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釋然

傅傾饒邁進書房的時候,面色十分平靜,心中天人交戰。

關上門後,她回轉身,便見楚雲西神色淡然地在書案前坐着,段溪橋正側靠在案旁指着幾本書冊,低聲同他說話。二人神情專注,好似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傅傾饒暗自松了口氣。

立在門口等了半晌,看他們還在專心商讨沒有空閑,傅傾饒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環顧四周,見靠窗的椅子上放了本書,她便朝那邊行去。

這是一本關于前朝将領的書。她大致翻了下,發現寫書人用語考究措辭嚴謹,有心想要一看。回頭望了眼兩人,看到他們依然如故,她便在窗邊坐了下來,專心翻閱。

等到關門聲響起,傅傾饒頓了頓,看了眼自己讀過的那些,方才驚覺自己竟是看了那麽多,太入迷忘了時間。

屋內已不見二人蹤影。剛才的聲響,顯然就是二人出去後的關門聲。

這裏是楚雲西的書房,他有要事時,便同人在這處商議,故而屋內定然有許多重要物什和書冊。

傅傾饒有心想要回避,忙準備出屋。本打算把書擱回原處,想想沒看完又有些不舍。躊躇了下,覺得這書裏應該沒什麽機要文書,終究是拿在手裏跑了出去。

剛推門出屋,她就被唬了一跳。

原本應該走遠了的兩個人,此刻正一左一右分立門口,像是早就料到她會出來一般,靜靜地看着她。

摸了摸懷裏的書,雖然是借的,可終究沒提前和主人說。傅傾饒頗有種竊取了某物後被主人抓到的窘迫,幹笑兩聲正欲開口,段溪橋已經涼涼地說道:“怎麽着,傅評事如今已經知道錯了?”

傅傾饒撫着書冊封面,很是心虛。她看了眼神色平淡的楚雲西,低頭說道:“唔,下次我會提早說一聲的。”

“就算你提前同我說要那樣做,我也絕不會答應。”楚雲西平靜的聲音裏,隐隐透着薄怒。

傅傾饒捏緊書冊愕然擡頭,心說你不至于這樣吧,一本書而已,就算是她非請自拿不對在先,可這人怎麽就變臉了?

繼而憤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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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在她家的時候,看過她多少書啊,她也沒說半個‘不’字不是?!

她神色的變化逃不出另外兩人的眼睛。

看出她的不忿,段溪橋斜睨過來,哼道:“大冷天的,一聲不吭就跑到別人家門口守着就也罷了,還非得過上一夜!嫌命長也不用這樣耗着!”

傅傾饒眨眨眼,心說剛才不是在談書的問題麽?怎麽跑到了過夜的事情上了?

楚雲西盯着她紅腫的雙眼看了片刻,神色又冷了兩分,“若你覺得自己身子已經好到可以抵抗得住這樣的嚴寒,那便随你罷。只一點,若下次我提前知道你要這樣做,絕不會答應!”

聽過二人的話,傅傾饒稍稍明白過來。

剛才進屋的時候她就覺得哪裏不對。原來二人心中氣惱她的行為,竟是齊齊選擇了刻意忽略她。

她頗有些哭笑不得。

這兩人随便一個拿出去也是能讓京城震一震的人物了,怎地生氣的方式還是這般地……

嗯,孩子氣?

只是二人雖不同意她的行為,卻尊重她的選擇。即使十分生氣,也依然沒違背她的意願強行帶她回來,光這一點,傅傾饒也是很領情的。

她不由自主就笑了笑。

段溪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心說這家夥怎麽就這麽不識好歹呢?

白擔心了一個晚上!

于是對着她劈頭蓋臉一頓訓。

楚雲西本來還氣惱傅傾饒,後來反而對段溪橋訓斥下屬的模樣看不過去了,擰了眉冷眼看他,“左少卿大人方才不是說急着去查閱書籍麽?如今倒是有空了。”

段溪橋挑眉望向楚雲西,心說這七王爺還真不是一般的陰晴不定。剛剛不是還和他一夥的?居然這麽快就倒戈了。

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和平王鬧不愉快,且方才要查閱的東西着實要緊,段溪橋只訝異了一瞬,便也釋然。

惡狠狠瞪了傅傾饒一眼,示意她等下過來尋他。看傅傾饒點了頭,段溪橋急匆匆離去。

傅傾饒無奈地摸摸鼻子,轉過頭一看,楚雲西也已經走了。忙緊走幾步追上,說道:“你這本書……”

楚雲西看也不看一眼,徑直前行着說道:“你想看甚麽,自己去拿便是。我已經吩咐過楚裏你可随意進出。”

傅傾饒這才明白,為什麽剛才楚裏帶她去到書房後,沒有通禀便讓她直接進去了。

不過……

她茫然望着兩人朝着兩邊行去的背影。

這樣就行了?

居然不刨根問底麽?

原來他們介意的不是她徹夜不歸,也不是她為什麽會去喬盈那裏。而是她硬生生把自己凍了一晚上……

想通了這一點,傅傾饒心裏頭覺得熨帖開心的同時,隐約覺得他們的反應有些怪異,卻想不明白問題出在哪。

思量許久,未果,只得作罷。

平王府藏書極多,細細翻閱需要耗時太久。段溪橋來之前就問過了楚雲西,故而在查詢一番後,便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書籍。

傅傾饒到的時候,段溪橋正倚着書櫃席地而坐,身邊攤開着四五本書籍。

她上前看了下,居然分類很雜,有寫各種武器所致傷口的書,也有記載了這十幾年來京城大事的。

“種類還挺全啊。不過,他沒事弄這種書做什麽?”傅傾饒揚了揚那本寫武器傷痕的,随口說道。

“平王少時是護國公的徒弟,與溫家走得極近。溫家二少喜好看這些,他自然會收藏些。”擡眼看了下呆怔着的傅傾饒,段溪橋嗤道:“算了,和你說這些你也不懂。”

傅傾饒一臉真誠地說道:“我懂,我比誰都懂。”

段溪橋側過頭看她一眼,哼了聲,明顯不信。

傅小哥十分挫敗。

段溪橋換了一本書繼續快速翻看着,“今天我和平王商量了一下最近發生的幾樁案子,又說起了刑部兩位大人的致命傷。就這樁案子來說,他和你我的觀點大致相同。”

楚雲西常年征戰沙場,必然見慣了各種刀傷槍傷。段溪橋思量過後,特意尋了他,向他描述了刑部兩位大人致死傷口的特點。

楚雲西聽過後,沉吟說道:“無論是被人在面前刺殺亦或是在背後反手刺殺,刀口的斜度都不應該是這般。應該是自殺無疑。”

段溪橋先前和傅傾饒也是如此懷疑,只是終究沒有十足十的把握。聽了楚雲西這樣說後,便更放下心來。

為了更加确定些,楚雲西給出自己的結論後,還是建議段溪橋再去查閱一下專人寫的書籍,以保證完全的正确,還特意和他說了相關的書冊擱在府中藏書閣的何處。

段溪橋心知他藏書多,順勢征得了他的同意,可以翻閱其他書籍。

“如果兩位大人當真是自殺,必然有很重要的理由讓他們不得不這樣做。找一找這些年來發生的大事,看看哪些與他們有關,或許便有眉目了。”

傅傾饒望着那幾本書,微微颔首,“就這幾本,倒也好找。”

段溪橋忽地笑了,“你以為那麽簡單?”他指指倚着的書架,“看見沒?這上面的,全都得查!”

傅傾饒望着這個架子上的書冊,大致一算,少說也有幾十本,頓時無語凝噎。

她正要開口,外面響起了頗重的腳步聲,漸行漸近。和段溪橋對視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

不過片刻,就有人急匆匆小跑着行了過來。

看到傅傾饒,楚裏明顯神色松緩了些,行禮問道:“傅大人可曾見到王爺?”

“沒有。他或許回房了?”

楚裏鼻尖額上都冒出了細細的汗珠,也顧不得擦,“找遍了,沒看見。”他匆匆地出了門,又急急地折轉回來,“若是傅大人見到殿下,還望大人能轉告一句話。”

“何事?”

“李将軍因為牽扯到了一樁案子,被都察院的人給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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