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花雨霁牢牢護着肉包子,看裏面一個沒掉,總算松了口氣。

眼下是身邊圍着四個人,樓下站着一個人,方才不由分說上來就動手的,正是樓下那位身着袈裟的老和尚。

淨光寺的四大班首之一,悟念。

至于圍在花雨霁身邊的人,便是雲頂之巅的煉虛期貪狼長老,煉虛期廉貞長老,清心庵的化神期如空師太,以及天泉宗的宗主、大乘期端木硯。

如空師太手中佛塵一揚,雙目怒睜:“魔修!?”

貪狼長老面色冷冽,細細打量這身着墨色勁裝,臉戴面具的男人:“你是何人?站在我屋外鬼鬼祟祟,莫不是焚血宮的細作?”

花雨霁:“藥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的!我什麽時候鬼鬼祟祟的,我是路過好嗎?”

說着,他狠狠指向樓下的悟念:“不分青紅皂白就出手打人,我還要追究他的責任呢!都說佛門慈悲為懷,這位大師可好,一上來就下死手,要不是我躲得快……”

花雨霁誇張的比劃了個割喉的動作。

如空師太怒氣沖沖道:“斬妖除魔乃我輩職責!”

花雨霁被這話逗笑了:“哦,我吃個包子就該殺了?簡直莫名其妙。”

端木硯攔住差點沖上前的如空師太,他清清嗓子,面帶三分笑,說道:“這位公子若問心無愧,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貪狼長老拔出長劍指着花雨霁:“摘下你的面具!”

花雨霁“啊嗚”一口吃掉肉包,将空了的紙袋揉吧揉吧丢到身後:“別了,我怕吓死你們。”

悟念高深莫測的閉上眼睛:“此子行蹤詭異,遮遮掩掩,實在可疑。”

“他不是說路過嗎?”廉貞長老很是漫不經心的說道,“或許人家真是冤枉的,悟念大師,你是确确實實看見此人偷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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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家人不打诳語。”悟念嘴裏碎碎叨叨的念經,“貧僧只是看見這位施主逗留在貪狼長老房外,倒是并未看見他做出什麽偷聽的舉動。”

如空師太不依不饒道:“若神識強大,方圓百裏的風吹草動皆能掌控!他一個魔修站在我等仙修的門外,能幹出什麽好事?”

花雨霁差點噴了:“魔是原罪呗?魔修怎麽了,魔修吃你家大米了?”

如空師太忍無可忍:“妖孽口出狂言!”

佛塵揮出,雪白的麈尾瞬間暴漲數倍!花雨霁正待接招,不料廉貞長老上前用劍攔住,一邊将佛塵擋回去,一邊出言勸阻道:“如空師太,咱們得以大局為重啊!”

如空師太氣的臉紅脖子粗。

“正是如此。”端木硯也勸道,“保存精力對付花雨霁才是正事,此魔修就随他去吧。”

如空師太咬牙切齒,恨恨作罷。

等貪狼長老等人陸續回屋,端木硯特意慢了兩步,在路過花雨霁身旁之時停下,側目看着他:“想不到道友年紀輕輕,竟已是大乘期的高手了。”

修仙之路一步一陷阱,上到元嬰期之後,更是舉步艱難,別說提升等級了,就連上升一小小的層次都難。

能修到化神期,基本都是年過二百的前輩了,再練到煉虛期,最低五百歲,上不封底,就此止步的修士數之不盡,能穩步上升一躍到大乘期的修士,放眼六界都數得過來。

端木硯:“敢問姓名出身?”

花雨霁笑容可掬:“沒人要的散修而已,名字什麽的就算了吧,反正前輩也不認識。”

端木硯臉上劃過一道詫異:“道友的神魂似是有創,難道剛剛經歷過天劫嗎?”

“對我們魔修來說,遭雷劈是家常便飯了。”花雨霁不以為然的聳聳肩,“倒是端木宗主您,這麽關心我這個魔修可不好啊,要是讓某個正義女英雄聽到了……”

花雨霁故意看了眼如空師太,似笑非笑。

回了自己屋,花雨霁設了道結界護住自己,盤膝打坐。

身體的創傷經過調養已經好了七七八八,再加上樹妖妖丹的幫助,體內金丹也已複原。只是魂魄的殘缺是無法修複的,花雨霁嘆了口氣,他本身魂魄就有缺損,再加上天罰的摧殘,神識的活動範圍大大縮小,精神也欠佳,乏得很。

索性倒頭就睡,至于蒼雲山大可以明早去。對了,還有那群逐漸彙合在此叫嚷着讨伐他的人。

回想種種,真是闖禍容易,收拾殘局難啊!

窗外傳來時大時小的喧鬧聲,是一群孩子在玩鬧。

花雨霁睜開眼睛,原來已經天亮了。

推開窗戶朝下瞭望,果然有三個孩子站在牆根底下玩毽子,輪流制,看誰踢得多,邊上站着一個小姑娘負責記數。

眼瞅着另外倆人往五十個去了,小胖墩急的滿頭大汗,竟憑借自身橫肉,整個朝那倆人撞過去。

小孩子倒了一地,毽子齊飛,哭聲和喊聲接連響起,外帶一條“狗娘養的”。

原來是那毽子砸中了某個路人,那人身着青衫,八字眉,頭戴玉冠,長的高高瘦瘦,瞧他的衣着打扮,正是杭州洛家莊的人。

“這誰扔的暗器?小兔崽子,找死是不是?”

花雨霁看了眼跟在這人身後的陣仗,一行十多名弟子,中間護送着一個鐵籠,籠子上貼着複雜的符篆,還有用施了咒術的鐵鏈捆着籠身。

正因為符篆裹的太多,外人看不清籠子裏究竟裝的什麽。花雨霁是個充滿好奇且十分喜歡湊熱鬧的人,奈何他自己的事多到忙不過來,只好壓下心裏的好奇,計劃着怎麽上蒼雲山才是。

就在花雨霁關窗的瞬間,那個鐵籠突然劇烈震顫起來,原本打算抓小孩子暴揍一頓出氣的洛家人也紛紛歸位,圍住鐵籠拔出劍,噤若寒蟬。

八字眉心有餘悸的咽唾沫,朝鐵籠裏的活物厲喝道:“別動!再動我就用誅魂咒了啊!”

不料這話非但沒起到震懾作用,反而讓那東西更嚣張。

鎖鏈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符篆被勁風吹得“嘩啦嘩啦”響,隐約露出被禁锢在鐵籠之內的東西。

過往衆人紛紛駐足圍觀。

“哎呀,那好像是個人!”

“不對吧,人怎麽會被關在籠子裏?應該是野獸吧?”

“噓,真是人,他要出來了!”

洛家莊弟子吓得瑟瑟發抖:“師,師兄,怎麽辦啊?”

八字眉眼中射出寒光:“用誅魂咒,讓他魂飛魄散!”

“啊?可他是咱們送去給雲頂之巅的禮物啊!各大仙門還指望利用他引花不染出來呢!”

八字眉雙手結印,恨恨說道:“死的也一樣!”

“可若是莊主問責……”

“別他娘的廢話了!”八字眉口中念咒,一道火焰沖天而起,瞬間在半空中凝聚成一條火龍,浩浩蕩蕩,氣勢如虹。

鐵籠更加激烈的震動起來,困在其中的“野獸”嘶吼着要破籠而出。

花雨霁掐了道法決遞過去,那剛剛成型的誅魂咒當場分崩離析,燃燒的火龍變成一條熄滅的小蟲,最後化為灰燼。

八字眉措手不及,不等查看是誰在暗中搗鬼,拴住鐵籠的鎖鏈應聲斷裂,符篆自燃的自燃,撕裂的撕裂,那怪物終于沖破鐵籠,化作一道妖風飛走。

圍觀的群衆或驚或懼,擴散的妖氣令方圓百裏大地震動,洛家莊一行人仰馬翻,各個摔得嗷嗚亂叫。

八字眉扶着腰爬起來,驚恐萬狀的大喊道:“快追,快追啊!”

花雨霁望去怪物逃走的方向,不假思索的禦風攆上去。

遠遠瞧見那怪物站在林子裏,不曉得在觀望些什麽,他一動不動,好像被人鎖住識海似的。

花雨霁稍一思量,闊步迎了上去。

本不該多管閑事,可洛家莊說,這位仁兄是用來引誘自己的魚餌,那就不得不摻和一腳進來了。

花雨霁站在怪物的身後,問道:“我沒朋友沒師徒,還活在世上的親戚也幾百年不聯系了,你是哪位啊?”

說是怪物,其實不然。

至少此物的身形是個人類,他身上裹着塊布,布上血跡斑斑,下擺垂到膝蓋的位置,□□着雙腿和雙腳。

憑借氣息,花雨霁知道他是個妖修。

“小朋友?”花雨霁又叫了聲,見對方沒反應,他幹脆繞到前面。卻見此人披頭散發,亂糟糟的沙土混着血泥黏在頭發上,遮住了臉。

“那個……”花雨霁試探的伸手去撥弄他的頭發,“你認識我嗎?”

指尖将将碰到妖修頭發的瞬間,妖修突然一個激靈,吓得花雨霁也緊忙縮回手。緊接着,妖修毫無征兆的跪在地上,竟朝花雨霁重重磕了個頭。

花雨霁急忙後退:“幹嘛幹嘛啊?這不過年不過節的,沒紅包。”

妖修磕了一個還不夠,又連續不間斷的磕了三個。然後他起身,再次跪下,繼續磕三個頭,重複以上動作。

花雨霁:“……”

這都什麽毛病?

感謝方才誅魂咒的救命之恩嗎?

“停停停。”花雨霁看不下去了,他上前将妖修強制攙起來,随着動作起伏,他看見了妖修被頭發遮住的臉。

花雨霁震驚失色:“庚辰!?”

怎麽會是他?

花雨霁難以置信的撥弄開庚辰的頭發,看着熟悉的面容,再看他遍體鱗傷的肢體,花雨霁只感到心口脹痛,呼吸艱難:“你怎麽會變成這副樣子?誰幹的?洛家莊嗎?我不是讓你回妖界嗎?”

庚辰幹裂的嘴唇顫抖着,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吐出兩個字:“不,回。”

“不回?”花雨霁臉色鐵青,絕美的眸子透出狠凜的光芒,“翅膀硬了,敢抗命了,管不了你了是吧?”

庚辰低下頭,好像被傾盆暴雨淋了一夜的落湯雞,他眼圈微紅,帶着濃重的鼻音嘟囔道:“公子,在,不回。”

花雨霁心口一震。

“師哥。”

幾乎是本能的,花雨霁一把将庚辰拽到身後護起來,警惕的眼神鎖死在白雲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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