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西之霸主（10）

禹天楓看過的聖墟石板上只記載了魔導師和幻獸的關聯, 并且一筆帶過, 對魔導術只字未提, 或許在其他石板上有詳細介紹, 但現在無從得知。禹天楓不知道非魔導師能不能使用魔導術，但是既然石板明确提出普通人能夠依靠魔導寶石修成魔導師, 那麽尋常人應該也能使用魔導術。

鑒于當前的情形，禹天楓不便深入問題與桃瑞絲做過多糾纏, 于是她說：“我想請你用魔導術治愈那位不能懷崽的智人, 這樣可以嗎？”

桃瑞絲面上的冰冷漸漸收起來：“治病救人是我的使命。”

禹天楓道：“謝謝你願意幫我, 需要報酬嗎？”

桃瑞絲收拾桌上的黃色石頭和獸皮卷：“不需要。”

禹天楓問：“你什麽時候能跟我們走？”

“去哪裏？”

“蛟王部落附近的河邊。”

“嗯，十天以後。”

“為什麽？”這樣的話, 加上往返的時間, 又得花上兩個月了。

桃瑞絲搬來石塊，把它們壘在一起，踩着石塊把黃石子裝進頂層木板的罐子裏。

“因為我在等下一次十天後滿月。”

“等滿月？”

“沃頓沼澤裏有一種叫‘秋澤’的小蛇, 它的行動非常靈敏，平時根本無法找到它的蹤跡, 只有每次滿月的時候它才會浮到水面上, 我要抓住它。”

塔西娅啊一聲：“我知道, 大巫師在祭祀上說過，秋澤是河川之神的使者，如果見到它，說明不久就會有澇災。”

桃瑞絲說：“秋澤栖息在沼澤底部，如果有大洪的跡象, 它會從沼澤水中鹽分的濃度提前感知，游離沼澤，如果到了河流被人看見，說明洪水也不遠了，就是這麽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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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西娅嘆道：“桃瑞絲，你可真厲害啊，以前我怎麽沒發現你懂這麽多。”

“你連溪水洞的門都不敢進吧，每次見面都是匆匆而過，最多就是聊兩句天氣罷了。”

禹天楓有些發愁：“必須要抓了秋澤以後才能走嗎？”

“啊，必須的。”桃瑞絲清點好罐子裏零碎的小寶石，說：“因為秋澤的胃裏會生成一種黑色的結晶，我需要用那種結晶施展魔導術，才能治愈那個智人。”

“原來是這樣，那就只能等十天以後了。”

塔西娅說：“你跟海倫約的是幾天後吧，這樣她豈不是找不到你了？”

禹天楓無奈：“那也沒辦法，不過只要桃瑞絲能醫好她，其他都無所謂了。”

“這幾天我們住哪？”

“只能住這裏了，不然我們住在洞口？”

塔西娅苦臉：“不要。”好多趴趴扭。

正當她們說話的空檔，桃瑞絲已經收拾好行李，拿起木杖又準備出門了。

禹天楓攔住她：“你要去哪？”

桃瑞絲戴上薔薇藤帽，細碎的白發下露出兩只紅眼睛：“在雨林裏到處走，收集有用的東西。”

禹天楓說：“反正在哪都是等，我們跟你一起吧。”

桃瑞絲向前走：“随便你們。”

禹天楓跟着桃瑞絲在雨林裏走了兩天，發現她幾乎不吃肉，吃幾顆果子就打發了，偶爾會突然伸出長長的舌頭，咻地黏住扒在樹幹或者草尖的蟲子，然後吧唧吧唧吞下去。

有一次，禹天楓看桃瑞絲吃掉了好幾只白白胖胖的大蠕蟲，一言難盡地咬了咬嘴皮，小聲地對塔西娅說：“你分她點肉啊，她連蠕蟲都開始吃了。”

塔西娅想了想，說：“蟲子對桃瑞絲來說是美味吧。”

“诶？為什麽？”

“你是在問我嗎？”

禹天楓吓了一跳，仰頭看到頭頂的樹枝上趴着一只通體雪白的巨蜥，鮮紅的眼睛正往下看着她，禹天楓說：“桃瑞絲？”巨蜥點點頭，扭轉脖子看向前方：“前面有危險的東西，獸形的感官比人形敏銳，方便偵查和躲藏。”

塔西娅也做出了警戒的姿态，抱着禹天楓躲到樹下的草叢裏，低聲問：“從樹上能看到是什麽嗎？”桃瑞絲動了動鼻頭，回道：“不太看得清，不過從味道上看，很可能是裂肉獸。”

咚，咚，肉掌落在地面的巨響悶悶地從遠處傳來，每一聲都伴随着一陣大地的顫動，桃瑞絲倏地爬進繁茂的枝葉，腦袋湊近樹冠結的紅果實，靠着紅果露出紅眼睛。塔西娅抱緊禹天楓，用手捂住她的口鼻，盡力壓制呼吸。

禹天楓的心髒劇烈跳動，未知的危險讓她既興奮又恐懼，擡眼看看塔西娅，塔西娅輕輕噓一聲，下巴點住她的發頂，用眼神安撫她：不要怕，有我在。

腳步聲越來越近，緊随而來的是一股熏人的惡臭，禹天楓聽到啪啪噠噠的液體聲響，透過草叢的縫隙看到許多只三、四米來長的長尾巴絲足獸，頭有些像熊，身體矮而長，又有些像大地懶，這些大家夥一個個滴着唾液，一邊走一邊四處探望，盤桓一會，聲勢浩蕩地離開了。

這群野獸身上帶着濃厚的臭味，熏得禹天楓喘不過氣，過了好一會才緩過一點勁，塔西娅拍拍她的後背：“伯蘭，你還好吧？”

桃瑞絲已經恢複了人形，披着獸皮鬥篷走到她面前，彎腰遞給她兩片葉子：“嚼嚼這個，能醒腦。”

禹天楓接過去：“謝謝。”

塔西娅說：“那是裂肉獸，成群結隊的出沒，很兇猛，喜歡吃腐肉，不過沒有找到腐肉的時候也喜歡攻擊獵物。它們數量太多了，我們就兩個獸人，桃瑞絲的戰鬥力可以忽略，所以躲起來比較好。”

桃瑞絲對塔西娅的點評不予表态，聳聳肩，拿起木杖繼續走。

“不過......”塔西娅欲言又止，禹天楓問：“什麽？”塔西娅皺皺眉：“裂肉獸是夜行野獸，現在太陽還沒下山，它們就開始成群出動，不是很奇怪嗎？”

桃瑞絲走在前面：“最近異常的情況越來越多。”

塔西娅說：“我在西邊好像還沒太注意。”

桃瑞絲指指東面的道路：“我的家園科多部落，還有鄰近的陰蘿部落，正在遭受看不見的變故，大部分人還沒有發覺，但是經常在野外勞作的人應該已經慢慢感受到了......”

禹天楓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憂慮：“什麽？”

桃瑞絲說：“守護菲米爾大陸的力量，正在慢慢衰弱。”

兩人一時無言。

接下來幾天的游走裏，禹天楓和塔西娅漸漸明白了桃瑞絲的話語的意義。

桃瑞絲說：“蓿谷的一株可産四到五個穗包，現在一株只有一個，很多小型野獸和鳥都失去了食物......”

哈比大河的黃斑魚有一半以上已經停止了洄游，魚群數量驟減，沿途的恐貓和熊犬數量也開始下降，元祖鳥的蛋從一窩五枚減至兩枚，迷疊樹不再開花，瓦剌山地下的白土石原因不明地變成棕黃色，海邊大寒流一次比一次兇猛，持續時間也越來越長......

“我并不是對所有疾病都清楚，掌握的魔導術也只有幾個，碰巧的是我剛好在智人育崽方面研究的很多，當我聽到你說蛟王部落也發生了那樣的事後，我真的很氣憤。”桃瑞絲嚼爛一串烤蚱蜢，憤憤道：“因為幾年前，科多部落因為同樣的手段，失去了很多生命。”

塔西娅低呼一聲。

桃瑞絲說：“而現在，那個罪惡的根源已經把魔爪伸向了帕桑雨林的西岸。”

禹天楓問：“那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手段？”

桃瑞絲嘴角吊着一只果蠅的翅膀，看着禹天楓，眼神幽幽的：“一種魔導術，用魔導術煉制的毒素。”

禹天楓看塔西娅一眼，塔西娅困惑地搖搖頭。根據海倫提供的線索，帶有魔導毒素的肉湯是南茜給的，但是多年來南茜并沒有表現出會魔導術的跡象，蛟王部落的巫師也根本不知道魔導術，那會不會是南茜受人指使傷害海倫呢？可如果是那樣，南茜的動機又是什麽？

桃瑞絲喝着蘑菇湯：“啊......真好喝，吶，膽小恐鱷的伴侶，以後多給我熬熬蘑菇湯吧，下次加一點原牛的奶哦。”

禹天楓：“......”

桃瑞絲抿抿嘴，臉上挂着淺淺的笑：“不過啊，我認為海倫的病只是送給蛟王部落的第一份戰書。”

兩人都沉默下來。

桃瑞絲不緊不慢道：“接下來會有更多人喪崽，流産，甚至連母體也會因各種感染死去，悲痛和哀愁會籠罩整個蛟王部落。”

塔西娅皺起眉：“桃瑞絲，你這是在詛咒蛟王嗎？”

桃瑞絲笑一笑：“就像幾年前，我的部族，科多。”

......

“吶，我啊，做出了所有努力，拼盡一切挽回生命，可是，她們指着我罵我，用石頭砸我，叫我邪魔的暴徒，舉着火炬把我趕出部落。我啊，還想再多救幾個人。”

......

十天之後，滿月之夜來了。

水面靜悄悄，三個人趴在葦草堆裏，露出六只眼睛。

“塔西娅，你能看到什麽嗎，要不你下水裏去？”

“不行，秋澤很聰明，它能分清獸人和野獸。”

“可是你能抓到秋澤嗎？”

“我有餌，可以引誘它，只要你們不搗亂我就萬事大吉了！”

桃瑞絲用葦絲編了小籠，裏面裝了禹天楓找到她那天帶回來的黃色石子，把小籠系在一棵古紅樹上，讓它漂在水面。

蛙和鳴蟲的叫聲此起彼伏，一切都沉浸在柔和的月光中。

等了一個小時，塔西娅突然看到小籠抖了抖，水面散開一層層細小的漣漪。

塔西娅興奮地朝禹天楓使眼色：秋澤來啦！

禹天楓點頭，拍她的腦袋讓她安靜。

一條小小的黑蛇探出頭，好奇地看着籠子裏的黃石子，在周圍游來游去，桃瑞絲猛地往前一竄，小蛇發現不對勁，飛快游開，殊不知周圍早已布好陷阱，有來無回。桃瑞絲迅速地扼住小蛇的七寸，掄着摔死，用石刀剖腹，取出結晶，她捏着結晶向岸邊的兩人揮手，擡起的胳膊兀的頓住。

禹天楓的心蹦到嗓子眼，塔西娅抱起她跳進水裏，不要命地往前游，她們的身後，葦草瞬間枯死，冒着騰騰的黑氣，黑氣迷蒙裏，隐隐顯出一個黑乎乎的人影，骨瘦如柴，黢黑的臉面開着兩個大大的黑洞。

禹天楓的腦中回響起那日桃瑞絲的怒吼：你想知道真正的邪魔是怎樣産生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好冷啊！蓋上一床毯子，一床被子，再來一床被紙！好重啊！壓shi了...(靈魂出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