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婚後
齊季給何宇發短信問人在哪兒,對方說還在赦放家,齊季讓他等自己一會兒,馬上就去接他。
敖先生将車停在樓下,滅了車裏的燈,齊季也下了車,他走過去對敖先生說:“待會我和小宇一起回去,你呢愛怎麽着怎麽着吧,就是別忘了明天還要結婚,有什麽要說的今晚說清楚,把事兒好好了結了,別不清不楚的耗着,這樣對郝放對你沒一點好處,決定是你做的,不管你想不想反正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局面,是個男人就別逃避。”
齊季三步并兩步的上樓了,何宇和郝放一個看電視一個在畫畫,四處的燈都亮着,唯獨敖先生之前住的屋子是暗的。齊季捏了捏何宇的臉,跟他說自己過去同郝放說幾句話,說完他們就回家,何宇揮了揮手,示意他自便。
沒什麽心情準備開場白,齊季就開門見山的把自己想說的話說了出來。他說:“我也不知道你們倆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變成今天這樣我知道你不好過,不過我想你應該知道他這麽做的原因。”
郝放将畫筆一丢,蘸了顏料的筆在小小的水桶裏濺起了水花,将畫架上的畫都污染了。他身體沒動,依然背對着齊季坐在那裏,無奈的說:“我知道個屁啊,你要知道麻煩你告訴我為什麽,別總說為了我好,什麽是好什麽是不好只有我自己最清楚。”
齊季繞到郝放身前,只見他低着頭,靜默的臉上只有睫毛在閃動,于是他接着說:“敖傲他爸你知道是什麽人嗎,那是在官場的刀光劍影裏走了幾十年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上次敖傲打了個石膏,在他爸面前說了幾句話,那個砍死你爸的人就被送進了監獄,你進了局子,他爸一個電話就把你撈出來。可以這樣說,只要在這個城市,他敖傲就是把天捅了他爸也能把那個窟窿給補住。就這樣一個人,你試着想一下,要是他知道了自己兒子喜歡上一個男人,那麽你覺得這個男人的下場是什麽。你不知道沒關系,但我可以告訴你,用我的前車之鑒告訴你。你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而齊季就會像當年的我一樣,掘地三尺也找不着要找的那個人。”
齊季的聲音越來越大,外面的話何宇也聽得一清二楚,沒有從他嘴裏聽到過這些事情,雖然知道他肯定是有過去,卻未曾想會有這般的驚心動魄。那時候的齊季應該還很年紀,興許還沒自己現在大,那麽當時的他是怎麽挺過來的,又是過了多久才修煉成今日的模樣呢?
郝放擡起頭,目光如炬的看着他,憤憤的說道:“既然這樣,那他還來招惹我幹嗎,莫句其妙的吻了老子又跟個縮頭烏龜似的躲了起來,既然躲了就別出來啊,三天兩頭冒個頭幹什麽,天天晚上在我家樓下蹲點,當我是個瞎了看不到是吧,趁我不在就往我家跑,身上還噴着老子送給他的香水,來了趟房子裏全是那個味兒。我也想當這個人沒存在過,就想着到哪天把他忘得一幹二淨,可他這辦的是人事兒嗎,倒不如拿把刀過來捅了我,那也比現在痛快。”
郝放用手背猛的抹了把臉,別過頭去,心裏的苦楚快冒到了咽喉。
“我會幫你轉告他讓他以後別再打擾你,但你要記住一點,他敖傲不欠你的。”這話一說完,齊季轉身就走出了房間,去客廳拉着何宇離開了。下樓時兩人十指緊扣,何宇清楚的感覺到對方的手在顫抖。
郝放走到窗臺前,樓下停着那輛時常能見到的白色轎車,車內有香煙點燃的火光時顯時滅。正如齊季說的,車裏的那個人不欠他的,反倒是他欠了敖先主。一心要跟家裏人劃清界限的他,反而卻欠了個外人的。欠得理所應當,欠得習以為常,欠得無藥可救,欠到想一直欠下去,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和這個人永遠糾纏不清,如果敖先生有一點債主的意識,那麽他就不會輕易的放過他。
最好也不要放過他,他還不起,也不想還。
車內亮了起來,郝放看見他就坐在車裏,擡眼向自己這個方向看過來。他飛奔出了房間,接着就往樓下跑去,等跑下樓時車的引擎聲已經響了,他飛身過去撐開雙臂擋在了車前。
四目相對,卻又無話可說,郝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但此時敖先生的臉就在他眼前,這麽長時間以來,第一次這麽看着他。原來想念一個人的滋味是這樣的,他想沖上去抱住他,聞一聞他身上的味道,聽他說上幾句話,哪怕就問他一句吃飯了沒也是好的。可眼前的人一動也沒動,愁雲慘霧的一張臉卻還是那麽好看,腮幫上都是青色的胡渣,其實也就一天沒刮而已。最多也就是到明天早上,他就會将自己收拾妥當,然後去迎娶他的新娘。
收回雙臂,既然沒有等到回應,那就回吧,事情本來就再沒有轉圜的餘地,他也只不過是遵從了自己的內心做了一次想做的。今夜一過,這個人同自己怕是再無半點瓜葛了。這樣也好,不必再心存幻想,不必再等下去。
敖先生走時說了句話,聲音雖輕,但在寂靜的深夜裏卻又異常突兀,他說:“好好吃飯。”
總有些女人說,男人是很可怕的生物,這種生物能将心事藏一輩子不讓人發生,即使是他身邊最親近的那個女人。看今天這個大喜的日子,敖先生意氣風發,一身筆挺的西裝将整個人襯的又英俊的幾分。在場上他任憑司儀擺布着,交換戒指親吻新娘再是喝交杯酒,一整天下來沒有絲毫異樣。等送完親友回到新房後,也把新婚之夜該做的事情做了,敖先生覺得演員的苦最多也就是他這樣了,只是他盡心盡力,新娘倒有些心不在焉了。
夫妻倆度蜜月選在了日本,只是他們去的時間不對,櫻花早就掉完了。趙蒙苦着臉說好可惜,敖先生拍了拍她的頭,告訴他明年再來便是。敖先生在日本買了些東西,将行李箱都塞滿了,回國的時候沒有一點不舍。倒是趙蒙将他的話當了真,說下次來一定要趕在櫻花盛開的時候來。
事實上她想得太遙遠,第二年這個時候她已經成了兩個孩子的媽。生的是雙胞胎,而且是兩個男孩。這一下把家裏上上下下都忙壞了,老太太直接抱了個回去,趙蒙的母親早些年就去逝了,所以剩下的這個只能由她自己帶,才一年功夫,她就從一個被慣得有些任性的小姑娘變為一個細心溫柔的賢妻良母。敖先生工作越來越忙,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回老太太家的次數卻頻繁增加。
老太太每天忙着帶孫子,都沒時間疼兒子更沒時間擠兌老頭,這下倒讓老敖和小敖的關系親密了許多,兩人喝喝茶聊聊政事,興許是結了婚就穩重了,老頭時不時會誇贊一下敖先生,說他性子比以前好了太多,至少能聽得進話了。
老敖有天問自家老太太,說有沒有感覺兒子不對勁,從上一年春節那會兒開始就有些不對勁了。老太太就是再忙,他心裏也時時惦記着兒子,當然知道兒子的不對勁。
老敖說這一年敖先生跟變了個人似的,本說新婚小倆口感情應該好的很,可他三天兩頭的往家裏跑,也不想着家裏的媳婦。老太太說她也尋思着事兒有些不對,沒結婚前三天兩頭拿着家裏東西往外頭拎,在這兒待得再晚也要回去睡,怎麽看都像是外面住的那裏有挂記的人。莫不是說兒子被那個喜歡吃糖醋小排的姑娘甩了,他心裏一難受就随便找了個人結了婚。總之老太太是充分的發揮了她的想象力,老頭這一聽倒也覺得像是這麽一回事。老倆口商量又商量,可這事兒是怎麽也插不上手,不過興許是自個兒想多了,不看自家媳婦的份上,看見這兩大胖小子,這婚姻也是穩能長久的。
結婚一周年紀念日當天,趙蒙一心等着敖先生的表現,可敖先生将這日子是忘得一幹二淨。當天下午敖先生早早就下了班,坐進車裏後打了幾個電話,接着便垂頭喪氣的趴在方向盤上,也不知道該去哪兒。回自己家吧,小孩子吵鬧的很,老婆煩人的很。回老太太家吧,仍然有個吵鬧的孩子,雖說孩子都是自己的孩子,但也忍不住要煩。想起在國外的那些年,自由自在,沒人過問的日子那叫一個惬意,再看看現在,雖然家庭和睦事業有成,卻總覺得缺些東西,而且那東西很重要。
唐詩揚這會兒倒是打電話過來了,說是帶他去個好地方,敖先生這時已經是饑不擇食,随便來個人都能将他領走。說了地點,敖先生開着車就飛奔過去了。
到了唐詩揚所說的好地方後,敖先生的鼻子便連連的出冷氣,他還真當是有什麽好地方,原來就是個夜總會。放眼望去,這條道上隔半裏路就是一家,還用得着他帶過來。唐詩揚淡淡的笑道說:“先別急,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敖先生閉了嘴,不再說什麽,接着被唐詩揚帶去了一間不大不小的包廂,推開門裏面黑漆漆的,借着外面的燈光看見裏面坐着個人,湊上前一看竟然是宋顏。唐詩揚讓敖先生也先進去坐着,他等會兒就來。
說起唐詩揚和宋顏,誰也說不清這兩人是怎麽回事。可有宋顏的地方就會有唐詩揚,但有唐詩揚的地方就不見得會有宋顏,這話說得一點都不矛盾,說白了就是唐詩揚單方面纏着宋顏,這纏了一年半載的,卻愣是沒纏出什麽名堂。
也就三五分鐘的樣子,唐詩揚回來了。他将包廂裏的燈光調得暗了些,又朝門口打了個響指,接着便走進來七八個男孩。身後還跟着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像是領頭的。
男孩子們整整齊齊的站好,一起向房間裏三個人彎腰問好。敖先生看這陣勢便明白了幾分,雖沒吃過豬肉但也見過豬跑。敢情全世界的的GAY都被敖先生認識了。側眼看了看宋顏,心想歸根結底唐詩揚還是找到了對的人,旁邊這人,不是嘴那麽損也不能把唐詩揚迷得神魂颠倒,他這人可是欠出了名的。
宋顏也看了看敖先生,沒說話,但眼神卻像是在說,關老子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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