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聽到豫王的話, 梁越沉便斂了心神, 他恭敬地請了安, “微臣參見王爺,臣确實在禦前當差,本該後日下午休息, 臣下午有些事, 就調到了今日下午。”

侍衛調休并不算什麽大事,只要侍衛長應允即可,梁越沉年紀輕輕就被封為禦前一等侍衛, 這等殊榮整個大夏朝也沒幾個,他想調休時,自然是很輕松就通過了。

豫王卻有些不爽, 他并不想讓梁依童聽到接下來的話,便伸手彈了一下小姑娘的腦門, 低聲道:“先上車等我。”

梁依童眨了眨眼, 本能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王爺?”

豫王卻只是揉了揉她的腦袋, 眼眸跟往常一樣沉靜溫暖,梁依童以為他找梁越沉是有正事,便乖乖點了下頭。

她上車後, 豫王才再次看向梁越沉,他眸中的溫暖退了個幹淨, 低聲道:“梁公子既然是有事才調休的, 合該辦自己的事情去, 有些人不是你能肖想的,懂嗎?”

他聲音雖不輕不重的,卻含着重重的威壓,這已經是明晃晃的威脅了。

梁越沉不由眯了眯眼,自然沒料到,豫王竟也看上了她。同是男人,他自然看懂了豫王眼中濃重的占有欲,想到小姑娘剛剛朝他飛奔過去時,歡喜的模樣,梁越沉頭一次生出一種棘手的感覺。

有那麽一刻,他甚至希望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是三皇子,他寧可與三皇子對上,也不想對上豫王,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面前這個男人實在太過強大了,他不僅手握兵權,又極其聰明,謀略和城府一樣不缺,偏偏又不喜女色,若真看上了她,梁依童又哪裏是他的對手?小姑娘肯定被他哄得服服帖帖的。

梁越沉自然不可能率先暴露自己的心思,他輕笑了一下,道:“王爺是不是誤會什麽了?剛剛梁姑娘發髻上落了片葉子,臣想出手幫忙取下,這才上前了一步,并非要對她不軌,您雖是王爺,總不能不問青紅皂白,就冤枉人吧?”

豫王走到如今這個位置上,還是頭一次有人敢如此跟他說話,偏偏還只是個剛剛及冠的年輕人,見他不卑不亢的,豫王卻也笑了一下,只不過他的笑,卻帶了一絲嘲諷。

“連承認都不敢,你的感情未免太廉價。不管你是否有不軌之心,都記住我的話,有些人不是你能惦記的。”

豫王說完,沒再理他,徑直轉身上了馬車。

梁越沉臉色有些難看,見他竟跟梁依童乘坐一輛馬車,他的神情更是難看了幾分。恰好微風拂過,窗簾的一角微微掀起,他分明瞧到梁依童瞧見豫王上來後,眼睛亮了一下,竟是從對面站起,直接坐在了男人身旁。

那一瞬間,梁越沉臉色黑得猶如鍋底。

豫王上車後神情才緩和了些,他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讓人吩咐一下侍衛長,所有的侍衛排好輪休時間後,若無特殊情況,不允許擅自調換,每十五日輪休半天改成每一個月輪休一日,他再根據梁越沉的休息時間,讓自家小姑娘也休息一日,完美地将兩人錯開。

梁依童挨着他坐下後,才道:“王爺,你有什麽煩心事嗎?”

豫王自然不可能跟她提起梁越沉的圖謀不軌,随口解釋道:“沒什麽,朝堂上一點小事,已經解決了,談不上憂心。”

梁依童哦了一聲,本來還想替他排憂解難,見是朝堂上的事,便沒有多問,豫王則看向了她的手腕,瞧到她手上的菩提子時,他直接捉住了小姑娘白皙的手腕,“誰送的?”

她出門時,并未佩戴什麽東西,不過來了一趟韓國公府,手上竟多了一串東西,偏偏剛剛又是跟梁越沉一起出來的,哪怕心中清楚她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喜歡上梁越沉,更不可能跟外男私相授受,瞧到菩提珠時,他的眉頭還是下意識蹙了起來。

男人的手似鐵鉗緊緊捉住了她,雖然捏得她有一點點疼,梁依童卻沒有掙紮,而是耐心回道:“是老夫人今日送給我的,還給了一對玉镯,說是補的昨日的生辰禮,是不是很貴重?我說了不要的,她卻板起了臉,非要讓我收下,怕再拒絕傷了感情,我就收下了,本想着等她生辰時,我也多送她一些東西,王爺可是覺得有何不妥?”

豫王的眉頭這才舒展了一些,這才松開小姑娘纖細的皓腕,他低聲道:“沒事,她怎麽知道你的生辰?”

梁依童搖頭,“不知道,我明明沒有跟旁人提起我的生辰,按理說,她應該不知道才對,難道是知曉我的身份了?畢竟我用的還是之前的名字。”

梁依童只是梁府的庶女,之前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宋氏也從未帶她出門交際過,根本沒幾人知道她的閨名,梁老夫人應該不知道她的身份才對。

豫王總覺得這事跟梁越沉脫不了幹系。

他又打開紫檀木盒,瞧了一下這對玉镯,這玉镯是最上等的帝王綠,哪怕是梁老夫人這等身份,也未必有幾樣,她卻舍得送給梁依童,如果只是單純的喜歡她,送一對翡翠玉佩就足夠了,送帝王綠多少有些貴重,難道她已經知曉了梁越沉的心思?是将這小姑娘當成了孫媳婦才幫梁越沉籠絡人?

豫王擰了擰眉,心中記下了此事,他不動聲色地詢問着梁依童,“梁老爺子提起你生辰的事沒?”

梁依童搖頭,“沒有,只有老夫人提了此事。”

豫王卻多了個心眼,老爺子是孩子心性,脾氣雖怪,待人卻極為赤誠,若是知曉梁依童的生辰,不可能提都不提,這就說明,梁老夫人是在她作畫時,方知曉了她的生辰,還沒來得及跟老爺子說,考慮到梁越沉的出現,豫王想不懷疑什麽都難。

他低聲道:“先将這菩提子摘下來吧。”

梁依童雖不清楚他為何讓摘,對他卻極為信任,聞言便乖乖摘了下來,摘完才問了一句,“王爺,有何不妥嗎?”

“我先查一下吧,确定無礙,你再戴。”

梁依童點了點頭,回到豫王府,豫王就讓人查了一下梁越沉最近的動靜,重點放在了所搜尋的東西上,結果第二日晚上,暗衛就查到了消息,說這串佛珠,正是梁越沉尋來的,也是他交給的老夫人,他們具體說了什麽,卻沒人聽到,當時老夫人屏退了丫鬟,丫鬟們只瞧到他将佛珠給了老夫人。

豫王當時神色便有些難看,他拿起佛珠遞給了蕭岺,讓他親自往壽安堂跑了一趟。

見蕭岺過來時,梁老夫人還有些驚訝,“蕭護衛來壽安堂,所為何事?”

蕭岺将菩提子取了出來,恭敬地放在了書案上,道:“這是我們王爺命屬下交給老夫人的,王爺說您對梁姑娘的一片喜愛,他皆瞧在眼中,玉镯收下也就罷了,這菩提子若要收下,卻是有些不妥,老夫人還是将菩提子物歸原主吧。”

這句物歸原主令老夫人着實愣了一下,蕭岺卻根本不給她反應的機會,說完就笑眯眯道:“屬下還有事,就不多留了。”

他說完就拱了拱手,欲要離開,梁老夫人也不好過多追問,連忙讓丫鬟送他出了府。

豫王并未告訴梁依童菩提子是梁越沉所送的,他又讓人尋了一串菩提子,自己給小姑娘戴到了手上。

誰料她竟眼尖的很,竟是發現了不同,這串菩提子大小很是均勻,珠子要小一丁點,多了一顆菩提子,她眨了眨眼,“王爺,怎麽多了一顆?不是上一串了嗎?”

豫王只得解釋了一下,“這千眼菩提很是罕見,長期佩戴對身體頗有益處,整個大夏朝都沒有幾件,老夫人送你上等的翡翠也就罷了,菩提子收下卻有些不妥,不若留給她自己帶,我便讓蕭岺還給了她。”

梁依童眨了眨眼,見豫王不讓她收老夫人的,自己卻給她找了一串,心中也說不上什麽滋味,“這麽貴重的東西,王爺還是自己戴吧。”

她說着就摘了下來,想給他戴上,豫王卻道:“聽話。”

這兩個字卻比什麽都管用,梁依童小臉微微皺了皺,最終卻還是乖乖戴了上去,沒再跟他客氣。

她也說不上心中什麽滋味,眼窩都有些發酸,見豫王正垂眸看着她,她也不知道怎麽了,竟是再次道:“哥哥,你怎麽這麽好啊?”

豫王捏了一下她的小臉,啧了一聲,“少喊哥哥,不然以後有你後悔的時候。”

梁依童才不後悔。

梁府一連兩日都顯得死氣沉沉的。

宋氏那日咳完血,就暈了過去,郎中紮了她幾針,她才悠悠轉醒。醒來後,她才想到肯定是小芹背叛了她,然而再想找小芹時,卻已經找不到她的身影了,她自然不知道,梁依童直接收留了小芹,讓她和她娘一起去了豫王的莊子裏。

有豫王的人照料着,宋氏再想尋到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宋氏找不到小芹,又派小厮往她家中去了一趟,這才發現,她母親早就被人劫走了,那位盯着小芹母親的小厮也失去了蹤跡。

宋氏不僅折損了奴才,頭發也沒了,一閉上眼就會想起被群蛇纏繞的感覺,她幾乎恨得牙癢癢,恨不得傾家蕩産也想除掉梁依童。

經此一遭,她身體都不如之前了,睡覺時也總是做噩夢,不僅會尖叫着驚醒,醒後一提起梁依茜就會掉眼淚,整個人都有些瘋癫,趙嬷嬷極為心疼她,忍不住去尋了梁依茜一趟。

梁依茜如今已經成了二當家的人,她一心想嫁宋塵康,又哪裏瞧得上土匪,雖然剛開始被土匪糟蹋時,她甚至想過一死了之,不過是不甘心,才茍且活了下來。

得知梁依童是将計就計才算計的她後,她不僅恨梁依童,甚至恨宋氏,覺得她但凡謹慎些,事情就不會報應到她頭上,趙嬷嬷跑來尋她時,她見都沒見。

趙嬷嬷跪在門口,死死哀求道:“姑娘,夫人辛辛苦苦将您養大,您總不能不認她這個娘啊!她為了給您報仇,才給四姑娘送了一份禮,四姑娘卻加倍報複在了夫人身上。她如今大病了一場,整宿的做噩夢,想起您就忍不住哭,眼睛都哭紅了。姑娘若恨就恨奴婢吧,是奴婢沒有辦好事情,才累得姑娘走到這一步,求求姑娘見夫人一面吧,您若不去,我怕夫人就此瘋魔啊。”

她哭得梁依茜心煩極了,她總算走了出來,目光卻好似淬着冰,“她是将我養大不假,卻也是她毀了我,我恨你又有什麽用?你給我滾,以後都別來煩我,她為了面子,将我送給土匪時,我就再也不是她的女兒了。”

她說完,就讓人将趙嬷嬷轟走了,趙嬷嬷走後,梁依茜卻對着鏡子照了半晌,她跟梁依童其實也有兩分相似,她們倆的唇和下巴都随了爹爹,她固然恨宋氏,更恨的卻是梁依童,她才是那個真正毀了她的人,梁依茜越看越惱,直接拿起桌子上的花瓶将鏡子砸碎了。

此時,梁依童卻在給豫王做衣服,随着天氣的變冷,她打算再給豫王做一件貂毛大氅,她整整做了好幾日,才做好。

不知不覺就快過年了,梁依童總覺得最近幾日,豫王望着她的眼神都有些古怪,時常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她追問起來時,他卻說沒什麽,雖然奇怪了些,心情反倒很好的樣子,有一日竟還捏着她的臉蛋,道:“過了年,就又長一歲了。”

梁依童有些摸不着頭腦,又長一歲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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