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師哥?”白雲闊滿臉緊張,他伸手在花雨霁沒有聚焦的眼前晃了晃。

洛維探入洛琳識海,發現她只是暈了,沒有生命危險才稍加安心,回頭問白雲闊:“花前輩這是怎麽了?”

花雨霁忽然笑了一聲,他的雙目依舊空洞無神的望着前方,嘴裏卻滔滔不絕的念道:“我是壞人呢!連自己的授業恩師都敢殺,還有什麽不敢做的?”

洛維大驚失色:“和琳琳一樣!”

白雲闊察覺到什麽,揮手自花雨霁周身立下一道結界,然後轉身朝東邊看去。

于天空禦風而下的正是端木翎。除了她,還有謝明珠等人也朝這邊跑來了。

端木翎:“破林子走不出去,我看咱們幹脆放一把火燒了這裏!”

謝明珠反對道:“那怎麽行?放火燒林,若燒到咱們自己怎麽辦?”

端木翎差點被這話氣笑:“你是笨蛋嗎?讓你用凡火燒,不是用魂火燒!”

謝明珠還是反對:“可即便如此,燒了這麽一處迷陣森林,可惜了這個地方,一旦出了差池,這幻海森不就毀了?”

端木翎氣急:“小妹妹,你難道感覺不出來嗎?迷陣森林并非只困住咱們,還吸食咱們的真元,不然你以為這樹怎麽長的如此精壯?都是千千百百的修士喂出來的!你不好好想想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反倒考慮迷陣森林會不會毀壞?腦子壞掉了嗎?”

謝明珠無言以對,她有些委屈的咬了咬嘴唇:“可若凡火無效,只能用魂火焚燒呢?”

端木翎瞥她一眼:“那就自己用結界護好自己呗!”

“荒唐!”遠處闊步跟上來的邊野大叫道,“一個結丹期的魂火和一個化神期的魂火能一樣嗎?你指望結丹期的修士用結界防禦化神期的魂火,到底是誰腦子壞掉了?”

後續跟上來的幾個散修紛紛點頭稱是:“沒錯,天明劍宗做事只顧自己,自私自利。”

“你們!”端木翎雙臂環胸,她真沒有不顧旁人的意思,只是沒想到這其中境界懸殊的問題。

無意間回頭,竟瞧見了白雲闊,端木翎眼前忽的一亮,她重新說道:“在場修為最高之人便是霜月君了,我來釋放魂火,讓煉虛境的霜月君釋放結界保護大家,這樣行了吧?”

衆人彼此張望,都覺得這個還比較靠譜,與其困在森林裏被吸光真元而死,不如放火燒林了。

然而,被衆人寄予希望的白雲闊卻好像根本沒聽見似的,只一味盯着花雨霁看。

端木翎也察覺到花雨霁不對勁,她警惕的上前兩步,沉聲問道:“他怎麽了?傻了?”

跟在身邊的白面書生露出殺氣:“聖女,我看花雨霁不在狀态,這莫非是天賜良機?”

端木翎暗暗心動,她下意識握緊佩劍,低聲說:“可是,有白雲闊護着,我怕是近不了花雨霁的身。”

“聖女,只要您一句話,我可以拼命引開白妄!”

不等端木翎說什麽,路一之領着兩個雲頂之巅弟子跑來,他離着老遠就聽見端木翎的計劃,他氣喘籲籲的反對道:“聖女,此法不可行。這迷陣森林并非一般的法陣,而是某個大能的道場,你若放火燒了這裏,毀了人家修煉千年的道場,他定會現身大開殺戒,那後果不堪設想。”

端木翎吓了一跳:“大能?”

路一之:“是,雖然我沒有見過,但《六界史記》上有寫,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筆記載,但确實說幻海森的迷陣森林不可硬闖。”

“這該如何是好?”一個修士怕了,“咱們要困死在這裏嗎?”

謝明珠臉色一變:“花不染怎麽在這裏?”

端木翎冷哼:“我倒要問問他一個魔修,為何要來仙道大會湊熱鬧,又為何要進入淩霄湖秘境,他究竟有何陰謀!”

在場的修士總共十來個,有名門仙宗的弟子,也有些散修,但甭管男女老少,都對花雨霁的大名如雷貫耳。他們畏懼的拔劍後退,哪怕花雨霁呆立着不動,他們也打從心裏害怕。

洛維那個暴脾氣哪裏忍得了,嘴上沒把門的,想到什麽就說:“都把劍放下!想走出這迷陣森林,必須依靠花前輩。”

這倒是真的,歷屆仙道大會都有記載,說是花雨霁天賦異禀,在人人皆懼的幻海森可以來去自如,像是這種迷陣對他來說,就跟自家後院似的。

一個散修率先收起劍:“花不染不是改過自新了嗎?他揭發了端木淵的陰謀,解救了廣陵城,還在淩霄湖秘境對抗焚血宮,所以我覺得,咱們可以信任他吧?”

“我也覺得,花不染好像沒有傳聞中的那麽十惡不赦。”

路一之快步跑上前,只見花雨霁眉頭緊鎖,一身黑氣,似是被什麽攪亂了心神,被困其中難以自拔。

路一之擔驚受怕:“白師兄,他……”

白雲闊的嗓音壓得很低:“能給我護法嗎?”

路一之:“你要做什麽?”

白雲闊道:“有一種古術名喚“探靈”,可以探入對方的識海,窺探對方的記憶。”

路一之自然聽說過這個術法,他猶豫道:“可是探靈需要對方乖乖配合,若有哪怕一丁點的抗拒,神魂反噬,你會有性命之危的!”

白雲闊掐了個法訣,以他為中心,形成一個巨大的法陣:“我管不了那些,他受心魔攪擾,若被吞噬了心神,那一切就都遲了。”

路一之咬咬牙,應下道:“好,白師兄放心。”

白雲闊說動就動,他左手牽起花雨霁的手,右手豎起雙指,裹着真元點在花雨霁的眉心。

端木翎心頭忽的一緊,她甩開白面書生,闊步朝白雲闊跑過去。

路一之大驚失色:“聖女!”

卻見端木翎并沒有要搗亂的意思,她跑到法陣中央,指尖泛起絲絲真元,觸及白雲闊眉心之後,點了下自己的眉心,随後便自然而然的閉上眼睛。

天空是烏色的,蒼雲缥缈;地面是血色的,鬼影重重。

那是魔界的亂葬崗,也是白雲闊出生的地方。他有些意外自己會來到這裏,雖然他早就猜到攪擾花雨霁的夢魇是關于破軍長老的。

“這是魔界嗎?”後方傳來端木翎的聲音,白雲闊沒想到她也跟了進來,不僅是端木翎,就連洛維,白面書生,謝明珠,以及七八個修士都跑了進來。

謝明珠頗有些不好意思:“探靈一術實在難得,我們也跟進來開開眼界。

白雲闊沒說什麽,四下魔氣叢生,遍地屍骸,有人類的也有魔獸的,有完整的屍身也有森森白骨。

遠處,一個孩子在哭。

白雲闊等人趕緊跑過去。

那孩子大概七八歲左右,他坐在地上,滿臉驚恐,渾身血污,不停的往後退。

而在孩子面前站着一個男人,一身灰白沾滿血污的道袍,披頭散發,臉上滿是猙獰的笑,手中沒有武器,只憑借五指便可将鋼鐵捏成爛泥。

那是破軍長老,荀錦。

他一把掐住孩子的脖子,無需過分用力,僅輕輕一捏,那孩子嘶聲力竭的哭喊驀然而止,腦袋垂下去,已經沒了氣息。

謝明珠倒吸一口冷氣:“天哪!”

一個道修說:“怎麽會這樣?那是破軍長老嗎?”

“師父!”

包括白雲闊在內,衆人悚然一驚。

遠處,花雨霁禦風而下。

已經徹底步入魔道的他,不懼怕空中游蕩的魔氣,他穿過層層屍骸跑到破軍長老面前,又看向地上那個剛剛死去的孩子,語氣中透着難以掩飾的顫抖:“師父,你在做什麽?”

失去神智的破軍長老突然狂笑起來,他如同一只魔化的野獸,對于鮮血和殺戮不再有絲毫憐憫,反而是讓他興奮的調味劑。他伸出手去,照着花雨霁前胸狠狠一抓,猶如惡狼撲食,在花雨霁胸前留下五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花雨霁後退避開,他不能還手,只是徒勞的防禦,而破軍長老喪失理智,變成了一個不知疲勞的殺人狂魔。他不懂得收手,也不認識面前被他從小寵到大的徒弟,只是一臉興奮的狂笑,渴望鮮血的澆灌。

花雨霁一連降下數道鎖魂咒,好不容易停下破軍長老瘋狂的舉動,他試圖大叫他的名字喚醒他,可是毫無作用。

情急之下,他對破軍長老展開了探靈。

探靈,可以窺探身體主人的記憶,可允許窺探的記憶是哪段,這個是根據身體主人此時此刻腦中所想的片段而定的。

比如身體主人想的是小時候在牆根下拿尿和泥;或是問鼎修真界,受萬人瞻仰敬拜。

花雨霁探靈,看到的卻是……

“掌門師兄,我可喜歡那孩子了!他性格活潑,對我胃口,和我有緣啊!你堂堂雲頂之巅掌門,就別跟我一個糟老頭子搶徒兒了吧?”

“咳咳,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關門弟子了!徒弟這東西貴精不貴多,我有你一個就行了,為師親傳親授,把這滿腹經綸全部傳給你,你要做好準備啊!”

年僅十四歲的他只勉強到破軍長老的胸口高,他規規矩矩的跪地拜師,笑容清朗,比那旭日東升的朝陽還要明媚燦爛幾分:“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弟子姓花,名雨霁,字不染,師父在上,受弟子三拜。”

“花雨霁,花不染,好名字!”

師父看重他,對他毫無保留,親傳親教。領進火離宮,行了拜師禮,遞上生辰八字以表示對師父的信任和尊敬,這是修真界的規矩。

生辰八字,只能告訴恩師和道侶。

火離宮很大很寬敞,只有他們師徒兩個人,以及中庭荷塘裏的兩條千年錦鯉。

入門第一天,花雨霁去小廚房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孝敬師父,師父興高采烈的吃,愁眉苦臉的吐。

其實也沒那麽誇張,雖然色香味不那麽俱全,但也勉強能吃,都是破軍長老吃遍天下美食,那嘴巴喂叼了。

但破軍長老是出了名的護短加寵孩子,他故作美味,狼吞虎咽,以排山倒海之勢将八道菜掃蕩一空。

看的花雨霁很難為情,真是委屈師父他老人家了。

入門第二天,正式修行,可破軍長老并沒有立即教他引氣入體,而是從藏書閣搬了一摞子書給他,要他全部讀一遍。

美其名曰“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可這真的苦了花雨霁,天知道他在萬殊樓的時候看《太乙神數》、《奇門遁甲》、《大六壬》有多費勁。

要不是花家祖宗留下的規矩,他打死都不想學。

所以,花雨霁在入門第二天就開始挨揍,因為看書讀着讀着就睡着,挨了不知道多少下戒尺。他甚至懷疑師父弄這麽一出,是不是為了報當時的一飯之仇!

入門三個月,他總算開始引氣入體,因為他的天賦超絕,漸漸地嶄露頭角,将同門師兄弟甩出十八條街。

入門六個月,他偶然聽說了火離宮千年錦鯉的大補傳聞,拿着漁網要去抓魚,就在他準備架鍋開炖的時候,破軍長老及時趕到,虎口奪魚,外帶省悔崖抄書。

事後才知道,那兩條魚是破軍長老在拜入雲頂之巅的時候偶然撿到的,養育了七百多年,是破軍長老的心肝寶貝。

入門三年,花雨霁因下山歷練犯了小人,遭人設計陷害,真元虧損。破軍長老主動将那兩條寶貝魚獻出來,就在他要剝魚鱗開膛破肚的時候,花雨霁及時趕到,狼口奪魚。

花雨霁闖出名聲,他高興的手舞足蹈放鞭炮,跟自己娶媳婦似的歡天喜地。

花雨霁在外受傷,他能心疼的抹眼淚,甭管是多麽珍貴的修真界靈藥,他都能眼也不眨的拿出來。

一晃過了百年,他不止一次對花雨霁說:“我荀錦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收你為徒。”

每到那個時候,花雨霁都會笑着伏在他膝蓋上撒嬌:“我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拜您為師。”

那年,那月,那天。

荀錦外出雲游,除夕将至,他去買了年糕,還特意拜托師傅做了新的模子,所以那年糕是天上地下獨一份,造型別致,一個穿着道袍的老頭子領着一個少年。

小販說道:“仙君您可真有心。”

荀錦大笑道:“我那徒弟見多識廣,一般的小玩意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即刻返程回雲頂之巅,卻在途中遭遇了意外。

攔路的是天明劍宗的端木夫人,她生的漂亮,雍容華貴,也是凡界皇帝的親戚,體內留着自以為高貴的皇族血脈,是端木淩華的表妹。

她看着荀錦的傘,兩眼放光,态度雖然謙和,可語氣頗有些盛氣淩人:“我找了五百年的法寶,竟被破軍長老搶先一步。”

荀錦:“你說踏雪傘啊?”

端木夫人道:“開個價吧!”

“無價無價。”荀錦笑呵呵的說,“實在抱歉,這踏雪傘是我寶貝徒弟的魂器,我只是代為保管,終有一日要給他的。”

“這不還沒給呢麽,你盡管開個價,我天明劍宗絕不還價。”

“說了不賣,不好意思了。”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嘿呦,你想幹啥?明搶嗎?”

“破軍長老是正人君子,定然不會欺負女人了。”端木夫人緩步逼近,然後猛地将外套脫下去,露出玉色香肩。

荀錦猝不及防:“靠!宗主夫人,你注意儀态啊!”

端木夫人面色冷豔,她毫無顧忌的朝荀錦撲過去:“雲頂之巅的破軍長老德才兼備,其關門弟子就更不得了了!那可是名滿六界,豔壓群芳的晴空公子,其美名婦孺皆知,我等望塵莫及。你說說,這樣一個風光恣意,纖塵不染的皎皎君子,若他的師父是個強迫良家婦女的衣冠禽獸,世人又會怎麽說呢?”

荀錦臉色驚變:“你瘋了?”

端木夫人不以為意的笑着。

“虧你還是端木淩華的夫人,竟如此不知廉恥!”

端木夫人從正面狠狠抱住荀錦:“我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

在荀錦用力将她推開的瞬間,端木淩華就“那麽巧”的趕到了,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瞬間化身為嬌小可憐的白花,她哭的梨花帶雨楚楚可憐,頭發散亂,衣衫不整,不用解釋,明眼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麽。

身為丈夫的端木淩華自然火冒三丈,不問緣由就将荀錦抓住了,荀錦自然是百口莫辯,他被關進了地牢,聽看守弟子的意思,端木淩華是要把他帶到雲頂之巅當衆問罪。

這還得了?

“毀我清譽,簡直臭不要臉!”荀錦急了,幹脆闖出天牢,親自去找端木淩華解釋。

趁着夜黑風高,他摸去了端木淩華的寝殿,卻還沒等潛入,他就聽見從寝殿內傳出的暧昧聲。

讓人聽了臉紅心跳。

想來這夫妻二人正在親密交流,外人實在不好打擾。

正考慮去留,殿內突然傳出求饒聲,而且并非出自端木夫人之口。

荀錦猶豫之下,隐約感覺到了妖氣,他便捅破窗戶一探究竟。

殿內總共有五個人,除去端木淩華,兩男三女,皆是妖修。

有的跪在殿內,有的趴在軟床上,他們皆是不着寸縷,滿臉淚痕,每人手上都戴着手環,上面符咒閃爍,是一種奴隸的證明。

縱使對這方面有經驗的荀錦也不禁傻眼了。

這是什麽不堪入目的場面!

那五個妖修皆是極陰體質,對于端木淩華來說是大補,陰陽交合,以雙修來補身,提升修為,這在修真界不是什麽奇怪的。

但這種行為的補,皆是攜一名命定道侶,而不是這種随便拉一個人就做這種事。

更何況,那五個妖修是被迫的!

魔道也就罷了,他端木淩華堂堂天明劍宗宗主,仙道聖賢,背地裏竟抓妖修來補身子!

荀錦驚得說不出話,原本還震驚端木夫人不知檢點,身為一個女人,身為一雙兒女的母親,怎麽能想出這種下作招數陷害自己。現在看來啊,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表子配狗,天長地久!

就在荀錦考慮要如何曝光端木淩華的惡行之時,他被發現了。

試問,這種醜事被發現,端木淩華豈會放過他,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殺人滅口。

荀錦也絲毫不懼怕:“天明劍宗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昔年端木宗主的弟弟端木淵,他的徒弟柳坤飼養血奴,害我徒兒;如今,宗主大人掠妖修修煉,你吸食他們的真氣妄想提高修為,和那柳坤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端木夫人一巴掌打過去,回頭沖端木淩華說道:“夫君,我要踏雪傘!”

荀錦滿身血跡,金丹受到反複的碾壓和摧殘,真元枯竭:“你也真是奇怪,道侶二字,最重要的是個“衷”,始終如一,從一而終。你倒好,明知自己丈夫每晚都和妖修纏綿,你卻忍得下去?”

端木夫人催促道:“夫君,快!”

有人曾說,被人生掏魂器,等同于挖心之痛。要荀錦說,這可比挖心難受多了。

魂器是融入神魂,和神魂一起安置在識海內的,想強行奪走他人的魂器,需得闖入對方識海,再将對方的神魂和魂器活生生分離開,這其中過程的煎熬自不必說。

荀錦不知該慶幸還是什麽,他并沒有讓踏雪傘認主,因為這是留給他寶貝徒兒的武器,他只是将踏雪傘放在袖內乾坤,免了神魂撕裂的痛苦,多了內府被挖空的痛苦。

端木淩華冷笑道:“你這些年還真是搜羅了不少寶貝啊!我不會讓你這麽輕易死的,我會擊碎你的神識,保留你的金丹,讓你變成一具行屍走肉,讓你身敗名裂再死!這些年修真界的風頭,可都被你和你那好徒弟搶光了。”

端木夫人心滿意足的抱着傘:“這踏雪傘真好。”

端木淩華掐住荀錦的脖子,冷笑道:“鬼界不太太平,去鬼谷一趟吧!”

探靈到這裏猛然截止,因為荀錦掙脫了鎖魂咒,他的抗拒造成了探靈的反噬,讓花雨霁嗆出一口鮮血。

“師父……”花雨霁愣住了,他所看見的一切,讓他猝不及防,心魂震蕩。

正因為探靈,勉強喚回了荀錦一點點靈識,他仰起頭,目光空洞的望着花雨霁,他臉色茫然,如同剛剛出生的嬰兒,不知所措。

“雨霁,是,是你嗎?”

花雨霁大喜:“師父!”

荀錦嘔出一口血,他失去了視力,只能伸手去摸,他撲了個空,終于抓到花雨霁主動遞上的手。

兩行血淚奪眶而出,荀錦咬着牙,似是在極力隐忍什麽:“乖徒兒,快,動手,殺了為師!”

花雨霁渾身一顫,他用力握住荀錦的手:“師父,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雨霁……”

“快說!”花雨霁迫切的說,“告訴我,快告訴我。”

荀錦咬着嘴唇,他好像猜到了花雨霁要做什麽,他自然不會說,只是死死的抓住花雨霁的手,喃喃道:“你,入了魔道?”

花雨霁欲言又止。

“為了為師?”

花雨霁咬着牙:“不,不是。”

荀錦:“你苦心鑽研古今詭術咒符,長達十年?”

“我……”

“有沒有什麽誅其神魂,催其骨肉,讓人永世不得解脫的惡咒?”

花雨霁心底一慌:“師父!”

荀錦:“為師好不了了,你要接受事實。我的神魂聚集了太多的怨怼惡詛,若不能徹徹底底的誅殺,定會化作祟鬼,修成魔物,禍亂一方。你苦苦修習這麽久,定然找到對付為師的方法了吧?”

花雨霁慌張的搖頭:“沒有。”

“為師這樣,難以度化,只能用比我自身怨氣更厲害的煞氣方能震之,你肯定有方法。”荀錦慘白的臉上綻放欣然的笑容,“我的徒弟這麽厲害,這點小事兒肯定不在話下!”

花雨霁雙拳緊握,骨節發白。

荀錦一臉虧欠:“做我荀錦的徒弟,苦了你了。”

沒有神色的雙眼由漆黑轉為血紅,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煞氣驟然沸騰,荀錦用力掐住花雨霁的雙臂,咬牙喝道:“快動手!”

“師父……”

“為師的話都不聽了?”

花雨霁渾身發抖,從來沒有這麽無力過,人說年少成名是三大不幸,沒有經歷過風雨,一路順風順水的成長,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生而不凡,入了雲頂之巅,拜在破軍長老門下,師父對他如同親生兒子,他天賦卓絕,遨行九州,無人不仰慕他風采。

想不到第一劫,來勢洶洶,如此猛烈。

赤色流光穿雲破空,無數冤魂惡鬼随之癫狂,風雷交錯,煞氣沖破九霄!!

萬魂噬骨咒。

花雨霁垂下手,定定望着被惡鬼撕咬的荀錦,眼中無淚,心中支離破碎:“師父,弟子為您送終。”

面對萬鬼噬骨,荀錦非但感覺不到痛苦,反而釋然欣慰的笑了:“我荀錦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收你為徒。”

花雨霁早已冰涼的指尖顫抖着,他竭盡全力,擠出一道孩子氣的嬌笑:“我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拜您為師。”

灰飛煙滅,死後靈魂難以安息,永世承受煎熬。

滿地鮮紅,漫天惡鬼,花雨霁笑的肆無忌憚,笑的狂傲放蕩!

背後傳來腳步聲,是執法長老帶着雲頂之巅的弟子來了。

他不加理會,只是望着上方雲空:“師父想死,弟子成全你了,下輩子千萬別當我師父,啊,忘了……您都神形俱滅了,哪來的下輩子?”

“花雨霁!你簡直喪心病狂!你的良心呢?你這狼心狗肺……”

“閉嘴!!”花雨霁猛揮袖袍,萬鬼興奮的嘶吼,煞氣魚貫似的朝執法長老湧去,陰風獵獵,魔霧肆虐!

“你們一個個的都給我老實點,少礙事!”他望向南方,天明劍宗的方向。

斂起面上的笑,眼中溢出的,是前所未有的陰鸷和狠厲。

作者有話要說:我把兩章合在一起了哈哈~

嗯,破軍長老猝,花雨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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