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殺
聽出說話之人語氣中無法掩飾的緊張,傅傾饒側臉看向段溪橋手中的武器。
那刀分明和先前所差無幾,手中的劍卻又細又長,乃是機括打開後從刀柄處抽出。
若只是簡簡單單這樣一把劍,絕無可能讓那詭異之人如此失态。
傅傾饒目力極好,在這暗屋之中定神細看,便發現段溪橋行止之間那細劍上隐約可見奇異紋飾。似字非字,似畫非畫。
按着它的特點略一思索,不多時,傅傾饒便記起兒時大哥曾經和她提過的一種東西——
咒文。
她別開頭微微垂下眼簾,緊了緊手中之物。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種刻了咒文的武器不是尋常人能駕馭得了的。若真是如此,段溪橋他……
思緒被突如其來的聲響給硬生生打斷。
段溪橋十分随意地将大刀棄到地上,冷鐵與地面相觸發出一聲悶響。
他絲毫也不理會,只持着那柄細劍橫在眼前,嘴角帶笑眼神冰冷地掃視四周,擡起一指,輕輕拂過劍刃。
“怎麽?方才不是還嚣張呢麽?怎地現在倒是沒了聲息?”目光停在某處,他挑劍一指,輕叱道:“出來!”
随着他的輕喝聲,一縷藍紫色的藥汁從劍面飛出,朝着那處急速射去。
噗地聲輕響過後,嗚嗚的低低怪叫傳來。有重物拖拖踏踏地往這邊移動,不時發出咯吱咯吱的摩擦之聲。
楚雲西正要邁步上前,忽地回首,冷厲望向某個角落。
段溪橋注意到他神色變化,掃了眼傅傾饒這邊,便去到楚雲西身側。而楚雲西已轉向那處,持劍而立,神色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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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這位倒是眼力極好。你是怎麽發現我的?”伴着嬌媚的聲音,一個女子婷婷袅袅地從暗處走出。赫然便是那蒙面女子。她眼神肆意地打量着楚雲西,眸中滿是驚嘆。
楚雲西冷哼一聲,提起長劍遙指她現身之處,毫不掩飾周身強勢的殺氣。
段溪橋嗤道:“就你身上那股子刺鼻的蟲子腥臭氣,頂風十裏都聞得到了,又何須細辨?不過是看你太好拿捏,懶得多言罷了!”
那女子何時受過這種嫌棄?登時柳眉倒豎媚眼驟冷。
她拿起一只形狀怪異宛若虬枝的笛子,橫到唇邊輕吹。
那笛子明明有空洞,她也分明朝裏注了氣,卻不聞笛聲響起。
楚雲西垂下眼簾,長睫投下的陰影絲毫也掩不住他眉梢眼角肆意的嘲諷。
女子眸色更冷,吹奏時有意無意地朝傅傾饒這邊看來。
傅傾饒聽到了笛聲,捏緊武器本欲上前配合行事,卻見段溪橋朝她打了個手勢。
她微微一頓,便見有一人從先前段溪橋所指的方向行了過來。
因着殿中擺設的關系,先前此人的身形被完全擋住,她看不到分毫。此刻離開了遮攔,她方能看清此人的形貌,不由一愣。
此‘人’頭斜身歪,手臂耷拉着,正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形态晃晃悠悠往這邊挪動。他五官錯位眼睛上翻,藍綠色的舌頭長長地伸出口外,伴随着身子的節奏左右晃動,不時滴下一滴藍色的涎液。
段溪橋反手推了楚雲西的後背一把,朝那女子先前出現的角落揚了揚下巴,“那邊交給你了。”又拿劍尖指了指那怪物,上前一步,說道:“這東西沾到身上就是個‘死’字。你們對付不了,我來處理。”
無論那女人出現與否移動與否,楚雲西長劍直指的方向也絲毫未曾改變。
聽了段溪橋的話後,他冷冷道了個“好”字,嘴角揚起了個譏诮的弧度,對着那處叱道:“有膽量斷人手腳,卻沒膽量來讓人斷你手腳。陶行江,你,不過爾爾罷了!”語氣中冷諷與殺伐之氣盡顯。
傅傾饒先前就發現了那女子和那怪物的存在,并未發現陶行江。此刻聞言,不由大驚。
這時段溪橋打了個手勢,示意她現身去對付那女子。傅傾饒只得按下滿腹心事,低垂着頭一步步向着楚雲西行去。
她聽到有人步履沉穩地走出暗處,也聽到那人說什麽“七殿下好久不見”。但她還是穩住心神,努力忽視剛剛出現的陶行江,将全副精力都轉到了那個笛聲、那個女人身上。
這,才是她現在的對手!
其他的人,就交給她的同伴們去罷!
當她走到楚雲西身側的時候,笛聲陡然一轉,瞬間便詭谲多變起來。
傅傾饒揚起手中的武器,作勢要朝楚雲西刺去,卻在他身前一尺處猛然停住,反身一轉足尖輕點,朝着那女子飛掠而去。
轉變來得太快,女子有一瞬沒有反應過來。待到傅傾饒武器指到她脖頸前一尺了,她才花容失色橫笛格擋。
傅傾饒握緊手中那兩尺多長的細長錐形武器,将錐尖順着女子的笛子左滑半寸後突地一擰,繞開了笛子的阻攔,再次直刺女子脖頸。
蒙面女子大驚,一手握笛一手赤掌來阻。誰知傅傾饒動作極快,只一瞬的功夫,便用錐尖刺傷了她的皮肉,帶着劃出的血絲又挑着錐尖往她耳邊襲去。
女子的掌風到了錐邊的時候,錐尖已經擦過面紗的邊緣處,将它往上挑去……
“陛下,王爺進去多時,怎地還未出來?別是出了什麽事吧!”
一名随行的大臣望了望緊閉的殿門,頗為擔憂地說道。
楚涵宣淡漠地也看了一眼,幽幽地嘆息了聲,“無妨。他常年在外,難得回來一次,想要在裏面多待些時候,也是可以理解的。”說罷,喟嘆道:“就随他,讓他再多待一小會兒吧。”
他說話時語氣平緩柔和,竟不是平日裏天子般的口吻,而更像是一位兄長了。
大臣被他此番說辭所觸動,暗嘆一聲便也未再多言。
眼看着傅傾饒就要把面紗挑開,女子将笛子往前猛地推去,她則借着力突然後退,将兩人的距離再次拉開。
傅傾饒上一次與方才都沒有細看過她的面容,剛剛離得近了,突然覺得有些眼熟,疑惑之下不由自主就想探個究竟,沒想到卻因此而失了先機,暗暗懊惱。
女子探手入懷拿出一個瓷瓶,拔開塞子便朝傅傾饒丢來。
傅傾饒一大早就聽過段溪橋的建議,見狀想也不想就用細錐将那瓷瓶揮開。瓷瓶換了個方向朝牆角飛去還未落地,傅傾饒已經撿起地上段溪橋的長刀,從下而上一個上挑,瓷瓶應聲而斷。
長刀太重,傅傾饒一招使出已經快要用盡力氣,趕緊将它放下。
有十數條細細的蟲子從迸裂的碎瓷中穿出,傅傾饒摸出細針,單手十幾枚連發而出,将它們盡數釘在了地上。同時提錐而上,追至女子身側。
女子的本領本就不在近身戰,還欲再拿東西出來。誰知手腕刺痛,才發現不知何時多了幾根細針,竟是封了她手臂上的筋脈,讓她雙臂無法彎起。
明知是着了傅傾饒的道,卻不知她何時對這邊下的手。
蒙面女子羞惱之下怒到極致。
她發現傅傾饒已經不受笛聲影響,索性将笛子棄到一旁。猙獰地笑了笑,抖抖衣袖拿出兩瓶藥來,雙手各持一瓶。
“就算這樣那又如何?莫把旁人想得太傻了!”
她用拇指将瓶塞彈開,正想将它們抛出,卻見傅傾饒突然在細錐末端一拍,那細錐便急速朝她胸口處飛來。
女子正欲揮臂去擋,動了下手臂卻是滞了許久,分明沒能立刻去到正确位置。她這才想起自己居然在這一瞬間忘了先前筋脈被封一事。
全身驚出一身冷汗。
她正打算轉身跑,誰知傅傾饒在細錐出手後就也跟着疾步飛掠而至。她的身子還沒來得及側一下下,傅傾饒的掌心已經再次拍向細錐底部,直接将它按進了女人的心口。
“呵呵,你以為這樣你就能活命了?”女子躺倒在地,嘴角溢出一絲鮮血,笑容更加猙獰詭異,“你也太小瞧我了。就算我死了,也能拖了你下水!你沒命可活!楚雲西亦是如此!”
“真的麽?那太可惜了。我的命可稀罕得很,不能給你。他的命,也很珍貴,更不能給你。所以,只能讓你死得透一點了。”
傅傾饒将細錐又往前推進半寸,忽地笑了。
“你以為在心髒上面做了手腳,我便不能拿你怎麽樣了?別想着假死來逃脫。”她湊到女人耳邊,勾唇一笑。唇紅齒白的模樣中,竟是帶出了一絲嗜血的美感,“你如果老實一點,我或許就讓你死得幹脆些了。可惜你不聽話。”
她扣動細錐末端的一個突起,刺入女人心裏頭的那個尖端,便現出數個裂縫。
“我可是沒聽說過,還有誰能從莫七做的武器下逃得掉的!”
再次扣動突起,錐子前段驟然崩開,宛若一朵小小的尖利的鐵蓮,在女人的心頭綻開了血色的花。
女人腿腳猛烈抽搐了許多下,徹底不動了。
傅傾饒癱坐到地上,木木的面無表情。
這時段溪橋的細劍正正刺入怪物眉心,楚雲西也将劍架上了陶行江的脖頸。殿門卻忽地被人敲響。
門外響起了楚涵宣的聲音。
“悲傷過甚的話着實傷身。七弟就算是許久未曾回京,也不宜如此。若心裏有事,不妨講與我聽。”
楚涵宣眼中閃過狠戾,面上卻是愈發平易近人起來,聲音裏還透出了一絲擔憂。
“雲西,你可還好?若是再不答話的話,朕只當你已同意,便要推門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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