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水星逆行,流年不利啊!

這都遇見的什麽妖魔鬼怪啊!

樹妖哭唧唧的想,對于妖修來說,這世上沒有什麽比天劫更可怕的了。但現在她要加上一條,哪怕下修羅鬼域魂飛魄散神形俱滅,她也不要再見到這倆大佬了!

樹妖心灰意冷,桃花妖可是士氣充足,她被咒術捆着,只好跟條蠶蛹似的拱來拱去,勉強坐起來,累的氣喘籲籲,腦袋上佩戴的桃花簪也歪歪扭扭要掉不掉。

桃花妖咬牙切齒,眼瞳中盡是恨意:“你是雲頂之巅的白雲闊,是也不是?”

白雲闊面若冷霜:“你沒認錯。”

“聽說你突然發狂,傷了數名仙長叛逃出山,現在雲頂之巅在六界通緝你,你倒是過的逍遙快活,還敢來霧臨古道多管閑事!”桃花妖咬着粉紅朱唇,轉眼看向戴着鬥笠的花雨霁,“你是誰?”

樹妖高聲提醒:“他是花雨霁!”

桃花妖悚然驚駭:“什麽?”

白雲闊瞳孔驟然緊縮,猛地看向花雨霁。

“呵!可笑,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桃花妖怒目圓瞪,滿臉譏諷道,“堂堂修真界第一門宗,掌教的親傳弟子,六界揚名的霜月君,竟黑白不分與師門棄徒狼狽為奸!”

花雨霁不以為然的一笑:“你既不是雲頂之巅的弟子,又不是掌教的遠方親戚,你操的哪門子心?”

桃花妖一臉悲怨的望着上空:“破軍長老這一生只有一個徒弟,卻是墜入魔道,惡貫滿盈,陰險卑劣之徒。仙界聖賢,可憐他老年英明不保,死後也難瞑目,可悲啊!”

破軍長老,高風亮節,德才兼備,乃仙道衆口皆碑的正人君子。他一身仙風道骨,對天地萬物一視同仁,從不鄙棄妖魔,亦不藐視弱小。

這樣一位聖賢之士,自然有許多追随者和崇拜者,可能這個桃花妖也是其中之一。

難怪如此不忿。

桃花妖怒而掙脫鎖魂咒,她飄上半空,粉紅的桃花瓣兒萦繞周身,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花盾。她雙手一翻,千萬花瓣飛散紛落,随着她的意念操控,花瓣快速旋轉,在四面呈包圍之勢,形成浩瀚的花海漩渦。

“今日就算拼了我這條命,我也要拉着你花雨霁一同下地獄!”桃花妖右手一握,由桃花編織而成的花藤顯現在手,她用力一甩,花藤攜風雷之勢朝花雨霁抽過去。

白雲闊正要上前,移動的花牆剛好攔住他的去路,被風吹散的發絲沾到花海漩渦,瞬間被花瓣絞殺成飛灰。

半空之中,桃花妖怒火沖天:“你簡直無藥可救!那花雨霁卑鄙奸詐禽獸不如,在秘境暗殺你,斷你靈脈抽你精血攝你神魂,你居然還向着他,是修道修的腦子壞掉了嗎?”

白雲闊目露兇光,伸出左手,強烈的真元在掌心愉快地跳躍,一把通體青藍色的彎弓顯現。他右手凝聚真元,憤然一拉弓弦,三支仙光流溢的真元之箭迸發而出:“我家的事兒用得着你管?”

桃花妖猝不及防,面對空中三個變成六個,六個變成十二個的利箭,她疾疾的幾個跳躍躲過去,險險避開。

霜月君的魂器“清濁”,整體為扶桑神木制成,在弓臂上鑲嵌九顆昆侖靈石,此乃渾然天成的法器,在修真界極為難得。它早在白雲闊十歲那年就選中了他,一直陪伴至今,哪怕“清濁”并未修煉出器靈,它本身的威力就足以站在天下魂器之巅了。

“該死!”桃花妖正是小看了清濁的實力,所以那會兒才被白雲闊一擊必殺。

“靈脈是我自己斷的!精血是我自己抽的!神魂是我主動獻出去的!孰是孰非,輪不到你多言!”白雲闊說着,又一連射了三箭。

霎時,漫天花瓣和肆意的真元之箭激烈交鋒,氣浪翻滾流竄,整座山峰轟鳴震動。

白雲闊飛升上空,毫不憐香惜玉的一腳踹飛桃花妖。

桃花妖一口鮮血卡在喉嚨口:“花雨霁火燒蒼雲山,殺我徒子徒孫毀我道場!害我淪落到這不毛之地,我與他不共戴天!即便是我死後化作厲鬼,我也會天涯海角找他尋仇的!”

白雲闊周身真元暴漲,狹窄的山洞終于承受不住真元的沖擊而轟然倒塌,他提步朝試圖逃走的桃花妖追上去:“你以為我會給你尋仇的機會嗎?”

真元迸發,暴戾而肆虐,白雲闊五指收緊如鷹爪,正面一把掐住桃花妖細長的脖子。

突然,面前的人影一閃,桃花妖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

“雲闊……”花雨霁臉色慘白,冰涼的雙手無力的掰着白雲闊猶如鐵鈎的手指,幾度窒息!

“花雨霁!?”白雲闊渾身顫栗,下意識松開手。花雨霁綿軟的好似一片浮羽,他從空中掉了下去,被白雲闊牢牢接住。

花雨霁羽睫輕顫,攝魂奪魄的一雙鳳眸半阖着,帶着妖豔的病态之美,将頭輕輕靠在白雲闊的肩膀上,又伸出雙臂,暧昧的勾住白雲闊的脖子。

嬌滴滴的喚道:“雲闊……”

白雲闊渾身一顫,猛地撒開雙手,不料懷裏的妖精整個挂在他的身上,惡劣的把頭往他頸窩裏蹭。

白雲闊只覺得毛骨悚然,雞皮疙瘩掉一地,掌心幻化一支真元箭,照着那人頭蓋骨戳去:“孽障受死!”

在真元箭落下的剎那,花雨霁那張臉幻化消失,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松松軟軟綿綿的兩塊雪饅頭!

正人君子的白雲闊腦子嗡的一聲響,勃然大怒:“不知羞恥!”

真元從體內迸發而出,将絕世美女整個彈開,無數真元之箭圍繞着白雲闊周身,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煞白一片。

随着白雲闊眉心緊皺,萬箭齊發,瞬間将那絕世美女穿成了刺猬,毫不留情。

如果她真的是活物的話,定會灰飛煙滅。

然而可惜的是,美女只是一根枯爛樹枝幻化的虛影。躲在遠處旁觀的桃花妖受到幻術反噬,劇烈嗆咳,看着化作飛灰消散的樹枝,她無比慶幸自己沒有親自上陣。

話說回來了,本該十拿九穩的幻術居然出現了岔子。

從方才的談話不難猜出,白雲闊對花雨霁很不一樣,在白雲闊的心中,除了父母恩師,最親的人就是花雨霁了。

所以她制造了花雨霁的幻象,那樣一個舉世無雙的大妖孽投懷送抱,就算是鐵樹也承受不住誘惑啊!

不料白雲闊太過正直,想來是他不好這口,雖說修仙者葷素不忌,但有些人喜歡美女,不愛美男,既然如此,那就賞他一個曠世大美女。本以為穩操勝券,結果那白雲闊就是個榆木疙瘩,修道修的六親不認,男的女的全不要,既然這麽六根清淨,咋不出家當和尚呢?

桃花妖氣的吐血。

白雲闊臉色鐵青,手握真元箭比量了下,考慮要不要把妖豔賤貨碰過的地方切掉。

“算了。”桃花妖自我安慰,白雲闊出身名門,是掌教手把手教出來的,修其心治其身,當然嚴于律己潔身自好。反之那個花雨霁就不同了,入了魔道,人也輕浮的很,整個一吊兒郎當的風流公子哥,定會被美色所迷,深陷桃花劫而無法自拔。

等他在幻境之中被吸幹真元,自己就拿了他的肉身做花肥,也算是為蒼雲山無辜枉死的徒子徒孫出了口惡氣!為天下人出了口惡氣!為六界鏟奸除邪!為雲頂之巅清理門戶!

如此想來,自己還挺偉大的呢!

思考間,耳邊傳來那人的談笑風生——

“那句詩怎麽說來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惜在下不是君子,是禽獸呀,在下配不上各位佳人,老祖宗,借你一用。”

花雨霁把老祖宗從袖內乾坤揪出來,護身盾牌似的往身前一立。那些婀娜多姿的美女們突遭天降醜臉,又老又搓還滿臉皺紋,和先前那個曠世無數的大妖孽比起來,這視覺沖擊力度也太大了,全部卡殼,大眼瞪小眼。

花雨霁拍拍老祖宗的肩膀,由衷贊美:“辟邪。”

老祖宗嘴角抽搐:“仙君客氣。”

花雨霁:“老祖宗一身正氣,克死那群妖豔賤貨!”

面對真.妖豔賤貨的老祖宗:“……”

美女們被真元之刃掃過,盡數化作桃花。

飄在半空中的桃花妖閉了閉眼,突然好想哭啊!

桃花陣不攻自破,花雨霁回收好老祖宗,走到虎視眈眈的樹妖面前,一臉悲哀的說道:“真是可惜,你的桃花姐姐沒能為你報仇。”

樹妖咬着朱唇,欲哭無淚。

花雨霁笑道:“告訴你個秘密啊,其實是十九帶我們來的,他想把你弄死,占據你的洞府,最好再伺機吞掉你的妖丹。”

花雨霁轉眸看向樹林深處靜靜蟄伏的十九:“對不對呀?”

十九臉色驚變!

“你這下賤奴才,你敢背叛我?”樹妖怒不可遏,她長臂一甩,數十條柳藤齊發,瞬間将十九捆成一個肉粽子。

叫人毛骨悚然的“咔擦”作響,是筋斷骨折的聲音。随着十九凄厲的慘叫和不成音調的求饒,他的魂魄被撕裂,真元被吸幹,連同肉身一起被樹妖吞噬了。

與此同時,花雨霁并指一劃,在樹妖勃頸上開了一道細長的口子。

樹妖幾乎連慘叫都做不到,她瞪大雙眼,不甘的望着烏色天空。

趁着樹妖魂飛魄散之際,花雨霁掏入她的內府,取出那枚七百年道行的妖丹。

桃花妖親眼目睹,聲淚俱下:“媚兒!”

目視着花雨霁朝她走來,桃花妖屏住一口氣,任由淚水覆蓋臉龐,她無懼的仰頭望着花雨霁,語氣如刀:“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不然,蒼雲山之仇,樹妖之恨,哪怕山無棱角,天地合并,我也要将你碎屍萬段!”

花雨霁不以為然的揚揚眉毛:“聽着挺吓人,說實在的,你究竟殺過幾個人啊?你和樹妖不一樣,她各種風花雪月各種浪,你呢,潛心修道渴望飛升。一旦見血光就會積累業障,一旦開殺戒就會積累妒怨,這些在天道那兒都有小本子記賬的,等将來渡劫的時候一并算。妖修特殊,五百年化形,一千年渡一劫,你能安安妥妥活到現在,殺過的活物十根手指頭都算的過來吧?”

“你……”桃花妖睜大眼睛,迎上花雨霁那雙妖嬈美豔,卻澄澈明淨的鳳眸,她突然開始不理解了,“這其中利害你既然清清楚楚,又為何火燒蒼雲山,開啓鬼界入口?死在你手下的冤魂數以萬計,就不怕将來渡劫的時候,天道把你劈糊嗎?”

“呵呵,我究竟會不會糊,拭目以待吧!”

桃花妖咬緊嘴唇:“我不明白……”

“那就自己琢磨去吧!”花雨霁起身欲走。

桃花妖忍不住叫道:“你當真不殺我?”

誰讓你是女四號呢!再者……

花雨霁垂下眼眸:“鐵打的六界流水的修士,再過百年千年,又有多少人能記得已故仙者的名諱呢!我師父雖為雲頂之巅長老,可他為人低調,在六界名氣遠不足掌教,将來我被天道懲處,死無全屍之後,也總歸多個人記得他,給他上上墳掃掃墓不是?”

桃花妖心尖震顫,她撐着地面起身,望着花雨霁的背影許久,說道:“我叫九娘,殷九娘。”

花雨霁唇角勾起一抹笑,看向遠處旁觀多時的白雲闊:“跟你說話呢,回一下人家啊!”

白雲闊:“……”

殷九娘:“……”

花雨霁可不當那電燈泡,一路快走離開了。無意間轉頭,發現白雲闊并沒有留下和殷九娘培養感情,而是跟在他身旁一道離開。

花雨霁努力維持兩百年的劇情分毫不差,如今因為他的重生開始崩壞。例如白雲闊蠢蠢欲動的魔氣,例如女四號和白雲闊提早二十年的見面。

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當然現在不是考慮劇情的時候!

盡管花雨霁沒回頭,他也能感覺到某人刺在自己身上的死亡視線。如果眼神能具體化,那麽他不敢保證自己此刻是不是已經萬箭穿心而死了。

“不染。”他叫道。

好一番天人交戰,花雨霁故作輕松的轉身,直視白雲闊:“叫我?”

白雲闊:“把鬥笠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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