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遠古蜈蚣（07）

“西之蛟王。”坐在帳篷正中的獸人撐着膝頭立起來，一只眼睛被垂落的頭發遮擋，胸膛和腰腹布滿駭人的傷疤，“雨林西部的霸主。”

維姬不安地看着她：“你就是‘流浪的帕德魯’。”

“是的。”

坐在帕德魯旁邊的獸人抱着一柄獸骨磨制的大刀，把長刀插-進泥地，咻地站起身：“呀呀~可愛的小智智，你這麽急着趕去冷血的蛟王，是要做什麽呢？”維姬被她兇惡的眼神恐吓，後退兩步，但是一想到禹天楓她們的處境，不得不強迫自己前進：我不能後退，我必須找到塔西娅，求她去救伯蘭。

維姬鼓足勇氣，大聲道：“我要去哪裏是我-的-自-由，再說了，你們流浪獸人接受委托不是從來只看報酬不問細節嗎！”

拿大刀的獸人拄着刀柄晃晃悠悠：“話是這麽說，像你這樣一個人來的智人，還是頭一個，而且一開口就要去蛟王，怎麽能讓人不懷疑呢？”

“格瑞塔。”帕德魯出聲喝止她，對維姬說：“的确，我們做買賣不問委托人細節，”指一指她手裏的翠石，“只是送你去蛟王部落而已，這個太多了，拿兩塊肉來就行。”

維姬一驚，看看翠石，老實說她也不知道這顆顏色奇怪的石頭是什麽，只知道這是以前貝拉埋在獸皮毯下的，告訴維姬說，如果有什麽急事，可以拿它找流浪獸人辦事。

格瑞塔很是不滿：“頭兒，她剛才可是要拿玉給我們的，那是她自願，你這樣沒必要吧！”

維姬覺出翠石的貴重，問：“你說這是玉？玉是什麽？”

帕德魯握住維姬的手指讓她收起手：“玉，在北方和東方，是非常美麗而珍貴的石頭，你手裏這顆雖然成色不好，但也遠遠超出了你委托之事的價值。”說着，她拍了一掌格瑞塔的腦袋：“買賣，做的就是誠信，把你那果油子糊爛的腦仁抖幹淨點，不然總有一天禍害你性命。”格瑞塔捂着頭讓到一邊，一聲不吭。

維姬收回翠石：“那我現在回去取肉。”

“回來再給吧。”

“回來？”

帕德魯招呼同伴收拾獸皮包裹：“你很急吧，這麽慌張地趕過來。”

維姬低下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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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現在就出發。”

維姬在身上帶了洋桃果的小果核，每睡醒一次就數一顆果核，等到達海邊的蛟王部落時，她的果核已經數沒了，沒想到從千葉部落到蛟王部落要這麽長的時間，幸虧她提前往蛟王部落趕，不然半個月後動身肯定來不及。

帕德魯的獸形是維姬從沒見過的猛獸，瞎了一只眼，難怪人形是她要用頭發遮住。帕德魯察覺到維姬的憂慮，道：“你覺得時間太長了？”

“嗯。”

“我們全部以獸形奔跑，速度比用人形走路快很多，如果你一個人的話，根本出不了千葉部落的狩獵範圍就會被野獸吃掉。”

維姬吓得蜷縮身子，格瑞塔看見了，捉弄地笑話她。

一個獸人先化成人形把維姬從帕德魯背上抱下來，維姬別過頭遮住眼睛，等幾個獸人全部穿好獸皮裙才轉過來。

帕德魯對維姬說：“沿着哈比大河往下走一回就能看見蛟王部落的獸骨栅欄了，她們是帕桑雨林最高大強壯的獸人，你要小心。”

“謝謝你，我知道了。”

帕德魯帶着夥伴走進密林：“記住這棵根部壘了石塊的望天樹，我們在附近的林子等你。”

蛟王部落建在貫穿帕桑雨林最大的河流——哈比大河的入海口，她們在河流下游築造了大堤壩，用巨大獸骨圍成栅欄，一幢幢畫着黑色圖騰的大帳篷井然有序的排在河灣的凸岸。

守衛在堤壩的恐鱷看到慢慢走近河灣的維姬，爬了一條過來：“站住。”

恐鱷森然的利齒和冰冷的豎瞳看得維姬小腿打顫，一動不動地停在原地。

“你身上的味道告訴我你不是蛟王部落的智人。”恐鱷開合血盆大口，“你從哪裏來，到蛟王部落做什麽？”

維姬向她身後的帳篷群張望：“我......我......我想找......”

驀的，堤壩下游的河口傳來一聲長嘯：“帕特麗夏少族長回來了！” 接着便是一陣驚天動的歡呼：“帕特麗夏！帕特麗夏！帕特麗夏！帕特麗夏！”盤查維姬的恐鱷也驚喜地探向前方，興奮地吼了一句：“帕特麗夏！”

維姬轉頭望向哈比大河的入海口，三十來條恐鱷氣勢洶洶地逆流而上，領頭的一條極為兇悍，中間幾條合力拖着一頭渾身是血的巨型海怪，維姬驚愕地睜大眼，舌頭打結：“她們獵到了滄龍？！”

成年滄龍的體型比最大的恐鱷還要大上一倍，是海洋中十分兇殘的野獸，住在陸地上的部落幾乎不會接觸到這些海洋巨獸，但還是聽過它們的恐怖傳聞。

為首的恐鱷大喝一聲，化成人形倏地從水面騰起，一刀斬斷滄龍的頭顱，拎在手裏向兩岸圍觀的族人展示她的榮耀，鮮血染紅了整條河流，獸人和智人瘋狂地呼叫。

維姬看身邊的恐鱷守衛，守衛早已把維姬忘掉，跑去了河口的方向，此時蛟王部落裏的人差不多全部跑去河口了，她是該進部落，還是去河口？

正當維姬猶豫不決時，蛟王部落的族長帶着帕姆走到了河邊，族長笑着拍領頭恐鱷的肩：“幹的漂亮，帕特麗夏，從今往後你就是蛟王部落最強的勇士，作為部落首領的繼承人，你的表現很出色！”

帕特麗夏爽朗笑道：“謝謝您阿母。”提着滄龍的頭扔給她：“這個就送給您做裝飾吧！”

維姬走向烏壓壓的一群人，想找個面善的智人詢問塔西娅的下落，這時帕特麗夏帶回的隊伍已經拖着滄龍陸陸續續走進部落，維姬看到在不遠處入海口的位置，一個比帕特麗夏還要高大的獸人沉默着慢慢走來。

那是......

這個獸人跟其他恐鱷獸人的相貌都不一樣，耳朵又尖又長，長發卷曲，右胸和右臂上爬滿黑色的刺青，她的腿似乎受了傷，垂着手臂一腳深一腳淺地從河裏走上岸。

維姬朝她跑過去：“請問——”

獸人側過身，低頭咬掉後肩腐黑的爛肉，吐到一邊，皺着眉問：“什麽事？”

維姬看到她的動作，感覺痛的是自己一般，低呼着捂住小嘴，獸人滿臉疲憊：“沒有事的話我先睡覺了。”說着，她無力地倒在樹下，碰到後肩傷口，啧一聲又翻身側躺，這下維姬才發現，她的腰背和四肢都有密密麻麻的傷痕，有些還是鮮紅的，看起來都很“新鮮”。

眼看獸人就要合上眼睛，維姬慌忙道：“請問，你知道阿納斯塔西娅在哪嗎？”

獸人頓了一下，撐開一只眼皮：“你為什麽找她？”

維姬說：“我的夥伴很危險，阿納斯塔西娅是她的朋友，她需要塔西娅救她。”

獸人笑了笑，閉上眼：“你可能誤會了，塔西娅沒有朋友，沒有人願意跟塔西娅交朋友。”

維姬着急：“有的，她有，伯蘭就是她的朋友！”

獸人忽的睜開眼：“你說伯蘭很危險？她不是住在小岩山的山洞嗎？”

維姬詫異道：“你認識她？”

獸人坐起身，強撐着混沌的腦袋，用金色的眸子直視維姬：“我就是阿納斯塔西娅。”

“你......”維姬打量她滿身的傷，“你怎麽會......”

河灣那邊傳來親切的呼喚：“阿姐！”

塔西娅微微嘆氣，仰頭靠在樹幹上，維姬躲到樹後往外探頭，對面走來精神抖擻的威武獸人，手裏轉着串着滄龍利齒的項鏈，高興地坐在塔西娅身旁：“阿姐，謝謝你答應回來幫我完成‘海狩禮’，如果沒有你，我肯定會死在滄龍肚子裏。”

維姬看清這個年輕獸人的模樣，不由驚奇，這不是剛才那個威風十足的帕特麗夏少族長嗎？帕特麗夏管塔西娅叫阿姐，那麽塔西娅也是蛟王部落族長之子？！

塔西娅呼吸有些吃力：“外面人多，別叫我阿姐，也別跟我走得太近，別人會說閑話，影響你。”

帕特麗夏撇撇嘴，轉過她的後背看她後肩的上，輕輕地舔舐：“我阿娘脾氣怪，非要跟你作對，阿母耳根軟，愛聽她的，虧待了你，但我不一樣，我從小就很崇拜阿姐，只要阿姐願意，我随時可以把少族長的位子給你！”

“都是過去的事了。”塔西娅推開她，靠着樹合眼，“我太累了，你回去吧，讓我睡會。”

“阿姐......”

塔西娅安安靜靜，帕特麗夏看了她一會，道：“那我等會拿吃的給你。”

待帕特麗夏走遠後，塔西娅看向樹後的維姬：“快說，伯蘭怎麽了？”

維姬腦子裏有點亂，眨着眼緩了少許，說：“伯蘭她一個人去了百足部落救我阿妹和其他同伴，還說如果她回不來，就讓我來求你去幫她，但是她不确定你願不願意幫忙......對了，她還讓我帶一句話給你，叫你聽完再做決定，說你記性好，一聽就懂。”

塔西娅抓住她的手腕：“什麽話？”

維姬縮縮肩，緊張道：“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

塔西娅的瞳仁略微擴大，眸子裏金色的光微微顫動。

那時溪水叮鈴，綠葉篩暖光，腳邊樹影斑駁，無心一瞥，一頭墨黑的發，兩只彎彎的眼，木棍嗒嗒：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