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暗下決心

段溪橋一時沒聽明白她的意思,正待細問,楚雲西已經行了過來。

他原本面如寒霜,直到看見傅傾饒,神色才明顯和緩了許多。

快步行到二人面前,雙方剛打了個照面,還未來得及開口,楚雲西忽地調轉視線側跨一步立在了傅傾饒身旁。

他挺拔高大的身體在她身上投下一片暗影。傅傾饒本欲喚他,可她剛剛側過身去,就聽到一個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大将軍和少卿大人當真好興致,竟是悄悄躲在這處,可是讓朕好找。”

僅僅是聽到聲音,傅傾饒全身的血液便一下子湧到了頭頂,激得她頭痛欲裂;胸口又仿佛燃了一把火,越燒越熾。

想到那個柳葉形的玉腰墜,她手指不自覺地微微蜷縮着不停抖動,恨不得馬上沖上前去扼住那人的喉嚨,然後用這世上最冰冷的語調和手段,一遍遍無情地抽打他,來拷問出一個事實真相、發洩出堆積多年的哀痛與憤怒……

她使出生平最強的克制力,盡了最大的努力,方才忍住。

硬生生垂下眼眸低下頭,傅傾饒緊了緊雙拳,剛剛深吸了口氣,就聽楚涵宣問道:“傅評事又有何建議?”

她猛地擡起頭,這才發現段溪橋不知何時也走到了楚雲西身側。兩個高大的男子擋在身前,以一種強勢的保護者姿态,将楚涵宣的身影和氣息隔離在了一丈之外。

傅傾饒冰冷僵硬的身軀漸漸回暖,升起一種安心之感。

她并不知楚涵宣指的是何事,便頓了頓,行了個禮,平靜說道:“恕微臣驽鈍,微臣……并無良計。”

楚涵宣便笑了。

他側過頭,對身邊的兩個少年說道:“十五皇子真該好好謝謝我們的傅大人。依着我們大恒的規矩,皇子先前的所為算是違規,必須受些小小的處罰。如今傅大人說沒有處罰的建議,想來是打算不予計較。皇子倒是幸運,免于一罰了。”

傅傾饒順着他的視線望去,這才發現詹沐清和詹玉郎不知何時已經回來,正臉色難看地立在楚涵宣的身側。

她自是知曉他們為何如此。

依着方才比賽的規矩,輸了的一方要當衆向勝者認輸方才算是完成一場比試。可詹沐清乃是宏岳人,又是個皇族,雖說沒有做到這一點,但大家已經起過哄心裏舒爽過了,就也沒有跟他太過計較其他,不去細究的話倒也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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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楚涵宣這番話下來,搞得好似是他犯了天大的錯,幸虧傅傾饒心善,才放了他一馬。

望着詹沐清臉上隐忍的怒意,傅傾饒面上淡淡笑着,暗暗将雙手握得更緊,一遍遍警告自己,絕對、絕對不可以發火。

面前的帝王看似是在調侃,但話語中暗藏機鋒,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将她推到了與詹沐清他們對立的面上。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便是一場争論了。

可是此時的她根本不願意順着他的意思去做。

憑什麽!

她憑什麽要聽從這樣一個人的差遣!

明知萬萬不可慌亂、不能在這個時候漏了馬腳,可她就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厭惡,半個字兒也不願多說。

好在不只她發現了楚涵宣的目的,楚雲西和段溪橋,也發現了。

楚雲西淡淡說道:“十五皇子技藝不夠精湛,若是有心進步,倒可以向你四哥多多學習。”

段溪橋哼道:“詹家四郎的功夫雖然不錯,可比起我們大恒人來,還是差得遠了!旁的不說,單就我們大理寺,也是一個小小的七品評事就能輕松取勝。你們的能耐,不過如此罷了!”

楚雲西順勢接道:“正是如此。”

詹沐清雖然臉色鐵青,到底忍耐住了。旁邊的詹玉郎再也忍受不住,當即跳腳與二人争論起來……

眼見楚雲西和段溪橋主動将矛頭轉向了自己,傅傾饒心中感激,将他們的好盡數記在了心裏。

她看着楚涵宣滿意地漸漸遠去的背影,心裏頭的那團火燒得愈發熱烈。

真相!

十四年前的真相,到底是什麽?

那個人,到底用了什麽法子,做成了那一切!

輕輕按住因情緒激動而不住起伏的胸口,她心中的信念愈發堅定。

血債血償。

無論對方是什麽人、無論對方的實力有多強大,她都必然尋了法子,讓那人血、債、血、償!

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許是她臉色太過難看,當楚雲西終于不耐煩、幾句冷語将詹家叔侄打發走後,楚、段兩人未再打擾傅傾饒,只是沉默地将她引到了桌案前,由着她靜靜地思考。

段溪橋如何與楚雲西說的、楚雲西怎樣将大公主尋到的,傅傾饒均不知曉。等她徹底回過神來的時候,竟然已經坐在馬車上,漸漸遠離皇宮了。

看她眼神已然清明湛然,段溪橋放下輕揉眉心的手,笑道:“你總算醒了。可惜的是醒的太晚,方才的美味佳肴,你可是一個也沒享用到。”

傅傾饒勉力笑了笑,撩開簾子往外看了眼,奇道:“我們這是去哪裏?”

“仙客居。”楚雲西平靜地說道:“既然有事情想不明白,倒不如多去看看,或許還能發現些什麽。如今有我在,陪着你去,能方便許多。”

傅傾饒不知段溪橋與他說了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在托了查案的借口來分散她的注意力。

雖說是個笨法子,但是或許真的有用。

于是笑着拱了拱手,“那就麻煩大将軍了。”

雖然這稱呼太過刺耳,不過看到她的笑顏,楚雲西還是有些高興,稍稍放下些心。

三人此次前去,傅傾饒還是選擇了上次與青岚同去時的房間——三個大人生前用過飯的那間屋子。

再來此處,傅傾饒依然為它的奇特布置而暗暗贊嘆。

矮竹清雅,活水潺潺,置身其中,只覺得耳清目明,心情都舒暢了許多。

經過那個半人高的假山時,那天青岚說過的話不經意間出現在了腦海中。

傅傾饒本未在意,只是隐約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直到她一側頭望見楚雲西後,才猛然想起自己忘記的是什麽。

——青岚說,這別致的景色是仿着他七叔一處別院的書房設計的。

那時,她還不知道青岚是楚涵宣的兒子……

“這地方,是你的書房?”傅傾饒指了池中的假山和活水,愣愣地問楚雲西。

楚雲西見她目瞪口呆的模樣,不禁莞爾,說道:“是。”想了下,又道:“那處別院是後來修葺過的,你未曾見到。改天帶你去瞧瞧,若是喜歡,送你便是。”

他說得輕巧,傅傾饒卻只是輕輕笑了下,并未接口。

段溪橋倚靠在窗前,擡指扣了扣桌案。他敲的力度頗大,比尋常時候重了三分。

傅傾饒睇了他一眼,這才去到桌邊坐下。

點好菜後,待到侍女退下,三人便在屋中細看,讨論着這個地方有什麽不妥。可是裏外都看過了,直到飯菜上來,依然沒有什麽大的進展。

佳肴滿桌。

傅傾饒邊扒拉着碗中的米飯,邊默默思考着,暗想其中可是有什麽疏漏。

正當她一籌莫展之時,段溪橋突然重重拍了下桌案,冒出來一句話。

“快看,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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