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楊業忽然的拿到了荀覓的書, 還沒反應過來, 等荀覓都快跑遠的時候才開始叫他, 然而喊了幾聲,荀覓也沒回應。

幾人在樓底下摸不着頭腦的又等了一會兒, 也不知道荀覓是幹嘛去了,只是看時間快到了, 還是趕緊上了樓。

荀覓趕到拐角那邊去的時候, 夏大海已經被路過的同學扶起來了,只有身上還有不少白色的灰塵,表明着在這裏剛才都發生了什麽。

見人沒有事情,同學們又三三兩兩的聚集到了一起,分別朝着不同的教學樓走去, 行色間染上了些匆忙的模樣,都不想遲到,畢竟有的課在這個教學樓, 第二節 課就在另外的教學樓,十幾分鐘看起來很長, 可趕過去大多數時間都只能壓着線不遲到而已。

短短幾分鐘內, 整個學校裏面就不剩下了什麽人, 遠處的操場上有沒有上課的同學在打籃球,偶爾會路過一些租了學校的車出去玩的, 幾個人相伴着, 笑聲能傳出很遠。

荀覓站在了夏大海面前, 抿抿唇, 這一刻都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他。

上一世,‘爸’這個稱呼,在荀覓口中都沒有對除了荀澤宗以外的任何人喊出來,這輩子……也是同樣的。

畢竟他已經不是幾歲的孩子,記憶不深刻,短短一段時間就可以因為陪伴而改口,他已經是成年人了。

不管是從前,還是以後,于他而言,這輩子,他只有一個哥哥,一個父親。

“你……”荀覓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夏大海艱難的撐着自己的雙拐,終于還是說道,“你跟我來吧。”

夏大海明顯是精心打扮過的模樣,他的頭發是板寸,荀覓幾次在外面的攤位上看到他時,他的頭發都是霧白色的,上面有很多明顯的白色灰塵,皮膚黝黑,指甲縫裏面也全都是五黑的泥漬,夏天穿着一件已經洗到快要透明的上衣,和下面已經洗到了褪色的黑褲子,在外面做着生意。

這次來,雖然也沒有什麽造型,但是起碼看上去很幹淨,甚至好好地洗了個澡,身上的衣服,雖然不是新的,但是也一定是不經常穿出來的,甚至根本不符合這個炎熱的季節。

荀覓的步子放慢了不少,後面的拐杖敲擊在地上,發出了一陣陣沉悶的響聲,兩人走到了一個校門附近一個比較大的粵菜館,荀覓這才帶着人一起進去。

“幾位啊帥哥?”前面的老板很熱情的迎了上來,笑着介紹了一下說道,“一樓和二樓都有小包,想現在吃還是定個位置?”

荀覓看起來也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了,直接說道,“一樓的小包就行,靠近裏面一點的。”

老板迅速的記了聲好,旁邊有個服務員模樣的人就帶着荀覓往裏面走去了,夏大海全程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跟在荀覓後面。

荀覓掩上門的時候,甚至還能聽到外面服務員交頭接耳的聲音,‘裏頭那倆人什麽關系?看上去也不像是父子吧?兒子穿那麽好,爸這麽破破爛爛的……?”

夏大海似乎是聽到了,放着雙拐的手一頓,面上一苦,被外面還在往裏面張望的服務員看到,拘謹的笑了笑,卻什麽也沒說。

房門隔絕了裏外的聯系,兩人落座。

等到桌子上面上完了早餐之後,荀覓嘆了口氣,夏大海太拘束,于是他自己先拿了個蝦餃,沾了點調料,一邊說道,“先吃吧。”

夏大海聞言手顫了一下,之後說,“孩子,你、你知道我是誰……?”

荀覓的頭上下點了點,眼睑卻從始至終的垂着,沒有多說什麽。

“您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麽事要說嗎?”

夏大海将手裏的筷子放下來,喝了一口一邊的水,神色打量着這個不算是太小的一個包間,點了點頭,說道,“有。孩子,我才是你親生父親……!”

荀覓下意識的輕輕的皺了皺眉毛。

他沒想到夏大海會直接開門見山的跟他說這些話,只是還沒等到荀覓說什麽,夏大海就繼續往下說,“當年,我早就知道繁繁不是我親生的了……他長得跟我和你媽媽一點都不像,我就、就去做了親子鑒定,後來去找醫院鬧了,才知道是後來抱錯了,可那個時候,你們都十六歲了,都成年了。”

夏大海點起了一根聞上去十分嗆人的煙,荀覓不喜歡,但是也沒有到受不了的地步。

只是包間內煙霧缭繞的,熏得他眼睛疼。

“我想着讓你能過好日子,就沒去荀家把你要回來。”夏大海說道,随後從他的衣服口袋裏面小心翼翼的拿出來了一個十分破舊的工作證,上面還被用膠帶小心的黏合過。他把工作本小心翼翼的打開,從裏面取出來了一張已經磨損比較嚴重的銀行卡,小心翼翼的遞給了荀覓,“這些卡,是我這麽多年攢下來的錢……都給你留着。”

荀覓沒接。

他甚至不知道夏大海今天過來,究竟想說什麽。

說他為了讓自己能過得好,所以才沒有把這個秘密說出來?

他應該感激嗎?

他看到夏大海這張臉,卻莫名想到了上一世他在手術室外痛哭的模樣。

被強制性取走心髒的人是自己,他又哭什麽?

“這個卡,您還是留給夏繁吧。”荀覓一笑,從椅子上站起來,也沒有了心思再和夏大海說什麽。

甚至于他帶着夏大海過來的時候,心裏還懷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期待。

現在才覺得居然是這麽可笑。

荀覓最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甚至有點擔心後面的夏大海會追上來,小跑了兩步。

他也沒有回學校上課,跑出去了一點路之後,就走到了學校附近的一個景區那,在喧擾的人群裏面,他才覺得自己終于可以停下來喘息一會兒了。

手機在口袋裏面嗡嗡作響了一陣子,荀覓眯着眼睛盯着天上的太陽看着,好一會兒才把手機從口袋裏拿了出來。

第一個電話已經因為長時間沒有接通而自動挂斷了,荀覓拿在手裏,還沒有來得及看打電話的人是誰,第二次的鈴聲就又響了起來。

來電人是莫訣。

荀覓輕輕一眨眼,将手機貼近了耳朵,說,“哥。”

“你現在在哪。”莫訣的聲音自電話那邊傳出來,顯得淡淡的。

可就是這個嗓音,卻毫無預兆的讓荀覓空白到甚至有些莫名慌亂的腦子安靜了下來。

他打量了一下自己周邊的環境,說,“我在鼓樓這邊的金拱門外面,哥,我餓了。”

“在那等着。”莫訣最後說了一段話之後,也沒有挂斷,但是也沒有再說過話了。

荀覓也沒有把手機拿開,就貼在耳朵邊上,聽着裏面偶爾傳來的喇叭聲和莫訣的呼吸聲。

“哥?”

“嗯。”

……

這種對話不知道重複了幾次,終于在荀覓又一次喊了一聲‘哥’的時候,莫訣那邊說,“我到了。”

荀覓聽到了身後的剎車聲,他把頭扭過去,看着莫訣帶着一個藍牙耳機從車上走下來。

即便是已經到了夏天,莫訣的身上卻還穿着西裝,只是因為快到正午,溫度已經升高了的緣故,他的外套沒有穿在身上,只有一個已經白色襯衣,袖子挽在了手肘上面,露出了小臂。

荀覓忽然笑了笑,把手機塞回口袋裏面,指着後面的金拱門,說,“哥,我早上沒吃飯,肚子餓了。”

莫訣把車鎖上,帶着人一起進去。

上午快要十一點,景區內還沒有什麽人,加上這附近的小吃實在是太多,來吃金拱門的人反而少了。

兩人一起坐在了二樓靠窗的位置,看着樓下小吃街上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荀覓這才拆開了一包薯條,美滋滋的吃了起來。

“多大了,還愛吃這些東西。”莫訣在他對面,什麽也沒點,就揣着手看着荀覓吃。

荀覓吃到自己喜歡吃的東西時,眼睛總會不由自主的眯起來,像是一直終于偷腥成功的貓一樣。

荀覓聞言,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笑的更加開心了,說道,“多大了我也喜歡吃這些啊,吃金拱門是不需要分年紀的。”

只可惜後世不知道為什麽,現在十幾二十塊錢就可以吃飽的一餐,後來一頓要四五十塊錢,分量還沒有現在這麽的大。

荀覓一邊吃着一邊感嘆,到了後來,除了工資沒漲,真的是什麽都漲了。

等荀覓終于吃飽喝足了,又去樓下單點了一大杯可樂,兩人一起走回到車上的時候,莫訣打量了他一眼,才道,“吃飽了?”

荀覓摸摸肚子,不怎麽滿足的吧唧一下嘴巴,噘着嘴小心翼翼的吸了一口有點滿的可樂,說道,“我覺得我還能再吃點……”

說到這裏,他終于把話停住,随後小心的把可樂端好,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莫訣,說道,“咳,那什麽,哥,你怎麽知道我在這的……?”

莫訣似笑非笑的從鏡面中看了荀覓一眼,也沒明說,只是笑道,“你說呢?”

荀覓不睜眼看莫訣了,用餘光看着他,說,“今天早上……咳,沒上課嘛。”

雖然上的不是選修課,但是因為先前校內論壇的事情,學校所有任課老師都知道他是莫訣弟弟了,是以,對他的到課率那是空前的關心和熱情,弄得本身想曠課懶一下的荀覓簡直是無所适從。

所以,莫訣剛一打電話,什麽都不用說,他就知道是因為什麽事兒了。

于是荀覓想趕緊動動自己的小腦筋,還在想辦法怎麽才能糊弄過去的時候,就見前面一陣紅綠燈,随後莫訣的聲音随着車停下來的瞬間響起,說道,“回你那邊,哥把你想知道的,都跟你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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