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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個多月前如果有人告訴關兮，她會出現“有家不敢回”或者說“無家可歸”的一天，一定會被她摁在地上蹭擦一頓。

可現在，她瞎開了一通車，開來開去，卻是真的不敢往回開。

晃蕩了一個小時後，她去了常去的那家酒吧，招呼酒保給她調了杯酒。

“你很久沒來了。”酒保認得她，不僅僅因為她常跟一群人來高消費，更因為她長得漂亮，過目難忘。

關兮單手支着下巴：“好像是。”

“今天怎麽是一個人過來的，朋友呢？”

關兮望着酒櫃出神，朋友？她可以叫朋友，鐘靈帆也好，朗寧漪也好……她開口她們肯定會來陪她。

但高傲如關兮，此時沒辦法說明自己為什麽這麽凄涼。

“今天心情不好，想自己喝。”關兮屈指在桌上點了兩下，眉梢微挑，“怎麽，不行麽。”

酒保被她那雙眼睛看得險些錯了步驟，他笑了下，道：“行，當然行，但小心點，別喝多了。”

兩分鐘後，關兮接過他推過來的酒。

她喝得很快，三兩下見了底：“再來一杯。”

酒保微微瞠目：“這酒度數挺高的。”

關兮不耐煩：“知道，你快點。”

“行吧……”

嘴上這麽說，但她喝得速度依舊快。

一開始沒覺得有什麽，但這酒後勁十足，慢慢就反應上來了。

關兮支着腦袋，暈暈乎乎：“再，再來一杯。”

酒保看她已經醉了，沒再調：“關兮，讓你朋友來接你吧。”

關兮晃了晃手指，快要趴下去了。

酒保見她真要醉在這裏，生怕出事，趕忙拿過她放在桌上的手機。

“來，解個鎖。”他舉着手機在她面前晃了晃。

關兮擡眸看着手機，緩緩笑了下，比了個耶：“記得用美顔——”

卡擦解鎖，人臉識別成功。

酒保點開通訊錄，忍不住笑：“你用原相機拍也漂亮。诶，你看看叫誰來接？爸爸……你家裏人可以嗎？”

“你敢！”關兮瞬間變臉，“你敢打這個電話小心我砸了你們店——”

“好好好，那你看叫誰好，我幫你打電話。”

她根本就不想走，聞言也不吭聲。

酒保只好自己在最近通話裏翻，這裏前三個的號碼裏，只有一個被備注了。

江二狗。

一般好友之間會這樣鬧備注，所以酒保絲毫沒猶豫打了過去。

等待期間關兮又開始催他調酒了，酒保不敢給她再喝，只能打着哈哈蒙混。

“美女，想喝酒啊，要不然我請你喝一杯吧。”十多分鐘後，邊上位置坐過來一個男人，男人注意關兮很久了，看她一直是一個人，還是忍不住過來了。

關兮聽到聲音看了來人一眼，陌生人，長得還油膩，她揮揮手：“不用。”

男人湊近了些：“別啊，我請你喝酒。”

關兮往後挪了挪，嫌棄他身上為撩人而撒得過多的男香：“你誰啊？”

“新朋友，認識認識呗。”

關兮本就煩，此時更是沒耐心：“不想認識，離我遠點。”

“脾氣這麽大啊。”男人怪笑了下，“一個人來酒吧這地方，不就是來認識朋友的嗎。”

特意加重了“朋友”兩個字，大概想說炮友。

關兮上下掃了他一眼，勾出一個比他還怪的笑容：“那也得我看得上啊，你是什麽東西。”

男人一愣，面上頓時挂不住：“你什麽意思啊你！”說着還想上手去拉她手腕，結果還沒碰上，就先被一只手拍開了。

男人愣了一下，看向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邊上的人。來人面色微冷，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

男人擰眉，剛想讓人滾開，就聽關兮大聲喊道：“二狗！二狗你來得正好！快！咬他！”

“……”

清吧光線昏暗，關兮扯住江随洲的衣袖，伸手指着搭讪的男人。

酒保輕咳了聲，客氣道：“您就是二……不是，江先生吧。那個，剛才是我給您打的電話。”

江随洲把關兮從椅子上扯下來，朝酒保點了下頭：“謝了。”

“沒事。”

江随洲拉着關兮往外走去。

搭讪男見人要被帶走，愣了一下：“喂，你——”

“滾。”

“……”

搭讪男一陣惱火，那人卻連看都沒有再看他，似乎料定他不敢跟他搶人！于是搭讪男酒勁上來，當下就要沖上前去。

“诶诶先生！”酒保探過身把他的衣袖拉住了。

搭讪男回頭怒視他：“幹什麽！”

酒保意道：“別沖動別沖動，那是關兮，你別沖動啊。“

搭讪男：“什麽兮？”

酒保道：“我是好心提醒你，剛才那姑娘千萬不要招惹，她的朋友也是，各個都不是普通人。那個，您要是非要惹事，後續我們酒吧可不負責啊……”

**

關兮還算能站穩，半拖半拽地被江随洲從酒吧帶出來了。

但還沒到他的車旁，她就不舒服地蹲了下去，在花壇邊上坐下：“我沒說要回家，你帶我去哪。”

江随洲今晚正好和幾個客戶在附近，接到酒吧人的電話時，他有些意外。關兮吃喝玩樂樣樣會，去酒吧玩也不是什麽新鮮事，他只是意外她今天竟然一個人。

“就你一個？”江随洲站在她面前，問道。

關兮支着腦袋，“就我一個啊……一個人不能喝酒麽？一個人不能去酒吧嗎？我還沒喝夠，我要回去……”

“你喝多了，一個人不安全。”

“噢，那你陪我一起喝？”

江随洲：“不行，我還有事。”

“那你就走。”關兮低下頭，她被酒精沖擊地暈頭撞向，喃喃道，“我才不用人管我……”

江随洲沒動，只道：“我打電話讓人來接你，叫朗寧漪？還是直接叫你爸。”

“別！”關兮猝得擡眸，拽住了他衣服下擺，“你別打電話！”

江随洲沒耐心跟一個醉鬼說話，所以只想着把人交給關興豪确保安全，而他可以繼續去做自己的事。可低眸間，卻看到了關兮眼框裏蓄滿了眼淚，再多一點就要掉下來了。

江随洲愣了下，按號碼的手指也停住了。

“你哭什麽？不舒服？”江随洲在她面前蹲下，皺眉看着她。

關兮搖頭：“沒有。”

“不想回家？”

“……嗯。”

“那你想怎麽樣。”

“我想回去喝酒啊。”

江随洲冷冷拒絕：“不可能。”

關兮拽着他的衣服沒松手，氣呼呼道：“不可能就不可能，那不然你送我去你家，去你家總行吧。”

江随洲看着她淚汪汪的眼睛，意外有些心軟。他沒見她像現在這樣過，都覺得有點不認識了。

“我還有幾個客戶在等我。”他說。

“你客戶重要還是女朋友重要！”關兮吸了吸鼻子，狠狠地瞪着他，“大不了我之後不讓你給我買東西了，給你省點錢還不行嗎。別大半夜就知道工作工作。”

收回剛才的話，關兮還是關兮，大搖大擺走任性這條路，且把路堵得死死的。

江随洲笑了下，無可奈何：“知道了，別嚷嚷。”

他背過身去，“上來。”

關兮看着他的背，絲毫不客氣，直接趴了上去。

江随洲起身，背着她往他停車的地方走去。

“跟你爸吵架了？”路上，他問道。

“沒。

“跟朋友？”

“沒。”

“那你跟誰吵。”

關兮眼淚被活生生氣出來了：“我一定是要跟誰吵架嗎？！”

江随洲沉默了下：“要不然？”

關兮趴在他的肩頭，仗着他看不到，眼淚肆意沖出。

“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醉鬼的聲音帶着哽咽。

江随洲停住腳步，側眸看了眼。背後的人竟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他的肩頭都哭濕了，“關兮，你冷靜點。”

“嗚嗚嗚……啊啊啊啊——”小聲抽泣突然變成大聲嚎叫。

江随洲深吸了一口氣，趕緊加快了腳步往車裏走去。

“你不問我，為什麽哭嗎嗚嗚嗚嗚。”

“你想說可以說。”

關兮狠狠拍了下他的胳膊：“那你不能問嗎！”

江随洲：“……好，你為什麽哭。”

背後卻沒吭聲。

就要走到車門邊了，江随洲以為她就是喝多了無理取鬧，不會再說什麽了。可在他伸手去拉車門的時候，耳邊傳來她低低的，分外委屈的聲音：“江随洲，我害怕……”

**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關兮被自己吓到變形。

她看着鏡子裏暈染着眼妝，頭發亂糟糟，一身酒氣的自己，拼命好大力氣才把尖叫忍了回去。

所以昨天江随洲把她送回來的時候她就這幅鬼樣子？

哦，不止，她還又哭又鬧像個白癡。

表情愈發僵硬，她感到自己豔麗妖嬈美少女的人設崩塌嚴重。

不知道江二狗昨晚是不是又連夜翻黃歷，查分手大吉的日子？！

不不不，她前幾天還送了他二十八個禮物呢，他不會這麽沒良心的。

關兮趕緊洗了個澡，化了個精美絕倫的僞素顔美妝從房間出來。

此時，江随洲正在外面吃早飯。

“早。”關兮在他對面的位置上坐下來，強裝什麽都沒發生，拿起叉子吃早飯。

江随洲：“酒醒了。”

關兮微微一頓：“當然。”

“你昨天——”

“我昨天啥事沒有，就是喝多了，你也知道酒精這種東西亂人心智，我平時不是那樣的！”

江随洲嘴角微微一勾：“嗯，第一次聽你哭這麽大聲。”

“……”

“所以昨天你最後想說什麽。”

關兮看着他：“我說什麽了？”

江随洲看了她一眼，她說害怕，怕什麽就沒再說了。

江随洲想起她當時的表情，在他眼中，那不是關兮該有的表情。

“酒後胡說八道，你忘了吧。”關兮自己也不記得了，但是她心虛，覺得就算有說也是說什麽丢人的事。

江随洲嗯了聲，又道：“昨天你爸打電話，我接的。”

關兮：“他怎麽說……”

“沒怎麽說，就問你在哪裏。我告訴他你在我這，他已經放心了。”

“哦。”

兩人開始繼續吃早飯。

關兮還記挂着昨晚的失态，吃飯時一雙眼睛粘江随洲身上，心裏想着昨晚他是不是瘋狂嘲笑自己。

關兮就是一雙狐貍眼，一瞥一瞪間風情自現，不動聲色地勾人。

江随洲全程被她看着，終于忍無可忍放下了手裏的刀叉，道：“早上公司有事，我沒時間留下，你那眼神收一收。”

關兮“啊？”了一聲，不解。過了好幾秒才回味過來，眼前這位朋友在跟她開黃腔。

她笑了一聲，幹脆按着他腦子裏的劇本開始演：“是嗎～十分鐘都沒有嗎江總？”

江随洲拿過紙巾擦了下手，道：“十分鐘夠嗎。”

關兮覺得有道理：“是哦，江總您怎麽可能只能十分鐘呢，江總威風凜凜名震八方虎軀一震夜禦八女——”

“有病吃藥。”江随洲打斷她，盯了她一眼，起身離了餐桌。

“哈哈哈哈哈——”

關兮看着他的背影狂笑。

江随洲懶得回應她那些花裏胡哨的話，拿上了東西準備出門。

關兮笑了好一會，等慢慢冷靜下來後，這才往客廳方向看了一眼。

江随洲已經出門了。

她撮了撮盤裏的吐司，心裏難過又有些慶幸：

難過的是，她昨晚竟然買醉，開始逃避。

慶幸是，還有江随洲家給她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