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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覓到達L市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正午的時候了, 指針正巧指到十二點整。
L市的氣溫比起B市來說要高一點, 加上現在又是中午, 荀覓在太陽底下站了沒一會兒, 就覺得自己出了不少的汗。
他眯起眼睛看了一圈, L市的車站附近有不少的移動攤位,空氣中也飄散着午後的飯香和各種小吃的香氣,荀覓默默吞了吞口水,視線挪到了那些小吃上……可恥的投降了。
他低頭又确認了一下時間,他早上出門的早, 怕有什麽意外耽擱,因此現在距離約定好見面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從車站這裏趕到那邊倒也不着急,這會兒也已經過了上下班和上下學的高峰期, 路上也不堵車。
于是荀覓先買了點東西, 安慰了一下自己已經饑餓難耐的五髒廟。
他嘴裏叼着根關東煮,揮手打了一輛車。
房子的鑰匙在中介那邊有一把,L市的房源還是比較充足的, 因此買賣二手房的生意不是特別好做, 所以中介那邊特別的上心, 幾乎是全天候的等着,希望能趕緊促成這筆單子。
接到荀覓電話的時候, 那邊二話沒說就派出了一直負責跟進的人過來了。
只是人來的時候, 臉上的表情帶着抱歉, 手裏還拎了點喝的,一看就是賠罪用的。
李詠比荀覓到的晚一點,荀覓在門口等了有十幾分鐘才到這,看到對方一臉抱歉的模樣,眨了一下眼睛才說道,“是突然有什麽事情嗎?”
對方那邊已經支付了全款,但是那筆錢現在在中介那邊,只要一天沒有簽字,那負責這個單子的人就拿不到相應的提成,幹吊着,誰都難受,所以荀覓才多問了這麽一句。
聽荀覓這麽說,負責的李詠苦笑一聲,解釋了一下,“張先生那邊說是突然有點事情要辦,到這裏恐怕要到晚上了。”
一邊說着,他一邊給荀覓打開了門,安慰了一下客戶情緒,“不過您也別着急,張先生那邊也跟我保證過,今天一定會把事情徹底解決的,畢竟房子也在這,錢也都交了,不好反悔的。”
荀覓一笑,笑着說沒關系。左右他請了一周的假,也不急在這一時。
給他開了門之後,李詠接下來就要趕回公司去了,臨走之前還又向荀覓表示了歉意。
荀覓早上起床起的太早,中午過後又吃了飯,這會兒已經有點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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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屋子裏面待得久了,身上都開始發冷了,房間裏面倒是有床,只是此刻孤零零的相當可憐,只剩下了一個幹巴巴的木板,上面連個床單都沒有,于是荀覓把一邊的空調打開,把外套蓋在身上,縮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的還真睡着了。
等他迷迷糊糊間被聲音吵醒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屋子裏面沒有開燈,更是一片漆黑。
荀覓從沙發上坐起來的時候,李詠也正從外面推門進來,旁邊還帶了公證人,見屋子裏面這麽黑,就把燈打開了。
突然被亮起的燈光刺了一下,荀覓搓了一把臉,半晌才适應了光線,也清醒了一些。
“荀先生,您在這啊?”李詠看到荀覓之後松了口氣,“我下午給您打電話也沒打通,還想着您是不是去哪玩去了!”
荀覓這才一看手機,“抱歉,我睡着了沒有聽到。張先生那邊人來了嗎?”
屋子裏面開了一下午的空調,所以很是暖和,李詠搓了搓手,松了口氣,一點頭,“說是已經到這邊了,外頭有點堵車,張先生說大概五六分鐘之後就能到……”
說着,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也高興了不少。
畢竟簽了這個單子,他能抽到的提成也足夠幾個月的吃喝了。小地方也就這點好,消費普遍低一點,加上這兩個顧客又都不少什麽拖拖拉拉沒素質的,他合作起來也很是愉快。
幾人正在商談間,門從外面被敲響了。
在坐的幾人視線同時轉過去,李詠殷切道,“我去開門!”
屋子裏面還有之前留下的電器,荀覓之前燒了壺水,又下樓買了點一次性的東西用着,這會兒手裏正捧着個暖呼呼的小杯子。
他的視線也迎向了門口,看着打頭站着的李詠,把手中的杯子放下,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然而就在他彎腰的那瞬間,聽到了一個幾乎熟悉到了他骨子裏的聲音。
“謝謝。”莫訣踏入門內,視線一轉不轉,直直的看向了荀覓。
荀覓還沒有擡起頭,聽到聲音之後,手就輕輕的一抖,沒拿穩,杯子摔在了桌子上。
杯子裏面滿滿的水全都傾瀉而出,順着桌子撒了滿地都是。
淡白色的煙氣從水漬上能看到一些,轉瞬就不見了。荀覓從水的倒影中看不到自己的臉,卻也能想到,他的臉色恐怕也不會好看到哪裏去。
“二位……認識?”李詠把人接了進來,從業多年的直覺告訴他,現在的氣氛看起來有點不太對勁。
于是,李詠硬着頭皮開了口,率先打破了一室的沉默。
荀覓安安靜靜的站在那,沒有開口說話。
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他的腦海之中閃過了無數個念頭——可不管是他怎麽想,都猜測不到,為什麽莫訣在這個時候,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而且,還是以一副主人的姿态出現的,很明顯,他就是那個要和自己簽訂協議的人。
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刻,荀覓突然想起了之前李詠告訴他,有一位姓張的先生買了房子……是要給自己弟弟用的。
姓張的人……荀覓很快的想到了是誰,在莫訣的身邊,也就是司機張叔了。
荀覓臉一白,終于挫敗的喊了一聲,“哥。”
等到屋內清場完畢,莫訣慢慢踱步到了荀覓的身邊,之後淡淡的開口說道,“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荀覓低下頭,甚至都不知道從何解釋。
他微微眨了一下眼睛,覺得從骨子深處升起了一種疲憊。他用手掌蓋住了眼睛,用了些力氣,“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很早。”莫訣也沒有說具體的時間,只是眼睛十分危險的眯起了一瞬間,道,“荀覓,只是一個晚上的時間而已。你突然性格大變,從開始提出要搬出家住,到後來一點點态度謹慎的像是在試探我,慢慢的開始将手裏的東西全部變現。”
他每說一句話,荀覓的臉色就白了一瞬間,最後,只聽莫訣輕聲的道,“你是不是該告訴我,你這麽做的原因?”
荀覓能說什麽?
他什麽也不能說,也沒的說。
說他從十八歲那天知道了自己不是荀家親生的孩子,還是說夏繁以後會回到荀家,再借助某方面的勢力來謀取他的心髒,他為了活命,才提前要謀劃好一切,還是說自己一步步,想方設法的把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全部不知羞恥的拿走,只為了一個所有人都不可能相信的理由?
荀覓突然笑了,可唇角的弧度還沒有完全的揚起,眼淚就已經順着他的眼角流了下來。
莫訣見狀,沉默了一瞬,交握着的雙手攥的有些發白——眼前的孩子,一瞬間像是背負了什麽讓他幾乎無法喘息的東西。
那個東西讓荀覓幾乎崩潰到發瘋,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崩塌了一般。
“你……”莫訣突然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狀似放棄了什麽一樣,也不再逼着荀覓開口了,只是皺眉說道,“你都知道了?”
荀覓垂着頭,聞言這才張開了嘴巴,機械性的回複了一句,才發現口中就像是含了沙子一樣,幹澀的難受,“知道什麽?”
話說出口,他擡頭看了一眼莫訣,之後緩慢的眨了一下眼睛,腦海中幾乎是升起了一個近乎不可能的念頭。
“你……”荀覓嘴唇嗡動,道,“早就知道我不是親生的了?”
莫訣沒有說話,卻沉默的點了點頭。
随後,他微微皺眉,說道,“這件事情,只有我和爸知道。是誰告訴你的?”
也是因此,他一直都只當荀覓是在鬧脾氣——畢竟之前他讓張叔查過荀覓身邊的人,如果說牽扯到這麽個事情,不可能瞞得過他。
荀覓搖了搖頭,也确實是沒人告訴他,只不過等他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之後,夏繁已經被荀澤宗帶回去了。
莫訣從旁邊站起,慢慢走到了荀覓面前,之後在他的面前蹲下,雙眼直視着荀覓的眼睛,說道,“覓覓,我和爸知道這些,可一切并不會有什麽改變。如果你願意……”
說着,莫訣苦澀一笑,“如果你願意,你一輩子都會是荀家的二少爺,會有一個疼愛你的大哥和父親。”
荀覓雙眼直直的看着莫訣,卻還是固執的搖了搖頭,帶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情緒站起,漫無目的的在房間裏面走了一圈。
莫訣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之後,荀覓看到了沒有關緊的大門。
荀覓直直的沖着大門走去,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剛剛觸碰到帶着金屬涼意的轉鎖的時候,卻突然被身後的一股大力向後拽去。
而緊随其後的,就是莫訣強壯的身體。
随着漸漸年長變得越發冷漠的莫訣從後面沖過來,将荀覓的雙手扣在背後,眼眶有些發紅,打量着荀覓茫然無措的表情,開口說道,“你想……去哪?”
荀覓懵了,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剛才滿腦子都是趕緊離開這裏,似乎只要出了這道門,一切就會好了一樣。
荀覓嘴唇輕顫了兩下,下意識的扭了一下自己被鉗制住的雙手,“你放開我……”
“我會找一個我該去的地方,荀家不是……”他姓荀,在荀家生活了二十多年。兩輩子加在一起,他人生幾乎有超過一半的時間都是在荀家度過的。
整整兩世加在一起,荀覓這才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将這句話說出口。
可說出口之後,他又覺得不舍得。
那股不舍得幾乎要把他給掩埋起來,在那個瞬間,他腦海中甚至回想起了從前的一幕幕。
那都是于他而言,在他生命當中最美好的回憶。
莫訣突然松開了手。
他的胸膛急劇的起伏着,看着在他面前說出口後就已經帶了悔色的少年,閉了閉眼睛,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随後他說道,“你不想當荀家的兒子,可以。”
荀覓一愣,只下意識的擡起了頭。
然而莫訣說了這句話之後,卻又不再繼續說接下來的東西了。
他轉身又重新回了房間,從自己的公文袋中取出來了一疊紙質文件,随後說道,“這裏面,是H市之前你看中的那套房子,我已經買下來了,我已經把你的戶口從荀家遷出來了,戶主的名字是你。”
荀覓下意識的接住了莫訣遞過來的東西。
“接下來,選擇權全部交給你。”莫訣深深的看了一眼荀覓,随後,轉身大步的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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