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言霁側着頭, 頗有些嫌棄的掃了盛绾绾一眼, 随後毫不客氣的跟她拉開距離。

“可以了？”

盛绾绾臉上還挂着未擦幹的眼淚, 她垂下眸, 慚愧的抿了抿唇，随後又扯着袖子，輕輕擦了擦言霁被她眼淚沾濕的袖子。

“我害怕蟲子。”

她一邊擦一邊小聲嘟囔着, 努力繃着臉的模樣格外委屈。

言霁的肩膀一抖, 避開盛绾绾的袖子, 似乎有些排斥她的觸碰。

盛绾绾舉着袖子凝滞了幾秒，才悻悻的縮回手。

“抱歉言哥，我努力克服。”

她狠狠攥了兩下拳頭，指甲在掌心留下細小的印記, 可這點疼, 并不足以掩蓋她的恐懼。

她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看向了工作人員手裏的那只蟑螂。

工作人員也有些懵, 猶猶豫豫的, 不知該不該把蟑螂遞給她。

盛绾绾的眼睛裏還是潮乎乎的, 看到使勁兒掙紮的蟑螂, 她還是難受的想哭。

但這是工作, 既然導演要求拍這個鏡頭，她只能無條件服從。

她嘗試着伸了兩次手，去捏蟑螂的肚子，但離着蟑螂還有一尺遠，就驚慌失措的縮了回來。

她急的在原地狠狠蹦了兩下, 又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嘴裏念念叨叨給自己打氣，試圖再去嘗試。

言霁看的出來，她是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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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被她抱住袖子的時候，其實他并未生氣。

大概是盛绾绾在他面前哭的次數太多了，他都已經免疫了。

導演小跑着從攝影機前過來，看了看盛绾绾的臉：“妝都哭花了，先補妝。”

化妝老師趕緊過來，給盛绾绾重新化眼影補粉底。

導演瞄了一眼蟑螂，無奈的安慰盛绾绾：“這都是養殖的，可以油炸吃的那種，一點也不髒，你不用怕。”

盛绾绾苦笑了一下，小聲嘀咕道：“咱能拍特寫嗎？”

如果拍特寫的話，就可以找不怕蟑螂的人幫她拿，反正就一個鏡頭，不露臉都行。

導演搖搖頭：“特寫肯定要有，但我這還要拍個一鏡到底，肯定得你自己扔了，克服克服，沒什麽大不了的。”

盛绾绾眼底閃過一絲失落，楊金餅捧來暖水壺，給她喂了點水，潤潤唇。

“绾绾，你就一閉眼，像捏石頭一樣，扔進去就完了。”

導演當即否決：“那可不行，洺莜潑辣，你不僅要扔，還要扔的自然随意，不能表現出你害怕來。”

妝補好了，現場的工作人員也因為她等了這麽長時間，更何況還有行程更緊張的男女主。

盛绾绾不好意思再拖，她手指顫抖的伸過去，指尖繞着蟑螂轉了一圈，卻始終不能下定決心抓它。

言霁突然道：“盛绾绾，上次是誰說，再也不給我添麻煩？”

盛绾绾被他訓得一怔，扭過頭來，懵懵的望向言霁。

言霁卻從助理手上接過手機，按亮屏幕，掃了一眼時間，沉沉的呼了一口氣。

仿佛在他眼裏，已經耽誤太多時間了。

也是，言哥本可以去休息的。

盛绾绾默默垂眸，抿了下唇。

“是，我說的。”

她心裏多少有些酸澀。

她其實不怕人瞧不起，這世上那麽多人，沒人可以做到人見人愛。

大衆對她的看法，其實她現在還不太在意。

或許因為言霁差點成為她的未婚夫，所以在她心裏多少有些特別。

任何人都可以看不起她的專業素養，但是言霁不能。

她不願意。

楊金餅心疼盛绾绾。

怕蟲子這件事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又有多少女生真的能不怕這麽大的蟑螂呢。

言哥也太...不近人情了一點。

她當然不能當面指責言霁，只能哀怨的朝言霁的方向瞄了一眼。

同樣覺得詫異的還有柳億一。

柳億一是少數不怕蟲子的女生，但她也理解盛绾绾的怕。

拍攝雖然緊張，但也沒緊張到讓人克服心理障礙的時間都沒有。

她記得言霁似乎除了那個雜志拍攝外，沒什麽公開行程了。

這話說的，倒像是對盛绾绾有意見似的。

柳億一的目光不住的在言霁和盛绾绾之間流連。

盛绾绾大概真的被言霁激到了，有些熱血上頭。

她終于伸手，一鼓作氣捏住了蟑螂的肚子。

工作人員還囑咐她：“捏緊了，蟑螂跑的快，不容易抓呢。”

盛绾绾感覺到手裏蟲子的蠕動，難受的她整只手臂都麻了。

她又有點想哭，但想起言霁嫌棄的語氣，她硬是把眼淚憋了回去。

導演也不想折磨她，立刻招呼人開拍。

言霁退開之前，深深看了盛绾绾的背影一眼，她的肩膀在輕微的顫抖，只有離得很近才能察覺到。

自從抓着那只蟑螂，盛绾绾的手指就沒有再動過，看的出來，她的神經已經緊繃到了極點。

鏡頭中只剩下柳億一。

她臉上帶着淡笑，挽起白色的袖口，捏着茶壺，小心翼翼的過濾着茶葉。

溫熱的茶水冒着薄薄的煙霧，從壺口飄搖而出。

待茶水過濾了三遍，已經足夠香醇，她在茶杯中倒滿一杯，放到鼻前，輕輕嗅了嗅。

茶香濃烈，她彎了彎眼睛，傾城可愛。

畫外音有人叫了一聲，喚她去迎小王爺陸堇。

柳億一眸子一亮，連忙放下茶杯，撩起拖地的裙擺，有些欣喜的跑出了鏡頭。

盛绾绾等她跑走了，才慢慢從柱子後面閃身出來。

她朝柳億一的背影冷笑了一聲，随後一擡手，亮出手裏的蟑螂。

盛绾绾心裏害怕的要死，臉上還要露出一副志在必得的笑容。

她轉了轉手裏的蟑螂，嫌棄的掃了一眼柳億一泡的茶。

隐隐聽到岸邊傳來柳億一和言霁說話的聲音。

柳億一邀請言霁品嘗她新調的茶葉，言霁則語氣溫柔，聲音裏都帶着愉悅。

盛绾绾嫉妒的咬了咬牙，随後洩憤似的，把那只蟑螂扔進了柳億一剛沏好的茶裏。

然後她蹑手蹑腳的，跑到了柱子後面，屏息凝神，只待言霁看到蟑螂後大怒，徹底厭棄女主。

言霁和柳億一剛回到涼亭內，武功高強的他就察覺到了另一個人的氣息。

但他卻不動聲色的扯了扯唇，然後攬住了柳億一的腰。

柳億一笑着端起茶壺，另拿起個茶杯，開始倒茶。

蟑螂從壺中倒出來的時候，柳億一神色巨變，茶壺脫手，打碎在石桌上，熱水濺的她渾身都是。

白色襦裙濕淋淋一片，她的皮膚也少不了被燙傷。

柳億一忍着痛輕呼了一聲。

言霁則一擰眉，眼神冰冷的望向右後方的柱子。

柳億一顧不得身上的熱水，慌張解釋：“對不起，我不知道它是什麽時候進來的。”

言霁冷笑，意味深長道：“你當然不知道，恐怕有些人，知道的很清楚吧。”

他突然朝柱子後面一甩袖子，低聲喝道：“出來！”

過！

導演朝他們比了個OK的手勢。

言霁在第一時間，松開了柳億一的腰。

柳億一則完全收起驚慌的神色，饒有興致的捏起那只在熱茶水裏泡的半死不活的蟑螂，放在桌子上把玩。

這麽肥的蟑螂，要是能快遞給她的寵物大公雞就好了。

盛绾绾渾身僵硬的從柱子後面出來，那只胳膊仿佛鏽住了一樣，連動都不能動。

她吓得夠嗆，但剛才的表演卻沒出錯，一條過了。

可憐兮兮的。

言霁上下打量她，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有喉結微不可見的滑了一下。

盛绾绾勉強扯出一絲笑意，擡起仍然有些微紅的杏眼，認認真真道：“言哥，我沒耽誤時間吧。”

有那麽一瞬間，言霁竟然覺得有點心疼。

其實之前那個采訪，他并未怪到盛绾绾身上。

和他拍戲有壓力的女演員很多，畢竟他的粉絲數量龐大，誰都怕引火上身。

盛绾绾能那麽快放下顧及，照他說的該摸摸該坐坐，已經很難得了。

她比他想象的還要努力。

柳億一一邊玩着蟑螂，一邊替言霁接話：“沒有，感覺特別對。”

柳億一這人是娛樂圈裏有名的直來直去，有人質疑她欺負女二，針對張雅雅，她非但沒給自己找借口，反而理直氣壯的承認。

這也讓她多了不少黑粉，網上對她的評論更是兩極分化。

但盛绾绾卻仍然感激柳億一此刻對她的肯定。

“謝謝柳姐，那我就放心了。”

柳億一覺得好和言霁覺得好是一樣的。

他們都比她有經驗，這部大IP，只要她不拖後腿，就算完成任務。

導演招呼他們回來：“言霁盛绾绾過來綁威壓，一會兒拍打戲。”

盛绾绾低着頭，扯着袖子，默不作聲的從言霁身邊走過去。

大概從昨天晚上開始，言霁就已經看她不順眼了。

盛绾绾特別有自知之明，也不打算再煩言霁了。

言霁頓了頓，只好跟在她身後。

化妝老師又跑過來補妝，一邊補一邊念叨：“绾绾，你可別哭了，眼角紅的要遮不住了。”

盛绾绾點點頭：“我馬上就緩過來了。”

補完了妝，還不待她挂上威亞，突然一瓶小巧精致的東西迎面扔了過來。

盛绾绾本能的抓在手裏，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言霁。

言霁扔完了東西，才慢慢走到她面前，輕嘆一口氣：“免洗洗手液，你要是實在膈應，就多洗幾遍。”

盛绾绾蹙了下眉。

她其實挺意外，言霁會特意過來送這個給她。

但太過走心的話也不适合聊，她輕輕點了下頭，把洗手液的蓋子打開，往手心裏擠了一點。

透明的凝露狀膠體，冰冰涼涼，放在指尖揉開後，很快就蒸發不見了。

手指上卻留着淡淡的酒精香氣，略微揉搓，還有些澀澀的。

雖然明知那蟑螂是養殖的，又沖洗過，沒什麽細菌，但大概是心理作用，用完洗手液，她才徹底覺得舒服了。

盛绾绾把蓋子扣上，交還給言霁：“謝謝言哥。”

言霁接過來，無意間擦到她的指尖。

她的手指真涼，不知道是因為酒精蒸發的緣故，還是方才吓得。

言霁低頭看了看自己碰到她手指的地方，目光變得有些柔軟。

“剛才是為了刺激你克服心理障礙，我沒有怪你。”

“嗯？”

盛绾绾睜大眼睛，目不轉睛的望着言霁，企圖從他臉上看出些吃錯藥的征兆。

似乎沒有。

言霁這句話說得相當神智清醒且真誠。

為什麽要跟她解釋？

哪怕是真嫌棄也沒關系啊，畢竟他們只是不太熟的退婚對象。

盛绾绾的眼神微微下顫，心跳卻莫名變快，只是她不知道該回些什麽。

言霁突然伸手，指腹拂過她蓋在粉底下略微發紅的眼角，神情讓人捉摸不透。

盛绾绾的睫毛顫了兩顫，目光追随着他的指腹，忘了躲開。

言霁很快收回手，拉開距離，輕聲輕語道：“其實當時我想說的是，绾绾，別哭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多事之秋，大家多注意身體，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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