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夜探
刑部的人數比不上戶部和工部,卻比大理寺多上不少。
待到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倆人又回去刑部一趟。盤問了一個多時辰,也不過才問了一小半。眼看着到了下衙的時辰,段溪橋便發話收工回家。至于剩下的另一些人,則需得下一次繼續問詢。
——具體是什麽時候,還無法定論。畢竟第二日上午平王歸京,到時京城中人基本上都會蜂擁而至出門去看。刑部和大理寺到時候甚至還得專門分出人手去幫京兆府,随時準備處理由于擁擠受傷引發的争執事件。因此能夠繼續詢問的時間,最早也得是明日下午了。
段溪橋與她解釋過這一番後,又叮囑她明日早一些去大理寺,兩人這便別過。
回到住處,推開院門的時候,傅傾饒面上還挂着笑意。等到進院子合上門後,她臉色瞬變。
這次在刑部的問話并不十分端肅,而是采取了半聊天的模式。因為很多不易察覺的細微關系,往往在毫不緊張的閑聊中方才能夠牽扯出來。
剛剛傅傾饒和段溪橋到的時候,刑部并未完全整理完卷宗。只是緊要的部分已經處理好了,就也無妨。
傅傾饒負責與那幾名依然在慢慢整理的官員說話。當時就有人說起,卷宗被毀大半,剩下的大都殘缺不齊,完整的甚少。其中兩人對了一下單子,還慢慢念出完整卷宗的名字。
傅傾饒聽到一個熟悉名字後,随意扯了幾句其他的,又故作鎮定地将那一冊要了過來。卻也沒敢太細看,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只裝作無事閑翻一般,大體掃了幾眼。
她注意到當中的一個細節,問道:“當年溫家案子,還牽扯到了別國人?”
“可不是。”接話的刑部官員邊頭也不擡地繼續謄抄着,邊接過她遞還回去的卷宗,順口說道:“大恒周遭的幾個國都有牽扯到。”
另一人在旁喟嘆道:“溫家可真是遭了難了,可惜,可惜啊。”
“是啊是啊。”
兩人不過是随口感嘆幾句,可傅傾饒的心裏,卻是掀起了巨大波瀾。
傅林生很少和她說起這些。
當年離京後,喬盈問她家裏人可有囑托過她什麽。她那時還小,又驚懼過甚,看到熟悉的大姐姐這樣柔聲相問,就實話實說,哥哥們讓她好好活着,只求她一生順遂,再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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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喬盈就叮囑傅林生,不讓她過多接觸那時的事情。
傅林生年輕時脾性頗大,犯過不少錯處。到了晚年卻難得地心境平和起來,也不贊同讓傅傾饒活在仇恨中。他平日裏和她所說,盡是些心胸開闊通透豁達之道,又時時告誡她,萬萬不可有執念。若無他日夜的諄諄教誨,見過親人慘死、心中生了仇恨種子的傅傾饒斷不會是如今這番情形。
時日久長,雖傅林生說自己擔不起她那一聲養父,但傅傾饒早已敬他若父。可惜老人年歲已高,晚年又為了她奔波到人生地不熟之地,已于幾年前故去了。
胸口窒悶思緒繁雜,傅傾饒渾身脫力,躺倒在了榻上。
她眼睛望着天花板,腦中忽地好似有千萬過往次第而過,忽地又好似空白一片,往事種種均不過是浮光掠影。
也不知過了多久,動動手指渾身一顫清醒過來,看看天色,已經開始發暗了,她這才恍然驚覺自己竟是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夢魇中小睡片刻絕不是美妙的事情。醒了後頭痛欲裂,夢中的殘影還殘留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令人煩悶。
駐足凝視着漸漸西沉的金烏,片刻後,傅傾饒下定決心。
她撬開飯桌後牆根處自制的暗格,拿出其中藏着的東西,慢慢做着準備。
下午在刑部時,她既已知道宏岳國人許是參與了當年溫家的案子,便特意留意了下刑部中對于宏岳國的記載。
與大理寺相關記錄多為案件條例不同,刑部的顯然更人性化一些,将宏岳的人際關系也大體描述了一番。傅傾饒急匆匆翻看了兩下,對阿關跟着的那個跋扈少年的身份有了大致的了解。
若她沒猜錯的話……他應當是三皇孫,詹玉郎。
也不知是宏岳的皇帝和太子太過放心,還是詹玉郎年少氣盛自作主張,竟是由他帶着那些好手來圍殺楚雲西。
這樣狂妄自傲的宏岳皇族,加上身邊那群嗜血狂徒,倒當真像是會痛下殺手将人斬成……的殘暴兇徒。
一切準備停當,傅傾饒緊了緊腰間軟劍,系好蒙面布巾,眼看時辰差不多了,這便足尖輕點掠身而起,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詹玉郎被關在一個單獨的屋子裏,與其他人并不在一處。只是兩處想離不遠,他姑且也算得上是在天牢之中。
那間屋子獨立成院,周圍有三尺高的栅欄圍着,四人分布在四角專門把守。想來楚涵宣也發現了他的身份特別,故意為之。看上去這個安排好似天衣無縫,任誰到了這邊,都一目了然。但這樣一來,卻将詹玉郎孤零零暴露在了視野之內,只防得了一般人,防不住頂尖的高手。
傅傾饒前一日在宮中之時,聽秦點暮向楚涵宣回禀時,就聽說了楚涵宣的這個安排。
她心下了然。
以楚涵宣自負的性子,怕是以為自己的安排最為絕妙。
此時已是寅初。
傅傾饒選了這個時候來,是因為這個時辰是人最困乏的時候,警惕性較之其他時候也低了許多。她掏出竹管,拿起那四枚用藥效極強的蒙汗藥浸泡了兩個時辰的銀針,依次放入竹管中,朝四名守衛快速吹去。
仿佛只有一瞬那麽短,四枚銀針已經盡數飛出。
片刻後,他們幾乎同時倒地,昏了過去。
傅傾饒慢慢行去,确認了四人的狀況後,從靴子的夾縫中拔出一支細長的銅簽,插入鎖孔。耐心撥動了片刻,一聲輕響,鎖已經被打了開來。
她推門而入,意外地發現詹玉郎竟是端坐在屋中,正揚着眉眼十分挑剔地打量着她。
傅傾饒能夠扮作男人那麽多年不被人發現,自是不會讓他從眉眼處發現端倪,早已在來之前作了一番掩飾,就也不怕他看,大大方方地走到他的跟前,粗着聲音問道:“你就是詹玉郎?”
“咦?你不錯啊!”詹玉郎面上閃過訝異之色,竟是拊掌叫了聲好,“那狗皇帝還把我當成了我十五叔,你卻能一下子叫出我的名字。不錯不錯。就這點來說,你比那狗皇帝強多了。”
他倒也知曉自己的處境,刻意壓低了聲音。
傅傾饒不屑地哼道:“果然是蠻夷之地,出口閉口便是粗言俗語。雖是皇家子弟,亦不過爾爾。”
父親征戰沙場,終年和詹家人鬥智鬥勇,忙得連回家的時間都沒。她對詹家人,早已看不過。
詹玉郎卻不在乎她的嘲諷。
他不甚在意地擺擺手,說道:“你是聰明人,聰明人就該做聰明事。別和我來這些虛的了,說吧,你來這一趟是做什麽的。”
這樣的氣氛下,傅傾饒竟是想起了父親的大掌按在她頭頂亂揉一氣的粗糙感。他粗粗的手指上都是厚厚的繭子,經常磨得她額頭滋滋啦啦地疼。她鬼叫鬼叫地讓他停手,他卻不聽,只哈哈大笑,說自己這女兒跟個假小子似的,一點也不像尋常閨秀。
年幼時只覺得爹爹是在嘲笑她不如旁人家的好,後來回想,父親的聲音裏卻滿是濃厚的自豪感。
傅傾饒心情十分沉痛,低低說道:“為了故去的良将,為了已死的忠魂。”
“什麽?你們還想把那幾個案子安在我們頭上?告訴你!我不吃這套!”
詹玉郎雖生性冷漠,但到底是少年人心性,藏不住心思,“是楚涵宣派你來殺我的吧?呵,他有種就正大光明動手!身為一國之君淨搞這些小動作,也不怕說出去給人笑話!”
屋中忽地響起一聲清鳴。
傅傾饒刷地下抽出腰間軟劍,直指詹玉郎脖頸處,“我說的是當年溫家的案子。溫家人死了,你們詹家人,不會不知道吧?”
詹玉郎驚怕地往後挪了下,又眼睛一閉作出視死如歸的模樣挺身向前,“知道又怎麽樣?因為這你就會放過我?”抓住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柔和神色,他趕緊說道:“我四叔平生最佩服的人就是大恒的護國公了。”
“那你告訴我,他們為什麽要那麽做!”傅傾饒想到那血肉模糊的場景,心裏一陣陣絞痛,一陣陣窒息,“為什麽要那麽殘忍,連一具全屍都沒有留下!”
詹玉郎被她此刻眼中悲痛到絕望的模樣驚到了。
他愣了愣,喃喃自語道:“……溫家人的死,和我們又沒有什麽關系。你問我作甚?”
作者有話要說:如果家裏人不死,她的生活該是無憂無慮的。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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