小貓兒一樣,“維桢哥哥,我會一直一直愛你,你不要不高興!”
“好!”他應下來,堅定地道,“我也會一直一直愛梅梅的!”
随妃住在昭仁寺的偏院裏頭。趙維桢知道,并非是昭仁寺不肯騰出正院來給她住,而是她的性格本就如此,她的心智已經被仇恨蒙蔽了,活得已經沒有了人樣兒。
趙維桢趕到的時候,随妃坐在院子裏的涼亭裏,巴掌大的一個涼亭,旁邊人工鑿出來的一個小池子,也不是活水,水雖清亮,可池子底部與四周覆上了一層青苔,水面瞧着便是綠色的。旁邊人高的一座假山,怎麽瞧,怎麽小氣。
“坐吧!”
随妃展開十指,才做的一層淡粉,是用桃花染的,她瞧着很滿意。臉上也并沒有與傳說中一致的與皇上吵架後該有的頹喪之色,反而,趙維桢瞧她母妃精氣神很好,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并沒有做,而是冷淡地問道,“有什麽事,說吧!”
“京城西邊,我記得有個別莊是你的吧?”
趙維桢心頭又是一跳,但他面上沒有半點表現出來,反而問道,“你說的是哪一個?”
“樊家堡附近的那一座。”随妃笑了一下,站起身來,朝趙維桢走過來,擡手就要去撫他的肩,趙維桢眉頭一皺,側身避過,她也不惱,像是一個極有耐心和愛心的母親,“以我的身份,我是不能有孩子的。當年我費了多少心思才懷上了你,你在我肚子裏六個月的時候,皇後知道了,叫人送來了毒藥,說若我喝下這毒藥,你還是不死,那你就活着。”
這話,随妃已經說了很多遍了,趙維桢以前每聽一次,就會愧疚一分,為了他,他的母妃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可如今,他已經沒有了任何感覺,截斷她的話,“說重點吧!”
“原來在太子別莊的那批武器,你知道去了哪兒嗎?”
趙維桢厲目看着他的母妃,随妃一笑,得意地道,“你一直那麽聰明,若大随不滅,你便只是父皇的外孫,我也會為你去争一争那皇位的。”
趙維桢只覺得她瘋了,大随皇帝沒兒子了嗎?孫子都死光了嗎?會讓他一個外姓人繼承皇位?
“你現在不好嗎?這些年父皇虧待過你嗎?大随皇帝昏聩無能,置江山黎民于不顧……”
他話未說完,随妃狠狠一耳光扇在他的臉上,趙維桢的話連頓都沒有頓一下,繼續道,“餓殍遍野,百姓民不聊生,朝代更疊,原是再正常不過的。當年若不是父皇,你可曾想過會落下什麽下場?前朝宮裏別的那些妃嫔公主們是什麽下場,你難道不知道?”
“以後,不要再在我面前說你為了我做了什麽?我不過是你實施你夢想的一個工具。我年幼不知事的時候,原以為天下的母子都是如你我一般,随月也一再在我跟前說你的好,這麽多年了,再長的夢也該醒了。我醒了,你也醒醒吧!”
很顯然,随妃沒想去醒,她只淡淡地一笑,“趙家算什麽?當年雖說是八大上柱國之一,可在我大随皇室眼裏,也不過是一只看門狗而已。狗咬了主人,上天卻不譴責,這天地何曾有正義在?”
趙維桢已是無語和她說什麽了,“你若沒什麽事,我先走了!”
“去陪你那嬌滴滴的未婚妻嗎?”随妃扯起唇瓣一笑,“盧氏當年也不過是邊關一武将的女兒,給本宮提鞋都不夠資格,如今竟要與我做親家了!”
“前朝無能,大臾入侵時,朝中文臣武将還在打內仗,前随皇帝昏庸,遲遲不肯發兵,贻誤了戰機。盧氏一門十三兒郎馬革裹屍,反而被閹黨污蔑獻關投敵,差點滿門被斬。”趙維桢譏諷笑道,“你身為公主,享受着百姓供養,何曾将百姓放在心上過?蒼天有道,前随亡,大雍興,乃是民心所向!”
趙維桢說完,轉身就走,随妃喊住了他,“我知道你必定會争大位,為了你那未婚妻,你也一定會去争。不過,皇兒,你父皇不會把大位給你的,不管你認不認我是你母妃,你我之間母子血緣不斷,不論是前朝老臣抑或是今朝新臣,你都是我寧安公主的兒子。你若想得位,你只有一條路可走!”
“你做了什麽?”
“我做了什麽,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如果我是你,現在就扯起舊部,振臂一呼,而不是等着你父皇來抓你。”随妃說完,得意地看着趙維桢,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麽來。她不在乎大随能不能複國,她只想複仇,想讓趙家的人付出代價!
趙維桢聽了,卻毫無懼色,看她就跟看一個瘋子一樣,一言不語,扭頭就走。
他早已不是以前的趙維桢了,不管她對他做了什麽,他已經有了應付的能力。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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