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血月悲歌（04）

“你怎麽有臉來在這裏！”

阿曼達憤怒地拉開弓, 射出的火箭卻停在半空, 在蘇安靜的注視下一點點燃燒成灰燼, 掉落在泥土裏。

蘇走近阿曼達, 一支支拿掉她的箭，說道：“孩子, 我知道你對我懷有恨意，八尺部落都對我懷有恨意。”沒了弓箭, 阿曼達還有銳利的指甲和尖利的牙齒, 對着蘇拳打腳踢, 旁邊的安吉拉也暴躁如雷，多次擡起後蹄想要攻擊蘇, 卻害怕傷到被蘇制住的阿曼達, 不敢落蹄。

禹天楓說：“蘇，你的事我們都聽說了，你快放開阿曼達。”蘇道：“那匹棗紅馬盯得緊的很, 我一放開她，馬會立即攻擊我。”禹天楓給塔西娅使個眼神, 轉向蘇：“你連帶火的箭都不怕, 還怕馬的血肉之軀嗎？”阿曼達聽得氣惱：“安吉拉不是馬, 她和我們一樣，是獸人！”禹天楓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只是此時已經沒有必要再補救什麽了。

塔西娅潛行到蘇背後，蘇放開了緊扣阿曼達的手：“身後偷襲人，不是英勇獸人的作風。”塔西娅擒住蘇的胳膊：“我從來沒說過自己英勇。”蘇說：“你以為這樣能抓住我嗎？”塔西娅回答：“不能, 但我更不能看你傷害人。”蘇沒有反抗，只是嘆一口氣。

“我沒有想傷害誰。”可是一開始，你們就惡言相向。

阿曼達一直在重複一句話：“請你滾出去，滾出黑山林，遠離彩虹瀑布！”

禹天楓有種預感，不論是蘇，還是八尺部落，都跟當年伊文和惡魔的事脫不了幹系，而有關伊文的過去，正是與幻獸城緊密相連的秘密......

“既然人都到了，不如把話講清楚。”禹天楓問蘇，“蘇，你來這裏做什麽，是來找我們的？還是來看望八尺後裔？”

蘇回道：“我只是出來散散步，沒想到會碰到你們。”禹天楓說：“散步？索倫斯山會有人散步到黑山林中心嗎？除了八尺後裔，沒有人能找到這個藏在黑山林腹地的彩虹瀑布吧！”阿曼達冷笑：“她當然能找到這裏，當年招來惡魔，把索倫斯山最美麗的契亞森林變成黑山林，最後還嫁禍給八尺部落的罪魁禍首，就是她！大山精靈，不朽白鹿！”

這段話來的太過突兀，禹天楓和塔西娅神色突變，甚至連桃瑞絲的目光都怔了怔：“什麽？”菲米爾大陸百年來最受敬仰的巫師，用神奇巫術為部落造福的偉大巫師，竟然是招引惡魔、嫁禍他人的罪犯？！

禹天楓困惑地看着蘇，不由自主地攥緊了她的獸皮裙，幾百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

“蘇，你不說點什麽嗎？”

“說什麽？說，那個小毛孩血口噴人，你們別信她，這種話嗎？”

“......”

“如果說了那種話，你們才不會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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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阿曼達說的是真的，那麽，你就是知道八尺部落招來惡魔的真相，知道伊文真正的下落，知道如何通往幻獸城，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沒有說過她說的是真的。”蘇掰開禹天楓的手，“我只是來散步，現在我要回去了，你們也要早點休息，即使有八尺人帶路，夜晚的山林還是很危險的，不要在外逗留太久。”

阿曼達厲聲嘶吼：“滾！滾得遠遠的！永遠不要靠近彩虹瀑布半步！”

“蘇！”禹天楓伸手攔她，腳底驀然長出翠綠的藤蔓，纏住她的四肢，等蘇走遠後才枯萎脫落。塔西娅還想追她，被桃瑞絲阻止了。桃瑞絲凝視着黑暗的山路，說：“沒有用的，憑蘇的魔導術，我們聯起手來也奈何不了她。”

忽的，幾人身後的蓬草裏傳出窸窣聲，阿曼達機敏地搭箭轉身，草堆裏竄出一個人，桃瑞絲立馬擡手：“別動手，不是敵人。”阿曼達識出草中獸人的氣味，憤恨道：“靈枝獸人，我看你也是和蘇一夥的！”

禹天楓驚訝道：“珀爾？你是不是知道什麽？”珀爾看了眼桃瑞絲，神情略帶憂傷，微微垂着頭。禹天楓勸說阿曼達：“阿曼達，這個人我們認識，想跟她說幾句話，說了就讓她走，好嗎？”阿曼達看了一會禹天楓，哼一聲，領着安吉拉走到一邊：“希望你不要辜負我的信任。”

禹天楓暗中拍了下桃瑞絲的腰，桃瑞絲回看她，禹天楓朝站在一邊憂愁的珀爾努嘴，桃瑞絲露出麻煩的表情，走到珀爾跟前：“哪，你跟蹤蘇啊？”珀爾開口依然驕橫：“我擔心蘇一個人進山林不安全。”

禹天楓拉着塔西娅的大手走開，塔西娅還不停回頭往後瞧，被禹天楓掰回去：“看什麽看。”塔西娅擰着脖子：“為什麽我們要走開？”禹天楓小聲說：“你是不是傻？”塔西娅說：“我怎麽傻了？”禹天楓着急：“還是你告訴我的呢。”塔西娅更糊塗了：“我告訴你什麽了？”禹天楓跳一跳，被塔西娅摟着腰抱起來，附在她耳邊說：“你問我，珀爾是不是真的有點喜歡桃瑞絲？”塔西娅啊一聲，禹天楓戳她的太陽穴，陰測測地笑。

等了好一會，不知珀爾跟桃瑞絲說了些什麽，最後珀爾竟然是掩着面，挂着半臉淚水離開的。

桃瑞絲臉色不太好，路上禹天楓沒多問。

阿曼達把三人帶到她的帳篷，說太晚了，中途又被阿施蔓襲擊了，要她們先休息，不管有什麽事都等明天再說。

阿曼達的帳篷建在黑山裏中心的河流旁，河流的上游有一處比努恩瀑布還壯觀地大瀑布，那就是八尺部落心中的聖地，彩虹瀑布。河流周圍的樹林裏還分散着一些帳篷，都是八尺部落的遺民。

深更半夜，禹天楓把桃瑞絲從獸皮毯裏撈出來，坐在小河邊。

“我知道你沒睡着。”

“看來你也睡不着，怎麽，不累？”

“累。”

“塔西娅睡着了？”

“嗯。”

桃瑞絲笑：“真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禹天楓說：“別這麽說她，她是真累了，畢竟咱仨裏，只有她一個能打。”

桃瑞絲想說點什麽，卻發現無力反駁：“好吧。”

河水流動嘩嘩輕響。

禹天楓問：“珀爾怎麽哭了？”

桃瑞絲平躺在河灘上，仰望星空；“啊，可能覺得背叛恩師了。”

“哦？她說什麽了？”

“她說......”

“嗯？”

桃瑞絲調整姿勢，把胳膊壓在頭下：“這一切的起源，在于一段卑微的暗戀。”

“暗戀？”

“嗯，這是我總結的。珀爾說，她也是無意間聽到了蘇的忏悔，才慢慢知道一些事的，雖然不全，但大致有個輪廓......”

珀爾說，數百年前，蘇是照顧伊文的巫師學徒，每天給住在神木祭壇的蘇送飯送水，打掃衛生。伊文個性開朗，經常陪蘇說話，還給她起了名字，蘇的名字只有一個字就是這原因，因為伊文只給了她一個字，蘇木的蘇。

蘇的母娘在她出生時便已過世，巫師長收留了她，與她朝夕相處的伊文算是她的半個阿娘，也是她的阿姐，心中唯一的親人。伊文的巫術登峰造極，後來參透了聖墟石板裏的圖案，又獲得了木系寶石煉成魔導術，期間毫無保留地教蘇，除了巫術，也教會她一些魔導術。

長此以往，蘇的心裏暗生了對伊文的情愫，敬仰、憧憬、渴望，甚至藏了一絲躁動，在她心中，伊文是世上最美、最可愛、最善良、最聰明的智人。蘇想要守護最愛的智人，可笑的是，這個她最想守護的人比她強大太多太多，那麽，她算是什麽呢？她只能陪伴在她身邊，默默伺候着她，看着她好。蘇唯一感到欣慰的是，自己無法守護伊文，也沒有人能夠守護伊文——直到“那位大人”的出現。

禹天楓噌地翻起身：“那位大人？”

桃瑞絲停下來回憶少許，點頭：“嗯。”

“那是哪位大人？”

“我之前說過我的推測，伊文修成木系魔導師後，和一位八尺的成功者簽訂了契約。”

“你是說，伊文找到了一頭獨角獸？！”

桃瑞絲眯起眼：“根據珀爾的描述，是的。”

“還記得蘇說的，八尺部落的獨角馬圖騰嗎？有瀑布，有彩虹。”

“彩虹瀑布？”

“我遇到伊文的時候，她說她在釣彩虹，要用彩虹為她的同伴鍛造武器，所以我在想，或許幻獸都有與之屬性相輔相成的靈物，可以作為戰鬥的輔助，對于獨角獸來說，這個輔助就是彩虹。”

禹天楓嘆道：“就跟buff一樣呢。”

“什麽夫？那是什麽？”

“沒事沒事，你繼續說。”

“伊文是運氣很好吧，根據珀爾說的，我的推測裏有一點有問題，那就是伊文遇到的不是修煉成獨角獸的八尺人，而是真真正正的幻獸，獨角獸。”

桃瑞絲腦海裏浮現出珀爾紅紅的眼睛，然後破罐破摔似的告訴她：師父一直不肯說，其實伊文是被幻獸城來的幻獸帶走的！很多年前，幻獸城的獨角獸來過菲米爾大陸，是鑽石城堡的家主戴爾蒙德大人帶走了伊文。

桃瑞絲說：“那個時候，伊文已經發現了兩個人随便在身上刺相同的幻獸刺青導致魔導師與幻獸簽訂契約失敗就會堕魔，并且告訴了蘇，叫她傳告衆人以作警戒。可是，蘇發現伊文愛上了戴爾蒙德，于是她違背了伊文的命令，在八尺部落暗中宣揚兩人互相刺下聖墟石板上相同的圖案可以進化成獨角獸，從此八尺堕魔事件頻頻發生，有一次，蘇聚集了大量惡魔，利用魔導術把它們引到伊文和戴爾蒙德約會的彩虹瀑布，想要借惡魔殺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