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埃文見抽到紅卡的是沈雨澤,表情略顯遺憾。

但他想起之前另一位客人對自己說的話,不由看向了佐伊斯。只見佐伊斯眯着眼睛詭笑,果然是一副極其感興趣的模樣,他便沒再多言。

不止場外的人,以艾斯為首的紅隊四人更關注抽簽的結果。

原本與恺為敵已叫他們覺得兇多吉少、心如死灰,但好歹多一個得力隊友就意味着多一點希望。他們期待着抽中紅卡的是那個身材最好的強尼,再不濟傑也行,那人看起來是個沉穩靠譜的家夥……

但沒想到,竟然會是沈雨澤!

當即有個紅隊隊員大失所望道:“操,這他媽還不如不抽!”——瞧那小子一副不經人事的稚氣模樣,別給他們拖後腿就不錯了。

手握紅卡的沈雨澤也很茫然,他大概是所有迷你人當中最不願意被卷入自相殘殺旋渦中的人。

可是他沒有選擇,他被機械爪從盒中抓起,背後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命運之手,将他一把推了出來,推到所有人的面前,推到滿是迷霧的道路上。

他感覺到紅隊隊員們失望懊惱的眼神,感覺到藍隊隊員或冷漠或敵意的眼神,還有其他圍觀者們幸災樂禍的眼神……

那一道道視線像激光一樣穿透了他渾身上下。

沈雨澤硬着頭皮走向自己的隊友,他們面色不善,并不歡迎自己,唯一一個高個子的銀發男子,面無表情算是給他最好的表情。

但他不打算逃避,就算想,他也無處可逃。

沈雨澤學着他們的樣子從顏料罐裏挑了點紅色,利落地往臉上一抹,又偏頭瞄了一眼不遠處的藍隊隊員,想記住他們的模樣。

這一瞥,他發現之前見過的金發青年喬和大胡子壯漢竟也在藍隊的隊伍當中。

喬依然是嬉皮笑臉,善惡不明地朝他眨了下眼睛,大胡子壯漢則是一臉鄙夷、勢在必得。

他又看見了恺,心中的熟悉感依然存在,對方與其他人稍稍隔了點距離站着,神情冷漠。

沈雨澤收回視線,一言不發。

頭頂傳來尖銳的鈴聲,游戲開始了!

兩組人員迅速行動,朝着基地各處四散而去,沈雨澤見狀趕緊挑了一個隊友緊緊跟上,離開前他聽見米娜朝自己大喊了一聲“小心”,不由心頭一暖。

那位隊友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從太陽穴一直到下巴,仿佛被利器差點劈掉過整張臉,外表實在不像個善茬。沈雨澤挑他是因為他還有點跛腳,所以走得最慢,而其餘幾人幾乎是在鈴聲響起後的頃刻間就像閃電一樣消失了。

但沒有跟多遠,疤痕男就憤怒地停下來回頭道:“你跟着我幹什麽!”

沈雨澤:“我不熟悉這裏的地形。”

那人一愣,煩躁地抱怨着:“真麻煩!不知道那些變态怎麽想的,讓新人參加比賽……操!”他随手往另一個方向一指,兇神惡煞道,“你往那邊去,随便找個房子躲起來,等比賽結束再出來,否則到時候怎麽死都不知道!”

說完就像一只缺了腿的跳蛙,一踮一踮地跑遠了。

沈雨澤被孤零零地留在原地——他的隊員根本不指望他能幫上什麽忙。

看着四周陌生的環境,沈雨澤咬咬牙,轉身獨自往另一個方向摸去。

他不确定埃文是不是真打算把他舍棄在這裏,如果是,那這裏就是他今後生存之地,不管是為了比賽,還是為了他自己,他都得竭盡全力。

十幾分鐘後,沈雨澤終于找到了第一顆米粒,那米粒掉落在樹叢間的沙地上,微弱的光線落在上面,白得像在發光。

沈雨澤沖過去撿起來,擦了擦,确認後趕緊塞進口袋!

他繼續在附近找,果然又連着找到了第二粒、第三粒,可衣服口袋最多只能塞兩粒,若是再發現更多就拿不過了。

想了想,他把外套脫了做成布兜拎在手上,将米粒都放了進去。

一路下來沈雨澤竟一個人都沒有碰到,眼瞅着布兜越來越滿,他開始考慮是不是該找個地方躲起來,否則這時候遇上對手,豈不是前功盡棄?

正有此打算,沈雨澤卻驚見幾尺遠處站着一個人。

在看清對方左臉上的兩道藍痕後,沈雨澤瞳孔一縮,渾身一顫。

——那人是恺!

對方如幽靈般無聲無息地站在那裏,不知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沈雨澤抱緊自己懷裏的一兜米,一臉戒備。

現在可不是搭讪說“我覺得你有點眼熟”的時候,他們是競争對手,說這種話,對方可能會把他當成一個搞笑的智障。

可沈雨澤能從身邊人對恺的态度中察覺到對方很強,此刻被對方一雙幽深的眼眸盯着,不禁直冒冷汗。

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猶豫着該和對方過上兩招,還是該棄米狂奔……或者看在是同一人種的份上,商量一下兩人一半一半?

但就在沈雨澤猶疑不定之際,恺忽然偏開頭,“嗖”一下跳上樹,幾下起落就消失在了視線中。

對方并沒有過來搶他的米粒,就好像從來沒有遇上過他,直接放過他走了。

沈雨澤大感意外,一邊在心裏揣測着兩人從前認識的可能性,一面生怕對方反悔,又來争搶,趕緊沿着原路小心折回。

恺可不是因為什麽莫名的好心才放過沈雨澤。

在戰場上,對對手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身經百戰的恺絕對不會犯這種錯誤。

他的離開只是因為聽到艾斯侵入藍隊地盤的聲音——在沈雨澤傻乎乎地埋頭找米時,兩隊人員早在艾斯和恺的帶領下分別搶占到了一部分地盤,并且各人都有了明确的防守、進攻和搜尋分工。

沈雨澤看不到全局,但場外的觀衆都看到了,而且他們對警覺至此的恺大感驚奇——隔着幾丈之遠,恺竟仍能察覺到艾斯的行動!那家夥有天眼嗎!?

比起沈雨澤懷裏那區區幾粒米,自家地盤的儲備當然更為重要,在瞬間的權衡後,恺就放過了沈雨澤,直奔艾斯的方向而去。

觀衆對着微攝像頭拍攝下來的一幕幕驚險畫面撫掌稱嘆,埃文更是為沈雨澤僥幸逃脫大松了一口氣。

“怎麽樣,精彩吧?”佐伊斯晃着酒杯,坐在距離沙盤最近的位置,一目了然地望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埃文同樣執起酒杯,與佐伊斯輕輕一碰:“精彩。”

畫面又回到沈雨澤身上,幸運的是,他在折回去的半道上便遇到了最開始那個刀疤男,對方和紅隊另一人在一起。

刀疤男看見沈雨澤的收獲,面上一喜:“操,沒想到你這小子還有點厲害,找了這麽多,路上沒遇到藍隊那些家夥嗎?”

沈雨澤頓了頓,搖搖頭。

其實算遇到了,但沒發生任何沖突,也沒必要跟他們說了。

邊上那個隊友笑道:“運氣真不錯!”

他們帶沈雨澤穿過一小片樹叢後,貓腰來到一幢小屋後,與第三位隊友彙合。

那裏還藏着不少他們找來的米,“放這裏,讓老六守着。”他指了指那個長着一臉橫肉外號“老六”的壯漢。

沈雨澤本來就覺得獨自帶着米粒不安全,見狀即刻把自己的米上交給隊友保管。

這番成果都讓三人對沈雨澤有些改觀,刀疤男更是放下偏見地和沈雨澤相互認識起來:“我叫尤力,你呢?聽他們有人叫你布萊克,是這個嗎?”

“叫我雨吧。”沈雨澤道。

“Yu?”尤力念了念這個拗口的發音,笑了一下。卸下了兇狠的表情,他笑起來頗有些憨厚,連那道疤看起來也不是那麽可怕了。

沈雨澤看了一圈,問:“還有一個人呢?”

尤力:“你是說艾斯?他出去搜尋了,放心吧,這家夥是我們當中最厲害的,不會出什麽事。”

沈雨澤點點頭。

距離游戲結束還有一半時間,四人商量着留一人守着藏米地,其餘人在這附近再分頭找找。

沈雨澤肯定不适合做防守,于是主動提出再出去轉轉。

尤力叮囑他道:“小心點,別走太遠,一看你就不會打架,遇到藍隊的人別管什麽米,趕緊跑,尤其是看到那個跟你一樣長黑頭發的,那家夥可不好對付!”

沈雨澤糾結了一下,還是決定什麽都不說了,畢竟像上次那樣的運氣他也不确定還會不會再有。

這回出去繞了一圈,果真沒什麽太大收獲,沈雨澤幾乎把附近的地皮翻了一遍,也只找到一粒。

眼看時間又過去了不少,沈雨澤憑着記憶重新往回走,最後能不能勝出,就看天意了。

不想,他剛靠近自家隊伍的秘密藏米地,就聽到一陣激烈的打鬥聲。

沈雨澤趕緊蹲下身,透過樹叢的縫隙往那邊看。

只見藍隊有三個人都闖了過來,金發青年喬與大胡子也在其中,此刻正與自己隊伍中的兩人纏鬥!

尤力受了傷,癱在地上不甘心地呻吟,剩下兩人以少敵多明顯倍感吃力。

沈雨澤腦子飛快一轉,得知自己若貿然沖進去只會幫倒忙,唯一能做的是幫他們引開一人!

思及此,他快起身攪動樹叢弄出動靜,藍隊三人果然因這個聲音分散了注意力。

“是誰?”幾人迅速朝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哈,這不是那個不小心被抽中的可憐菜鳥嗎?”大胡子見是沈雨澤,壓根不把他放在眼裏,“又一個來送死的!”

喬開玩笑道:“那家夥和恺是一個人種的,說不定有什麽特異功能,你還是小心點吧。”

大胡子聞言一惱,直奔沈雨澤而來:“我去解決他!”

“诶?卧槽……管那種菜鳥幹嘛啊,瑪爾是不是對恺有什麽執念?一提他就炸?”另一人無語地吐槽了一句,但也沒法繼續分心,只能專注對付眼前二人。

沈雨澤達到目的,拔腿就跑,他一邊在樹叢中穿梭,一邊祈禱他們隊中那個據說最厲害的艾斯趕緊來救場!

瑪爾正是那大胡子的名字,在對沈雨澤一陣窮追後,終于以一個猛虎撲食之姿将對方掀翻在身下。

“還跑!你還真他媽能跑!”瑪爾氣喘籲籲地壓着他道。

沈雨澤咬牙把哀痛聲咽進肚子,道:“我身上沒有米!”

瑪爾扣住他的脖子,惡狠狠道:“我知道你什麽都沒有。”

沈雨澤掙紮道:“那為什麽要殺我……”

瑪爾慢慢收緊手掌:“為什麽殺你?哈哈哈哈,殺你需要理由嗎?弱者根本沒有資格活着!要怪就怪你的主人把你帶到這個地方來!”

看着沈雨澤滿臉充血,瑪爾眼中流露出一股癫狂的興奮,又開始有些胡言亂語之意:“我讨厭黑頭發黑眼睛的人,讨厭比我強的人,你還可以怪自己為什麽長成這樣……”

此時沈雨澤已經被勒得有些呼吸困難,他一邊繼續奮力掰着對方的手掌,一邊緊緊盯着眼前那雙仿佛入了魔般的猩紅色瞳孔。

“不要相互……殘殺……”沈雨澤艱難地出聲。

但瑪爾對他的掙紮與求饒充耳不聞,他已經徹底喪失了人性。

死亡的恐懼襲來,沈雨澤的腦海竟在電光石火間飛速閃過幾個畫面——

頭戴黑色鴨舌帽的自己……

一堆印着特殊字符的書……

沒有邊際的綠色花園……

擺着奇怪儀器的白色房間……

最後定格的畫面,是一個面容熟悉的英俊青年,對方朝自己走過來,在他手心裏放了一顆六芒星形狀的糖。

……

沈雨澤瞳孔不斷放大,嘴裏喃喃着念出一個字:“哥……”

求生意識讓他的大腦如同炸裂一般,瞬間爆發出一股什麽東西。

只聽一聲刺耳的“滋”聲,原本對着沙盤的微攝像頭悉數斷電,全息投影畫面閃了閃,忽然消失。

“怎麽回事!?”佐伊斯一臉嚴肅地站了起來,“怎麽沒信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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