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配合一下

段溪橋甚少如此聲色俱厲。傅傾饒見狀,也有些緊張起來,卻因帶着猶豫,靜立着未動。

看她如此,段溪橋急切之下顧不得其他,拉了她正欲将人強行帶走,誰知還沒邁開步子,眼前忽地一暗,竟是被人攔了下來。

“放開!”楚雲西身姿挺拔地擋在前面。他凝視着段溪橋拽着傅傾饒的手,低沉怒喝。

段溪橋有些不明白一向淡漠的平王為何會突然出現,但他顧不得解釋、也無法解釋,故而只是輕笑了下,說道:“此事,怕是和王爺無關吧。”

看他非但未曾松手,反倒是收攏五指握得更緊了些,楚雲西臉上的寒意又重了幾分,當即斥道:“與我有無關系,又怎是你說了算!再不放開,後、果、自、負!”

顯然是管定了的模樣。

段溪橋心中的疑惑更深。只是如今事态緊急,他不能在這個時候耽擱。正欲尋個妥當理由帶着傅傾饒趕緊脫身,就聽身邊之人開了口。

“唔,我手受傷了,他帶我包紮一下。”

傅傾饒說得雲淡風輕,但楚雲西的神色未見絲毫放松,反倒凝重起來。

方才他看到此處嘈雜,怕是傅傾饒這邊出了什麽岔子,忙趕了過來細看。

傅傾饒是個什麽性子,他很是清楚。她最不願的便是惹麻煩。如今在這皇宮之內衆目睽睽之下,她卻急着中途離席,事情……恐怕沒那麽簡單。

只停了一剎那,他便對段溪橋稍稍示意,說道:“你們随我來。”當即旋身當先行去。

段溪橋不明白楚雲西為何如此,下意識地就回頭去看傅傾饒。見對方十分篤定地點了點頭,他遲疑了下,方才跟了過去。走了幾步,發現手還拽着,又趕緊松開。

有好事者竊竊私語探頭欲看,被楚雲西随意回頭看的一眼給吓到,當即縮了脖子,乖乖地該幹什麽幹什麽去了。

楚雲西帶他們去的是他出宮前住的寝殿。

先皇後寵愛他,将他的寝殿置在了她的寝宮不遠處。當年這裏有多麽繁華,如今就有比那程度更甚的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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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未來,倒是有些荒雜了。”到了院門前,楚雲西腳步不停,突然說道。

段溪橋此時在想着另外一事,只随便打量了眼。但看到院內那肆意叢生的雜草後,他還是有些驚到了。

這裏……真的是先皇和先皇後最寵愛的兒子住過的地方?

傅傾饒環顧了下四周,見此處半個人影也無,連打掃雜事的粗使宮人都沒有,反倒笑了,“我覺得不錯,這樣清淨多了。”

楚雲西疾走中回頭看了她一眼,眸中多了點笑意。

因着書房光線最好,楚雲西将他們帶到了那裏。

看他往窗邊最亮的地方行去,段溪橋趕忙叫住他,指了指暗處牆邊擱着的一張榻,說道:“去那裏吧。”走了兩步,又側過身向楚雲西解釋:“不能太亮。”

楚雲西絲毫都未糾結,當即“嗯”了一聲便朝他所言之處行去。中途滞了下想着要不要換間暗點的屋子,卻在看到屋內情形後改了主意。

外面雜草叢生,這裏的擺設器具卻是潔淨無比。

楚雲西明白應當是九皇子回京後暗中打掃的,心下寬慰。想着其他屋子九皇子不一定能顧得到,便決定就在這裏了。

見榻上的鋪墊有些薄,楚雲西就從旁邊的座椅上拿了兩個軟墊擱到榻上,引了傅傾饒坐到上面。

傅傾饒謝過他後,順口說道:“要不你去把窗戶關上吧。”光線不是不能太亮麽?

“好。”楚雲西會意,說道:“是我疏忽了。”

段溪橋神色不定地在二人間來回看了兩圈,扭頭見楚雲西已經走到窗戶邊上了,忙道:“關半扇就好。留點光線,待會兒還有用。”又問傅傾饒:“你現在覺得怎麽樣?疼嗎?”

傅傾饒搖頭說道:“絲毫感覺都沒有。”頓了頓,說道:“會不會沒什麽事啊。”

“肯定有事。”回答她的是楚雲西。他邊往回走邊說道:“你看,血流了那麽多,你卻不疼。”

方才路上的時候楚雲西拿了帕子給她包住了手,一進屋段溪橋就将帕子解開,讓傅傾饒右臂支在榻邊,右手懸空擱在榻外。

聽到楚雲西的話後傅傾饒低頭一看,才發現就這會兒的功夫,榻前的地上已經聚集了一小灘血。而她的手指尖,還在不停地往外冒血珠子。一滴,兩滴……接連不斷地,速度明顯比方才快了些。

段溪橋正蹲在旁邊仔細看她手指滴血的過程,聽到楚雲西走近,便問道:“你箭術應該還不錯吧?”

“嗯。”

“能到什麽程度?用暗器,比如石子什麽的,又是如何呢?”

楚雲西抿了抿唇,從懷裏掏出一塊碎銀子夾在兩指間。四下看了幾眼,他視線定格在了窗外。突然發力出手如電,碎銀子從開着的窗間疾速飛了出去。

此物飛出屋子的瞬間,段溪橋就起身大步往外行去。他依着方才的印象在可能的下落地點翻尋了下,就見一只蚯蚓正在碎銀下扭動掙紮。而那物恰巧就砸在它的頭上,不偏不倚。

“極好。”他回屋後匆匆說道:“那樣我們的勝算幾乎就有十成了。”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從中倒出一顆藥丸,交到楚雲西手中。

“等下我會想辦法把鑽進去的東西逼出來。到時只要它跑出來,無論是什麽,你都要想辦法用這藥丸把它壓制住。時間很短,千萬不要讓它逃了。”

藥丸半透明,呈碧綠色。聞起來并沒有一般藥丸帶着的那股子濃濃苦味,而是帶着點甜,帶着點酸,很奇特的味道。

楚雲西擰眉,問道:“那物是何形态?什麽顏色?有多大有多重?再者……何為‘壓制住它’?”

“我也不清楚它是什麽模樣。”段溪橋拿過旁邊的一個凳子坐到榻邊,把傅傾饒的右手擱到自己膝上,慢慢給她卷起袖子,嘆道:“我甚至不知道它是什麽東西。到時候你只需用這藥丸傷了它,讓它出血的皮肉沾上藥,就行了。當然,沾到的藥越多,效果越好。”

楚雲西微微颔首,淡淡地“嗯”了聲。

他話音落下的時候,袖子也已經卷好。

傅傾饒本就膚色極白,只是她平日裏多穿淺色衣裳,還不至于那麽明顯。如今在官服的映襯下,露出的手臂顯得極為嬌柔白嫩。

楚雲西當即皺了眉,橫臂擋住了段溪橋正要按上去的手指,語氣生硬地說道:“你說,我做。”

“不行。”段溪橋堅決地否定了他這個提議,“就算我說了,你也不知道怎麽弄。況且,時間也來不及。”

楚雲西的臉色當即陰沉了下來。轉眼看見地上那灘越積越多的鮮血,也只得忍耐住了。

段溪橋剛才看到傅傾饒手臂的時候,心裏頭就冒出一種可以稱之為‘不自在’的怪異感覺。好在楚雲西一出手,就把那種感覺給打散了。如今再無阻攔,他伸手觸到傅傾饒肌膚的時候,那股子不自在就又跑了出來,甚至,更為強烈。

他現在才知道,傅傾饒并沒有想象中那般瘦到了極致,其實還是有點肉的。只是她骨架很小,手臂便看上去很細了。

“你沒事吧?”傅傾饒看他指尖停留在自己胳膊上片刻沒動,眼睛都有些直了,便動動手臂,低聲問道:“是不是有什麽不妥?”

旁邊的楚雲西微微撇開臉,眉頭擰得死緊,重重地冷哼了一聲。

段溪橋驟然回神,有些懊惱自己剛剛居然在這重要的當口失了神,羞惱之下憤然說道:“別亂動!不然,後果自負!”

傅傾饒覺得自己冤枉極了。

明明只是給他提個醒而已,他亂吼什麽啊?

段溪橋深吸口氣凝住心神,探手在她手臂上輕輕按壓了幾下。頓了頓,又撤回來,從她指尖開始,順着筋脈的方向往上。片刻後,再撤回來,從指尖向上,沿着血液流動的方向探去。

他表情十分嚴肅,引得傅傾饒也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就在她緊張起來又漸漸放松的時候,忽然,一股真氣從掌心而入,在她毫無防備之下突破她自身的防護,以一種一往無前的破竹之勢強橫地在她肺腑間沖擊。

傅傾饒極力忍耐着才沒有痛呼出聲。

段溪橋左掌抵住她的右掌不松開,右手從發間拔出一根兩寸長細如發絲的銀針。緊盯她手臂血脈流動之處,等到某處突現一個極其微小的突起後,他動作快如閃電,瞬間将銀針插了上去。

一股又濃又稠的血腥氣湧上喉頭。傅傾饒再也忍耐不住,張口吐出濁血。

段溪橋看她張口,急急喊道:“就是現在。”

伴着那些濁血,有一物在其中若以若現。

楚雲西放空了心思,全部心神都凝聚在了一處,盯緊那物不放。只用了一霎,他便捕捉到了它行動的軌跡。見它在同血液一同墜落的過程中掙紮着想要逃出去,他眼神淡漠地勾唇一笑,伸出手指,将藥丸飛速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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